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也逢青空來臨

第11章 、真的很喜歡

聖夏和小光已經完全轉過了身去，邊走邊說說笑笑。

夏季到來，氣溫漸升。聖夏今天穿了一條膝上連衣裙，露着筆直修長的雙腿。

但是，小腿肚上長長的疤痕也一覽無遺，完完整整暴露在刺眼的烈日下。

禦幸也跟倉持一樣看到了這條疤。或者說，因為它怵目驚心，實在很難不讓人留意。

“大概是韌帶以前受過傷吧。”

那個位置的話。

……

聖夏一點沒有察覺身後的目光，擡起手臂拍了拍小光的肩膀。

身為排球運動員，小光才15歲就長到了172公分，聖夏穿着高跟鞋，都不能跟她平視。

“別放在心上啊。我看禦幸都習慣應對這種情況了，之前我沒認出他的時候，他不也表現得游刃有餘嗎。”聖夏說。

短毛少女垂着腦袋，憤恨道：“我又不像你一樣沒臉沒皮。”

聖夏睜大了眼睛反駁：“我明明是能屈能伸好不好。”

“總之，不管別人說你什麽，你這家夥都能找到褒義的解釋對吧。”

“沒錯……”

友人恨極了，“可惡，真想不明白，你這種性格怎麽還能交到這麽多朋友！”

“當然是因為我為人真誠啊！”

小光雖然不服，但也知道聖夏唯獨這點不是臭屁。

她是真的可以為了朋友做到盡心盡力的類型。

比賽看到一半時，聖夏從姆薩那裏得知了灰二累暈過去的消息，果斷地拿起包回去。

小光還在為了沒認出禦幸而尴尬，早就坐不住了，幹脆又一次齊齊退場。

姆薩在LINE上面說不清楚，但是竹青莊确實遭遇了有史以來的重大危機。

原本大家昨天還在開開心心地辦慶功會，結果灰二和阿走突然發生争執，然後急火攻心，昏過去了，說是過勞所致。

總之，群龍無首的竹青莊不知道又經歷了什麽，現在集體食物中毒了。

反正上門探望不能空手去，聖夏想了想，決定學社團經理，做點簡單粗暴的飯團。

家裏有起司和鲑魚，可以做兩種。不過現在夏季炎熱，再來點消暑的梅子就好了。

聖夏問了問仙道，他家有。

仙道的新書終于交了稿子，但下部作品還沒有思路。聖夏抱着食材過來時，他正躺在沙發上看少年漫畫，說是找靈感。

一直以來，他都是寫科幻小說的。雖然受衆主要是年輕人，但他還是第一次想寫以高中生為主人公的故事。

“你不是打籃球的嗎，那就加點科幻元素，寫個奇幻籃球，大家都用超能力投籃什麽的好了。”

聖夏捏着飯團出了個主意，同時表示：人生，易如反掌。

仙道呵呵笑着否決，不帶猶豫地。

“那殺人網球？能打出海嘯，也挺酷的。”

“打出海嘯？那可傷腦筋了。”這也不行。

“诶——莫非你會對我的排球少年和棒球少年感興趣嗎。”

仙道洗幹淨手，站在料理臺另一邊幫起了忙。他挖了一塊米，問：“嗯？聖夏什麽時候有棒球少年了？”

聖夏多年混跡排球圈，仙道一直都知道，但是突然這麽一說，就很有歧義了。

在大人面前，聖夏難得扭捏了一下。

“也沒有啦。就是最近偶然認識了個天才捕手，還挺聊得來的。”

聖夏一定對「聊得來」有什麽誤解。

仙道捏着飯團，「哦」了一聲，“捕手啊，是有意思的角色。”

“诶？”

