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餘燼破開系統的空白領域, 見到甄蓉兒時她正在榻上失神地擦拭着頭發。
她的衣裳很單薄,餘燼當下只注意到這件事。他為甄蓉兒取來被子,将它蓋在甄蓉兒身上。寧昭跟甄蓉兒行房了, 看着甄蓉兒發懵沒溫度的眸子,餘燼心裏抽疼得厲害。他知道甄蓉兒是不願意的, 結果卻沒能阻止寧昭, 保護好她。
他怎麽能放心将甄蓉兒交給寧昭,過去的他有多混賬, 餘燼心裏清楚得很。
唯獨在這件事上, 嫉妒變得微不足道, 塞得滿滿的都是心疼。
餘燼崩潰的理智因為要救甄蓉兒被找回,因為心疼甄蓉兒而‘正常清醒’。他很想撫摸甄蓉兒的眉眼, 憐惜甄蓉兒,抱捂她、給她一點依靠和慰藉。
偏偏他的身份并不能。
甄蓉兒與他答話, 他借着為她擦發的動作, 拉近兩人的距離。
甄蓉兒讓餘燼去取木盒,交給餘燼一封信,揭穿他的謊言。
她要趕他走了。
面對這封信,餘燼腦海裏只有這個念頭。餘燼猜到甄蓉兒不會全信他,也知道自己會有被揭穿的一天。他不是沒發現甄蓉兒跟椎城通信,而是知道甄蓉兒可能借此證實他身份,特意逃避沒有深思。
當然,餘燼也大可想辦法在椎城那邊做掩飾, 欺騙甄蓉兒。可他太矛盾了, 他既希望甄蓉兒發現懷疑他, 又希望能一直這麽待在甄蓉兒身邊……
餘燼縱容事情發展成這樣。
可他沒想到, 近幾日甄蓉兒與他親近, 是出于試探他的心思。他最近腦子有點糊塗,自信到、以為自己真的獲得了甄蓉兒的親近。
但至少甄蓉兒覺得他很熟悉,餘燼朝甄蓉兒露出笑容,無奈又開心的複雜澀意彌漫在他心頭。
餘燼改變了自稱,他想坦白,想讓甄蓉兒看見真實的自己,哪怕時間會因此停滞住。
餘燼在空白世界短暫地領悟到所謂的‘天道規則’。系統隐瞞餘燼可能會消失這件事,但餘燼感應到了。現在看來,其實停滞獨守的時間,反而是一種恩賜。至少他不會消失,至少他能一直看着甄蓉兒。
甄蓉兒的指尖在餘燼側臉輕輕撓觸着,餘燼心如擂鼓,最終只等來句‘不必了’。
不必了,不好奇、不關心、不在乎……
餘燼設想着這句話延伸的各種可能,心一下下抽痛着,險些要在甄蓉兒面前失态哭出來。
他最後朝她笑了笑,笑着比哭還難看。
甄蓉兒剖析着情況,理智且殘忍地分析着現狀。就好像餘燼挖捧着一顆滾燙血淋淋的心,甄蓉兒卻只在乎這顆心好不好看一樣。
餘燼敗給寧昭的‘名分’,甄蓉兒看得出寧昭在抗拒餘燼,站在王妃的角度,她要疏離劃清和餘燼的界限。甄蓉兒試探完,也做了決定,她在通知餘燼,冷靜地暗示他、讓他走了。
餘燼明白這不是因為甄蓉兒喜歡寧昭,但他還是吃味地抱怨了兩句。
何必分得那麽清呢,連寧昭自己都不懂為什麽要那麽戒備抗拒他。
甄蓉兒與餘燼說笑,言語回護了寧昭兩句。
她回護寧昭,也是在回護過去的餘燼。
‘當局者迷’甄蓉兒是這麽想的。她實在太過溫柔,明明可以恨的,卻選擇了理解。她的眼裏他們同病相憐,她沒有選擇報複傷害他。
她是清醒着被傷害,而他是受着傷還糊塗。所以她才總拿那樣的眼神看着他們,憐憫、平靜。
如果,他能像甄蓉兒那樣聰明,哪怕他們第一世結局注定有多不好,他們也不會平白蹉跎那麽多時光。他們的心從來沒有真正貼近過,他抱着甄蓉兒的屍體,沒能将壓心底的感情傳達給她。他以為會有很多時間,結果匆匆走到了盡頭。
現在,又是同樣的情況。
原本,餘燼已經不想再變動這個世界。
他恐懼自己會出錯失敗,也不想将甄蓉兒交托給寧昭。
可等再次面對甄蓉兒,他又動搖了。
餘燼給自己敲警鐘,他問甄蓉兒,“你的努力只會讓她得到更加凄慘的結局,你還會去嘗試嗎?”
