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雪封山
“玄劫讓你們兩個留下保護我,那他人呢?”季容初問道。
萍答道:“公子回皇城了,尚有些事物要處理。”
“皇城?”季容初愣了一下,随即問道:“他不是從皇城的寒獄裏逃出來的嗎,怎麽還自己回去了?”
何況玄劫手裏還拿着象征境主身份的戒指,這不成自投羅網了。
“逃獄?”萍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說道:“公子是這麽跟您說的嗎?”
季容初納悶道:“呃,他不是囚犯嗎,既然不是刑滿釋放的,不是逃獄是什麽?應該還有不少人在通緝他吧。”
萍微笑道:“這點您無需擔心,只要公子願意回來,北境之中無人再敢為難他。”
“什麽意思?”
“您可能還沒有聽聞。”萍解釋道:“上一任境主被殺死後,新上任的境主名為玄如意,是公子的親叔叔,之前公子私自将戒指帶走.......境主雖然十分生氣,但是只要公子願意回到皇城,他應該會諒解的。”
“這樣啊。”季容初若有所思,“那玄劫離開這裏之前留下過什麽話嗎?”
萍道:“公子走得急,只說讓我們保護好您。”
萍說話十分溫和,臉上也一直帶着淡淡的和煦笑意。季容初雖然在問他話,目光卻更多的放在沉夜身上,希望能從他的神色獲得點兒什麽信息,但是沉夜就像個沉默的木頭樁子,站在旁邊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季容初仰起頭,指向不遠處的那座大山,問道:“你們來時,是從那座山翻過來的嗎?”
萍答道:“是的,想要通往外界,必須要翻過巨人雪山。”
季容初曾聽婦人講過,傳說這座雪山是死去的巨人所化。而她親眼所見之時,忍不住感慨這連綿起伏的大山果然十分高大巍峨,山峰直插天際,隐沒在漫漫雲層之中。
季容初說道:“我現在要離開這裏,我們三人一同翻過這座山,然後你們不必再跟着我了,各走各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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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信不太過這兩個人,但是這是離開這裏的唯一道路,無論如何要同道而行了。
萍躬身讓出了道路,他微笑着委婉的說道:“那個時候您會用到我們也說不定。”
季容初明白這是恕難從命的意思,她也不在意,離開雪山之後她有許多種辦法能甩下這兩人,眼下先翻過雪山要緊。
然而,随着她往雪山愈走近,心中一種揮之不去的不安愈濃。
一行人到了山腳下,萍似乎看出了季容初有些心事,善解人意的說道:“如果您不想爬山,我和師弟背着您上山也是可以的,我們的輕功尚可,應該不到一天就可以翻過去。”
季容初扶額道:“不是因為那個,我就是覺得有些古怪......先去看看吧。”
這座雪山山壁陡峭,極難攀登,好在沒有遇見大雪天氣,只有偶然響起一陣陣凄厲的風聲。
萍和沉夜一前一後為季容初開路和殿後,這是他們商量之後的結果,沉夜似乎本來要求走在最前面,被萍拒絕了,嚴厲的看了他一眼,沉夜很聽師兄的話,果然沒再表達什麽。
萍的開路的速度很快,人也細心,照顧着季容初的速度,時不時會放緩腳步等她一會兒,詢問她要不要休息。沉夜更是十分可靠,每次在季容初腳滑差點要摔下去的時候總是會穩穩托住她,将她重新送回去。
就這樣不知攀登了多久,幾人終于找到了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
季容初累的癱坐在地上,沉夜一言不發的坐在她旁邊休息,萍卻依然站着,他在不遠處看着山對面的方向,像是在戒備,又仿佛像是在等待着什麽。
沒多久,天空中飛來一只白色的飛鳥,落在他的肩上。
萍向季容初歉意的笑了笑,去了遠一點的地方查看飛鳥帶來的消息。
季容初看着萍的背影,覺得他不像是被培養出來的死士,舉手投足更像是接受過良好禮儀教育的世家公子,說話也是彬彬有禮,當然——這也許是他殺人時需要帶上的面具之一。
如果當時來九天扶搖宗的是萍,她可能會真的多信幾分這是父親為她安排的婚事了。
與萍相比,玄劫簡直像是把‘我不是什麽好東西’寫在了臉上,就算他在大街上扶着老奶奶走路,也是一邊扛着老奶奶,一邊笑呵呵的威脅她過了下個路口在沒人的地方把金銀細軟都交出來。
在老奶奶吓得瑟瑟發抖的時候,他又把人放下,樂道:逗你玩的,我就是想做好事了。
季容初本來在自娛自樂的胡思亂想,突然發現沉夜好像在一直盯着她的臉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季容初問他道:“怎麽啦?”