“捕手不也是球場上的教練嗎。可以看到場上所有人的位置，應該挺過瘾的吧。有機會的話，我也想試試。”他解釋道。

聖夏恍然大悟。

仙道從學生時代起，一直擔當控球後衛的角色，一樣是場上的教練。

雖然他什麽位置都可以打，但比起砍分機器之類的王牌，還是在賽場上揮斥方遒的主帥有趣得多。

如果禦幸也是這個心态，那确是未來可期。畢竟前國家隊選手都這麽說。

聖夏突然很開心。

有人幫忙，幾十個飯團一會兒就做好了。但是她一個人拿不了這麽多，所以仙道幹脆開車将她送到了竹青莊。

“聖夏啊，這裏真的能住人嗎？”

仙道見到竹青莊的外貌後，大跌眼鏡。

“可以可以。”聖夏笑着說：“多好的素材啊，說不定能給你靈感呢。”

“這樣的房子也只能用在恐怖小說裏吧。”

竹青莊今天很安靜。

大部分人因為食物中毒，還在休息，灰二也在沉睡中，唯二安然無恙的只有王子和阿走。

聖夏和仙道坐在竹青莊的餐廳裏，端着阿走勉勉強強用茶包泡出來的茶，聽完了來龍去脈。

雖然竹青莊全員在記錄賽上有了新突破，但數據仍然很不樂觀，箱根驿傳還是癡人說夢。

阿走不能理解這樣努力下去的意義是什麽，尤其是王子這種體質纖弱的宅男，無論再怎麽努力，都不可能比肩六道大的天才選手。

他的質疑引發了大家的不平，灰二更是失望不已。

……

最有發言權的仙道喝着茶，一言不發，不作任何置喙。

呵呵，年輕人的事啊。

聖夏看着阿走與影山酷似的臉龐，無聲地笑了笑。

她本該是最讨厭這些天才的。

本該是最讨厭的。

科學家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失敗的實驗上；

社會記者也總是在為沒有結果的真相，四處奔波，結果徒勞一場；

即便是太宰治那樣的大文豪，終其一生也不能求得芥川獎……

人生中有很多努力都是徒勞的，聖夏一直都知道。

眼睜睜看着一個又一個人超過自己，卻無能為力的痛苦，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若是沒有才能，還是早點清醒比較好，為什麽要把時間浪費在沒有結果的事上。

可能阿走是這樣想的。

跑步這件事啊，明明只看前方的路就好了，卻始終不能無視賽道上的敵手。

但是一旦開始拼命追趕，妄想打破紀錄，尋求有意義的結果，最後就會忘記跑步的初衷。

雖然想贏是好事，但是贏不了又能怎樣呢？

人生就完了嗎？

……

聖夏真的很想把自己的心裏話喊出來，可是她緊握着茶杯，最後還是忍住了。

每個人對人生的看法都不盡相同，沒有必要求得他人的理解和認可。就像跑步這件事，有些風景，還是獨自欣賞比較好。

“藏原學長。”

聖夏想了想，笑着說：“現在大家能住在一個屋檐下，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這樣的時光，可是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會有的經歷。所以我真的很羨慕大家——希望等我上大學的時候，女子田徑也能參加箱根驿傳。”

“因為有幸在大家身上見到了夢想的樣子，所以我至今也沒想過放棄。”

“比起打破世界紀錄，這是不是更能代表「強」的意義呢？”

因為真正強大的人，是可以讓身邊的人也變得強大的人。

晚上，灰二暫時恢複了過來，重新給舍友們燒了一頓晚餐。

他看到聖夏送來的飯團，沒有辜負她的用意，笑眯眯地看着大家說：“被比自己小好幾歲的高中生看扁了，很慚愧吧？”

大家原本就因為害灰二累到這件事內疚，這下，一屋子的青年都不約而同地低下頭去。

“唉，不過也沒辦法嘛。”

灰二仍在微笑，舉重若輕地激勵着大家的決心：“畢竟，聖夏是真的很喜歡跑步啊。”

一步一步去往更遠的地方，感受每一次心跳的聲響，吸收自己見到的每一幕風景。如此拼盡全力，只是為了不讓今天潦草結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