第1章 ☆、地窖怪響
我想我應該不會是第一個知道甄蓁死訊的人。因此直到那個陰雨迷蒙的下午,我站在山坡上,看到一排排鋪開的大理石墓碑時,驚訝于甄蓁竟然沉睡在如此荒涼而冷清的地方。沒有人過來看她,除了我。
她生前有很多朋友,想來也不是真心實意的,因此在她死後,也不會過來看她。
我在一堆破舊的墓碑中找到了甄蓁的墳,一個簡樸甚至于簡陋的漢白玉碑,上面刻着甄蓁的姓名和生卒年份。
甄蓁
1983-2015
她去世的時候才32歲。
我嘆息着撫摸墓碑的輪廓。漢白玉石料像是久經風吹雨淋,已經失去了光澤。大概這墓碑都是用的舊石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印證甄蓁的後事料理是有多麽漫不經心。
我在山坡上站了一會兒,頭發被細雨拂濕了。往山下看去,有一個身影正穿過濃霧緩緩往我這邊走過來。那人又走近了一些,我看到了模糊的輪廓,險些驚叫起來,那不就是已經死去的甄蓁麽?
然而直到她走到離我不到五米,我才終于看清楚,她并不是甄蓁,只是身材、打扮、發型都和甄蓁差不多,我才會認錯。當她越過霧氣,讓我看清楚她的模樣時,我發現她其實還很年輕,也許只有二十歲出頭,滿臉的稚氣。她手中捧着一束白花,我沒注意是白玫瑰還是白百合,但她把那束花輕輕放在了甄蓁的墓碑之前。
“您是……”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她就先轉過臉問我。她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宛若這濃霧細雨的天氣一般,有種化不開的悲傷。
“我叫石嘉嘉,是甄蓁的朋友。”我說。
“我聽姐姐提過您。”她很有禮貌地對我微笑了一下,但這微笑随機就成了悲傷,“我是她的妹妹,我叫甄心。”
“真心?”我覺得這個名字有點奇怪,當然此刻也并不是琢磨別人名字的時候,我的心裏還是蹿出了不少疑問。我和甄蓁的關系算非常不錯了,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她有比她小了十歲左右的妹妹,也許是沒跟這個妹妹一起長大,或者是表妹堂妹之類的吧。
天氣不好,不到下午五點,天卻快要黑了。甄心擡頭望了望天色,愁眉緊鎖,那副表情就像小女孩受了委屈一樣。其實我比她更有理由愁眉緊鎖,我上個月才拿到駕照,不敢在這麽惡劣的天氣裏開車。這個地方荒山野嶺的,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附近只有一個小鎮,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投宿的地方。
甄心說:“我家離這邊的鎮子不遠,你要是不想住店,可以在我家裏先湊活一晚上。”
我想了想,點頭:“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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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比起夜裏無處可去,我對甄蓁的家庭更感興趣。盡管我們是好朋友,但是甄蓁在生前對她的家庭所提甚少,我不知道她的父母是怎樣的人,甚至于在她死後才知道她還有個比她小這麽多的妹妹。
甄心的車就停在山下。我坐在後座上,有些憂郁地望着雨水落在車窗上,又逐漸彙成一片。
甄心沉默地開着車,我也就不想說話,坐在那裏想着甄蓁的事。我斷沒有想到甄蓁會走到如今這一步。她真的不像會選擇這條最糟糕的路的人。本來甄蓁和喬建雄快要結婚了,居然還和前男友王霖藕斷絲連,喬建雄去找王霖,王霖矢口否認,然而所有這些事情的真相還沒有來得及厘清,甄蓁卻突然回到家鄉,在那裏自殺了。
為什麽要走到如今這一步?到底有什麽想不開的,非要以這種方式解決?我将頭靠在玻璃窗上,覺得那些冰冷的雨點全都滴落在我的心裏。
我想我是喜歡過甄蓁的,可是卻從來都沒有讓她知道過。因為連我自己都尚不清楚,我是不是真的喜歡她。就算我确定自己喜歡她,想必甄蓁也不會接受同性吧,她明明都快要和喬建雄結婚了……
甄心的家并沒有住在小鎮上,而是在鎮外,大約還要開十來分鐘的車。她家是一個獨門獨戶的院子,看着有些破敗,不過在漫山的濃霧冷雨中,顯得還是有些溫馨。
走進院子裏時,她囑咐我:“院子裏有個地窖,裏面二十年沒人下去過,蓋板已經老化了,小心別踩到。”
我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見到在院子不起眼的角落裏鋪着一個一平米見方,鏽跡斑斑的鐵板。
這個我自然會小心的。
平房看着簡陋,裏面收拾得倒是挺幹淨,水電一應俱全。甄心帶我看了甄蓁以前的房間,很普通的一間卧房,普通得讓人過目即忘。
“我父母都去世了,這裏只有我和姐姐住,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甄心說道,聲音依然溫柔,哀傷卻像是滲入了骨髓中一樣。我心裏覺得不好受,也不知該說什麽安慰她。
甄心為我安排了客房,囑咐了幾句。她好像很疲倦,早早就回房去睡了。我躺在床上,總是睡不着。平時工作忙起來,累得無暇顧及其他,此刻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思緒反而都清晰地翻湧了上來。我在想甄蓁,想着自己和她打交道時,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越想越難以忘懷,好像此時此刻甄蓁還活着,就在我身邊一樣。
雨下大了,敲在瓦片上,淅淅瀝瀝的聲音很響,我更加睡不着了。
這個甄心,真的是甄蓁的親妹妹嗎?長得不是很像甄蓁,看臉骨的輪廓就能看出來,不過長相這事也不好說,何況甄心看樣子才二十左右,甄蓁都三十多歲了,年齡相差這麽多……我胡思亂想着,聽着窗外的雨聲,伴随雨聲的,還有院子裏傳來的一陣悶悶的異響,混合雨聲,聽起來十分詭異。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那是什麽聲音?屋子裏只有我和甄心,聲音卻像是從院子裏傳進來的。
我蹑手蹑腳下床,走廊的燈開着,我就着一點昏暗的光線走到門口,從正廳的玻璃窗往外望去,側耳去聽聲音的來源。那聲音很悶,好像是用什麽重物敲着厚厚的鐵皮的聲音,一下一下,間隙不長,隔兩三秒種就有一聲。
我覺得一股寒氣順着脊背往上爬,這古怪的聲音好像是從那個地窖裏傳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