其實這段對話早已不是頭次。
餘燼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問出這句話時的心情,他痛苦沒有方向,想要放棄……他想着甄蓉兒的答案或許會,也想着她或許不會。餘燼完全沒想到,甄蓉兒會告訴他,只要‘被救者’願意接受‘拯救’,結果對方自會承擔。
第一次聽到這番話時,餘燼心裏很是震撼。
他想,甄蓉兒肯定是願意的。
她溫柔卻從不怯弱,哪怕是死路,也阻擋不了她對命運的反抗。
不像他,完全就是個膽小鬼。
也是因此,每當餘燼想放棄時,他就會問甄蓉兒這句話。無論是哪個年紀的甄蓉兒,始終沒有變過這個答案。
因為是甄蓉兒想要的,甄蓉兒想要的、餘燼都會給她。
當晚,餘燼如甄蓉兒所願離開了肅王府。
他最後一次的機會,一如既往将所有押上賭桌。
……
‘惠王平冤卷’曝光的時候,天下百姓、很多人都不敢相信。事情來勢洶洶,誰都看得出來幕後有推手,卻沒人敢說追查問責。
衆多極具名望的文人大儒牽涉其中,甚至還有大靖文人泰山般的人物……
惠王,先帝第八子,早前以知人善任、賢德愛民聞名天下。他文武兼通、廣結善緣,一身好文采更是深受文人追捧。他曾一度劍指東宮位,若非當年西南貪腐案令他落下話柄,如今龍椅上坐的究竟是誰、還不一定呢。
太後給皇帝接連納妃,縱然有皇後的原因在,但卻不是最主要的。當年東宮締結這麽多姻親,就是因為有惠王這個威脅在。直到現在,這個隐患、也影響着皇帝對秀女的征選。
皇帝喜歡寵幸文人世家的女子,不是因為他喜歡,是因為他要拉攏文人,抹消惠王在文人間的聲望。
經歷過那幾年的人,心裏都有一杆稱。他們知道西南貪腐案罪不在惠王,惠王也是受蒙蔽,所以才沒有立即妥善處置。只是惠王太過完美,拔高了百姓和先帝對他的期望,他不被允許出現丁點錯誤,否則就會出現瑕疵,令人大失所望。
惠王奉命調查西南貪腐案,遭受蒙蔽、徹查出現遺漏,被群起而攻之。
先帝或許也沒想将惠王逐出争儲一列,但先帝叱責的态度、百姓的指責,讓惠王難以承受打擊。
惠王未及弱冠、郁結病亡。
惠王死時、正是西南貪腐案當下,百姓仍在盛怒中,對惠王雖有惋惜卻不覺冤枉。先帝心生悔恨,礙于民意沒能公開為惠王平反。
先帝熬到臨死前,留下一句‘恨吾八子早亡,大靖遺興盛世’。
先帝對惠王評價如此之高,更何況後面醒悟過來、曾經崇拜仰慕惠王的文人大儒們。
每當皇帝哪裏做得不好,惠王就要被拉出來惋惜懷念一番。
惠王雖然貪腐案受蒙蔽,但遺漏之人連先帝都贊譽有加。換言之誰都發現看不出來的人,惠王抓不出來又怎麽能全怪他。
如果惠王草率将那人下獄,先反駁攻擊他的、就是朝廷喊他有罪的那幫人。他出于謹慎、遲疑放過也不無可能。
實在沒有必要攻讦惠王,仿佛他是天大的惡人,待他比那些貪腐大臣還要嚴苛,令他受辱罵郁結、害他英年早逝。
對惠王平反最抗拒的人,往往就是曾經煽風點火、最心虛的人。皇帝登基後,就以懷念弟弟為由,禁止再議惠王之事。朝中和民間不是沒有為惠王發聲的人,只是最後都沒有落得一個好下場。
因此,惠王就是一個默契不談的禁忌。
可是此次曝光的‘惠王平冤卷’,為惠王喊冤平反者、署名多達十三卷六十三人。名士大儒、文人學子,乃至于朝中官員,牽涉者之廣,影響之大,遠遠超乎皇帝和百姓們的想象。
這是皇帝的逆鱗,可皇帝不敢公開惹民怒。
而曝光的首卷中,太子的先生、大儒郭白,名字赫然寫在第一位。
當年太子屈身拜師,不辭辛苦輾轉拜在大儒郭先生門下,連同寧昭、甄芙兒三人師出同門,成為一樁美談。
現在鬧出這樣的事,太子的先生都覺得惠王有冤,那麽太子本人呢?太子是不是也覺得應該為惠王平反?
更有言官發現,甄芙兒外祖父的名字,也出現在第六卷 。不上不下的位置,也足夠表明态度。
在皇帝沒有發聲前,朝中言官和大臣不敢對平冤卷發表意見。
皇帝知道自己不能讓步,否則明天為惠王平冤的折子就敢擺到他眼前來。百姓往後就能更明目張膽地論議他、懷念惠王。
于是,皇帝拿東宮下手。
皇帝的想法很簡單,他不能直接對郭白下手,免得刺激天下文人的情緒。但太子妃的外祖父卻是個軟柿子,皇帝可以拐着彎、用甄芙兒表态。
皇帝找到太後,放話商議為東宮挑人娶妃。
皇帝用的理由也合情合理,太子妃有孕、太後擔心太子妃伺候照顧不好太子,安排幾個人進東宮,誰也挑不出錯處。
前腳才因為懷孕風光無限、得到皇帝大贊的太子妃,後腳就要被排擠與人共侍一夫,朝廷大臣們都不是傻子。
皇帝登基幾十年,根基已穩,大臣們看清皇帝态度,馬上就有人提出‘平冤卷’造假,要求徹查幕後傳播之人。
恒王聽到消息,慌急找尋餘燼。
作者有話說:
胖媽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自己今天是不是忘記借樓公告了!啊啊啊~
胖媽這兩天有點忙,今天給搞忘了,錯了,頂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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