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個場面,其實是有點尴尬的。
蘭蘭最先反應過來,電話沒來得及挂,只神情複雜地指了指逢生,猶豫道:“那個……郁溫姐姐,可不可以先把他……松開啊?”
逢生這會兒已經不嚎了,只是小聲地抽氣。
郁溫見他疼得臉都白了,低聲提醒說:“你慢慢直起腰。”
逢生不敢動,他本來身體就一般,從小沒怎麽鍛煉,骨頭很脆,這會兒感覺胳膊已經折了。
郁溫見他沒動,沉默幾秒,上手摸了幾下他的關節處,然後低聲說:“沒事。”
本來她也沒用力,畢竟大庭廣衆之下,她還是有理智的。
“真的嗎?”逢生小心翼翼地動。
等完全站直了,他才松了口氣,蘭蘭看他沒什麽大事,也松了口氣,這時電話那頭的步西岸再次出聲:“高蘭蘭?”
蘭蘭連忙“哎”一聲應答,“在呢在呢。”
“怎麽回事?”步西岸問。
蘭蘭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解釋,她看了看郁溫,又看了看手機,猶豫兩秒,一咬牙把手機塞到郁溫手裏,“你來說吧,郁溫姐姐。”
郁溫覺得她想說的應該是:你來解釋!
“……”郁溫低頭看一眼手機,輕咳一聲,把手機拿到耳邊。
步西岸已經聽出她的聲音,不等她開口直接說:“不是打算在家睡覺嗎?”
郁溫噎了一下,旁邊蘭蘭已經去關心逢生了,她不停地扒拉逢生的胳膊背,确定他完好無損才一巴掌抽逢生胳膊上,低聲教訓,逢生老實巴交地聽着,聽完朝她這邊看了一眼,蘭蘭也看過來,和逢生對視郁溫沒什麽感覺,但和蘭蘭都市就莫名有幾分別扭,也有點尴尬,她主動朝蘭蘭笑笑,蘭蘭也扯唇笑了下,下一秒,蘭蘭眼圈忽然紅了,随後轉過身,不再看她,郁溫怔了怔,這才跟步西岸說:“臨時有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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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西岸“嗯”一聲,看上去并不打算在電話裏追問更多,只問:“什麽時候回來?”
郁溫覺得今天可能不太适合找徐廣的小情/人了,在心裏嘆了口氣,只覺自己的進度條也太難推進了點。
理智告訴她應該不理步西岸,做自己的,可一想到步西岸那些可憐巴巴的瞬間,拒絕的話到嘴邊變成了,“下午回去吧。”
“幾點?”步西岸又問。
郁溫無奈,“等哄好蘭蘭就回去。”
“嗯,”步西岸說,“那你路上想想怎麽哄我。”
郁溫:“……”
挂了電話,蘭蘭還在背對着她,肩膀微聳,明顯在哭,旁邊逢生不知所措,只會重複說:“怎麽了?別哭了,蘭姐……”
郁溫拿着手機上前,走到蘭蘭身邊,跟逢生說:“我來吧。”
逢生倒是聽話,頃刻讓開。
大概是察覺到她湊過來,蘭蘭側過身,往旁邊躲去,晾了郁溫一下,郁溫也不生氣,大概也沒什麽資格生氣,她把手機放進蘭蘭背帶褲的大口袋裏,聲音帶笑說:“長那麽高了。”
蘭蘭“嗚”一聲,沒忍住哭出了聲。
人來人往裏,郁溫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她以前倒是挺會哄人的。
只是這些年都在和一些挨了打也沒什麽大反應的人打交道,漸漸就忘了這招。
說起來,這十幾年,她第一個哄的人,還是動不動就掉眼淚的步西岸。
“那麽久不見,都不要抱抱我嗎?”郁溫拍了拍蘭蘭的後背,半開玩笑說,“你哥見我第一面就抱我了啊。”
蘭蘭聞聲一頓,紅着眼睛和鼻子扭頭問她:“真假?”
郁溫一笑,張開手抱住了她。
好像是下巴剛剛擱在郁溫肩頭,蘭蘭就忍不住眼淚決堤,她把郁溫抱得很緊,幾乎哭着說一句:“我好想你。”
郁溫一下一下摸她的後腦勺,“我也想你。”
“那你為什麽不回來啊?”蘭蘭還在哭,“你都沒有回來過。”
郁溫輕輕眨眼,又垂眸,斂睫,說:“對不起。”
蘭蘭哭了很久。
郁溫一直陪着她。
直到逢生在旁邊說:“蘭姐……你下午,有課。”
蘭蘭一雙眼睛腫成核桃,嗓子也啞了,偏偏還要朝逢生兇:“閉嘴!”
逢生噤聲。
郁溫失笑,“現在怎麽那麽厲害?”