沉夜聽見她的詢問,又別回去了目光,什麽話都不肯說了。
季容初:“......”好難猜的少年心思。
沒一會兒,萍走了回來,與他們坐到一處,他神色十分平靜,看不出收到的消息時好時壞。
幾人又在原地歇了一會兒,準備繼續踏上旅程。
然而剛剛站起來的瞬間,季容初聽見一聲沉重的嘆息。
她的腳步頓了一下,轉頭對身後的沉夜說道:“我看你剛才就有話想說,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出來吧,是什麽事要嘆氣?”
沉夜聽了她這句話後微微睜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然後搖了搖頭。
萍蹙眉,說道:“您聽到了什麽嗎?”
“剛剛不是你嘆的氣嗎?”季容初納悶道,“怪了,我明明聽見一個男人嘆氣的聲音。”
萍臉色凝重,但還是說道:“您确定沒有聽錯嗎?”
被他這麽一說,季容初也不确定了,遲疑着說道:“也許吧......等等,你們聽見哭聲了嗎,附近有人在哭!”
她的寒毛瞬間炸開,這冰天雪地了除了他們三個沒有其他人,怎麽會有男人的哭聲?
而且那男人哭的十分傷心,聽起來像是位身材極為高大健壯的男人在哭,因為那哭聲十分豪邁有力,悲恸異常,讓她有一種會引發雪崩的擔憂。
然而季容初看向萍和沉夜二人,他們卻都皺着眉頭望着她。季容初愣了一下,他們的表情無疑是在告訴她,這哭聲只有她一個人聽到了。
季容初第一時間聯想到了腿上的那一道抓傷,她一直疑心那傷痕帶有能致幻的毒,之前在婦人的家裏發燒昏迷時也是,醒之前出現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覺。
那男人的哭聲越來越大,簡直震耳欲聾,穿過季容初的腦袋激烈的回蕩起來。
她痛苦的躬下身子,被吵的幾欲做嘔,沉夜扶住了差點摔倒的她,她心中似有無限委屈,眼中竟然流下了淚水。
沉夜瞬間沒轍似的手腳都不知道放哪,擡起頭求助似的看向萍。
萍當機立斷的說道:“沉夜,快,背上她離開這裏。”
“不......我不走......”她神智不清,下意識的拒絕道。
季容初小腿上傷口的黑氣愈發濃郁,她如同被那些黑氣影響,眼底竟然泛起一絲藍色,自言自語道:“你們沒聽見他在哭嗎?和你們這些騙子不一樣,他真的是來帶我回去的。”
沉夜想要将她橫抱起來,季容初反抗的厲害,一手死死的拉扯着沉夜的領口。沉夜想要将她的手弄下來,卻被狠狠的咬了一口,他倒是不嫌疼,面不改色的将她的手拉開。
季容初被抱起來以後,一雙幽藍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一邊的萍,她蹙了蹙眉,聲音已經變了個調,口音奇怪的說道:“是你......”
萍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在季容初後頸處落下手刀,直接将她劈暈了過去。
在季容初暈過去之後,萍将她的褲腿向上一撸,拆開她傷口處的紗布,腿上盤旋着黑氣的猙獰傷口暴露在空氣之中。不僅如此,那傷口附近本來應該是肌膚的地方卻隐隐現出了魚鱗般的花紋,泛着詭異的淺藍色。
萍自言自語道:“看這樣子确實是鲛人的毒素......為何會找上她?”
沉夜一言不發,他橫抱着季容初,微微揚了揚下巴,意思是繼續走還是回村莊裏。
萍卻苦笑道:”她這個毒,怕是不會讓她離開這裏。“
沉夜轉過身,抱着她往山下走去。
“等等。”萍的眼睛裏突然閃過詭異的光芒,一手搭在了沉夜的肩膀上,看着她昏迷的臉,用一種冰冷的語氣說道:“可不可以......”
他沒有說完剩下的話,手卻搭在她脆弱的脖頸上,指間輕輕點了兩下,似是若有所思。
沉夜搖了搖頭,似乎是不贊同他的做法,兩個人在冰天雪地中沉默的站着,誰也沒有動作。
在昏迷中的季容初似乎是感覺到了沉重的殺意,輕微的發起抖來。同時,沉夜的眉頭一皺,歪過頭吐出一口鮮血。
那血液落在潔白的上,其中竟然有一截小小的綠芽,雖然浸染了鮮紅的血液,卻仍是分外眨眼。
“沉夜!”
萍臉色沉下去,他将沉夜的後領拉下去,漏出一片皮膚。只見本該平滑的皮膚下一根細小的凸起猙獰的顯露着,不像是青筋,到像是一截藤蔓在皮膚下生長,看起來極為可怖。
萍輕輕出了一口氣,緩緩松開拉着沉夜後領的手,無奈的說道:“這女人......走吧,回村子。”
沉夜用肩膀擦了擦嘴角的血,跟在他身後走了下去。
這一夜,大雪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