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聖上登基多年, 這兩年才真的讓人知道, 什麽叫做天子一怒, 血流漂杵, 之前大家都還覺得聖上是個好脾氣的呢！如今一個個都謹言慎行起來，立儲的事情也沒人敢提了。
結果，不多久，宗人府那邊上奏, 說是庶人楚煜病了！聖上對這個曾經疼愛的兒子如今可沒什麽父子之情了，壓根沒有回複。宗人府那邊自然明白聖上的意思，不過還是胡亂找了個大夫給楚煜看了看，開了個藥方煎藥也就過去了。
結果，楚煜幾服藥下去, 直接死了。
這下子，宗人府那邊兜不住了, 只得硬着頭皮遞了折子, 報告了楚煜的死訊。
自家兒子再怎麽樣, 一下子就死了，聖上也有些難以接受, 等到知道楚煜的死因, 更是生出了一些悔意。
楚煜死因在一些人看來幾乎是可笑, 他是中暑熱死的。楚煜原本就比較富态, 以前嘛, 還會偶爾騎個馬, 進宮上朝都得步行, 好歹還有點運動量，等到關在宗人府裏頭之後，一大家子人就住在一個狹小的院子裏，以前王府裏頭許多下人都住得比他寬敞，這麽點地方，自然也沒什麽挪騰的空間，每天也沒處可去。
宗人府這邊，不管是出于什麽緣故，哪怕這位已經成了庶人，甚至是罪人了，但是，畢竟還是皇家血脈。宗人府一向也比較怕事，反正養着他們也費不了太多錢財，因此，在吃喝上頭卻是一點也沒苛待了楚煜一家，酒肉什麽的，差不多都是管夠的。
人在壓力大的時候，要麽就是茶飯不思，要麽就是暴飲暴食，楚煜就是後面一種，關在這麽點地方，又看不到什麽未來，除了跟女人一塊生孩子，不吃吃喝喝，還能幹什麽呢？
因此，一個冬天過去，楚煜又胖了一圈，這個體型在冬天很占便宜，起碼抗凍，可是在夏天就很遭罪了。他如今這個身份，是沒有用冰的資格的。為了防止他們中有人想不開，因此，宗人府這些院子裏頭連水井都沒有，每日要用的水，都存在門口的一口大水缸裏，太陽一曬，到了下午，洗澡都嫌燙。院子狹小，院牆又很高，可以說是密不透風。
沈妍從小也是嬌生慣養的，她一向有心計，喜歡做些損人利己的事情，瞧着楚煜嫌熱，她眼睛一轉，回頭就跑去徐蓉那裏，搶了徐蓉僅剩的一些首飾，自個私吞了一部分，又拿出一部分，假稱是自個的私房，找看管他們的人換了一些冰跟楚煜一塊兒用。
以往王府裏頭什麽時候缺過冰啊，夾牆裏頭堆着冰磚，化了就換，在屋裏都有些涼飕飕的，如今那真是落毛鳳凰不如雞，楚煜熱得厲害，為了降溫，竟是直接拿着冰塊，又用冰融化後的水洗澡，結果這麽一折騰，一下子病了。
請過來的大夫又是個學藝不精的，只當他是普通風寒，開的藥自然不對症，結果幾服藥下去，楚煜不光沒有好起來，反而病得更重了，沈妍又起了心思，覺得楚煜若是病重了，只怕回頭聖上心軟，他們就能出去，因此有心拖延了一下，沒有急着再找大夫，反而自個瞎折騰，見楚煜叫熱，又拿冰塊給他降溫，這麽折騰一番，第二天一早醒過來的時候，楚煜身上屍斑都出來了。
楚煜這死法在皇族裏頭也算比較奇葩了，聖上哪有不心疼的道理，他也沒想過沈妍有什麽小心思，不過遷怒之下，還是覺得兒子的妻妾沒有照顧好自個的兒子，因此，一怒之下，命楚煜的妻妾殉葬，至于楚煜的兒子，聖上也不想自打嘴巴，因此，找了家無子的宗室過繼了，日後再找個借口，賜下爵位，也算是對得起這個孫子了。
楚煜死了，自然勾起了聖上的慈父之心，想着被貶為庶人的楚循還有楚晉，幹脆大筆一揮，雖說不能再給他們封王，不過，還是賞賜了良田宅子，總不能叫這兩個兒子日後衣食無着，子孫潦倒吧。
楚穆見狀，這日進宮的時候，趁機提起了楚瑞留下來的兒女。
聖上如今威嚴日盛，楚穆除了上朝，真正進宮的次數也不多，這會兒大熱天的，進門就是一腦門子的汗，聖上瞧見了，不免笑道：“有什麽事情，要頂着個大太陽過來，來人，給老五端一份糖酪澆櫻桃過來！”
楚穆笑道：“還是父皇疼惜兒臣！”說着，先是接過一個小太監遞來的濕帕子，擦了把臉，然後才接過了那放置在玉盤之中的糖酪澆櫻桃，櫻桃足有指頭大，已經剔掉了裏頭的核，上頭澆着冰鎮過的甜酪，估計也是一直用冰鎮着的，入手冰涼，上頭還冒着白氣。
聖上臉上露出了慈愛之色，說道：“這些冰品，少吃一些可以，可是卻不能貪多！”
楚穆笑了起來：“兒子明白，兒子現在才知道，什麽叫做可憐天下父母心！父皇你是不知道，如今天氣熱，兩個孩子還小，不能随便用冰，陸氏用井水鎮了一些酸奶，拌着蜜豆還有切碎的果肉果幹什麽的給兩個孩子吃，每次只肯給一點點，生怕孩子傷了脾胃，元福大了還好，還算聽話，元辰還小，可什麽都聽不懂，吃了兩口還要吃，鬧騰得厲害，幾個奶娘都哄不住！”
聖上聽了不由感慨：“可不是這樣，唉，你三哥這麽大年紀，居然還沒個孩子懂事……”想着之前查出來的楚煜熱得吃冰用冰水洗澡的事情，聖上更是傷感起來，這個兒子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苦頭呢，結果如今将自個性命都送掉了。
楚穆感覺這話有點不好接，只得說道：“父皇節哀！”
聖上擺了擺手，說道：“算了，還說這些做什麽！老五啊，你還沒說你這進宮是要幹什麽呢！”
楚穆趕緊站起來，從袖子裏頭掏出一本折子來，懷安趕緊過來結果，雙手捧着給了聖上，聖上接過折子，翻看了一下，臉上神情變得更加悵然起來，然後嘆道：“你倒是一直惦記着，也罷，朕想想吧！”
楚穆聽了，只得先告退，心裏卻知道，聖上的确是心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