蘭蘭拿衛生紙擤鼻涕說:“我哥後來上大學了,爺爺沒時間看我,就住宿了,厲害點能站穩。”
蘭蘭輕描淡寫,郁溫卻大概能猜出其中艱難。
有時候,也許是要淋上一段冰冷的雨,才能脫胎換骨,長成理想中大人的模樣。
像她一樣。
“下午有課?”郁溫問。
蘭蘭說:“翹了吧。”
逢生“啊?”一聲:“不好吧……”
蘭蘭瞪他一眼,他又默默閉上了嘴,蘭蘭說:“我知道你有課,你先回去。”
逢生:“那要不我也……”
“回去!”蘭蘭打斷。
逢生收了聲,“好吧。”
“那我走了?”他跟蘭蘭說,又看向郁溫,揮手告別。
郁溫朝他點頭,“放心吧。”
逢生這才轉身離開。
“同學啊?”郁溫問蘭蘭。
蘭蘭猶豫了一下,點頭說是。
郁溫便沒多問,帶蘭蘭去了附近一家貓咖。
這貓咖蘭蘭常來,大一的時候還在這做過一個月暑假工。
“你想喝什麽?”蘭蘭問。
郁溫說都行,“你推薦一款吧。”
蘭蘭給她要了一杯抹茶拿鐵,又給自己要了一杯果茶,端到位子上的時候,桌子上跳上來一只美短。
郁溫随口說:“這個比你家那只還要胖啊。”
蘭蘭最開始沒反應過來,還接了句:“是啊。”
接完才愣一下,“你去我家了?”
郁溫這才察覺自己又踩了雷,她一時無言,沉默幾秒,遞給蘭蘭兩張紙,“要不你再哭一會兒?”
蘭蘭要氣死了,合着全世界都知道郁溫回來了,就她不知道?
其實郁溫并非有意瞞着,最開始她也問過步西岸,步西岸随口說蘭蘭在上大學,現在還沒到暑假,她就想着那還是不要聯系蘭蘭了,萬一……她又走了呢?
回過神,郁溫對上蘭蘭幽怨的目光,郁溫也心虛愧疚,朝蘭蘭露出讨好的笑。
蘭蘭這才“哼”一聲問:“你跟我哥和好啦?”
郁溫說:“我們本來也沒什麽。”
蘭蘭說:“我都多大了,我馬上都法定婚齡了,不用瞞着我。”
郁溫不解。
蘭蘭說:“你不是在跟我哥談戀愛嗎?”
郁溫一怔。
這下輪到蘭蘭不解,“什麽意思?沒有嗎?不對啊,我哥之前就跟爺爺說他有女朋友,高中就談了,我一想他高中談的還能是誰啊,你呗。”
郁溫沒想到步西岸會這麽說,她摸着冰冰涼的杯子,指尖一片濕跡,體溫也不由自主跟着下降。
“不是嗎?”蘭蘭又追問。
郁溫敷衍說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
蘭蘭只當她害羞,嘿嘿一笑,咬着吸管喊了聲:“嫂子。”
郁溫失笑,擡手捏她臉。
蘭蘭笑得更歡。
兩個人在咖啡店一直坐到下午五六點,幾個小時裏,蘭蘭給郁溫講了很多事情,包括步西岸每年都要去她以前住的小區打聽她的事,講到一些事情時,蘭蘭會忍不住哽咽,郁溫卻沒什麽表情,但是她的內心深處,已經掀起一層又一層濤浪。
她仿佛看到了少年迎着日頭,披着風雪,穿梭在沒有盡頭的城市裏,只為尋找一個并沒有留下任何方向的人。
什麽是喜歡呢。
什麽才是少年的喜歡呢。
可能是超越時空的熱烈。
是風吹一吹,便能掀起熊熊火焰的一點星火。
咖啡店裏忽然響起一首搖滾曲,是郁溫熟悉的一個樂隊,男人嗓音微啞,卻唱出了堅定:別哭,前面一定有路,仿佛,幸福在不遠處,你心裏有我,你身邊是我,你要如何,我們就如何……
晚上陪蘭蘭吃了晚飯,郁溫才駕車返航,回去的路上車廂始終在循環同一首歌,歌聲像召喚,郁溫覺得自己的心,在這一聲聲召喚中,一寸一寸松懈。
回到撫青已經快十點,她路上有意開得慢,沒什麽原因,就是覺得,這一下午加一個晚上,步西岸也并沒有打來一個電話催,大概自己有事要忙,現在那麽晚了,他明天還要上班,應該已經睡下了。
既然沒人等着,她便無所謂快慢吧。
就這樣有意慢着,到小區已經快十一點了。
她又在停車場待了一會兒才上樓。
這邊住的都是年輕人,一大半都是在撫青上班的,一小部分是業主,但這個時間點,不管是上班族還是業主都已經睡下了。
電梯門打開,樓道聲控燈亮起,郁溫一擡眼,看到自家門口站着一個人。
他也沒完全站在家門口,旁邊有護欄,樓外夜深月淺,他單手撐着筆電,右手時不時敲幾下鍵盤。
聽到聲響,他回頭,看到她以後又敲了幾下鍵盤才把電腦合上。
走到她跟前,“吃飯了嗎?”
郁溫點頭。
步西岸點頭,“開門?”
這邊房門都是密碼鎖,其實如果步西岸提前問她要密碼,她應該是會給的。
他整天各種強勢,對于進入她的生活各種信手拈來,在這種事情上反而好像懂了分寸一樣。
郁溫心情複雜地打開門,前腳進去,步西岸後腳跟進來,房門關上,步西岸把電腦随手放在玄關櫃子上,郁溫伸手要開燈,步西岸卻伸手扣住了她的手,随後将她整個人壓到旁邊的櫃子上。
郁溫“嘶”一聲,腰肢後折,步西岸貼上來,他身上很涼,大概是吹了風的緣故,聲音很低,湊上來時滾燙的呼吸噴在郁溫脖頸處,她忍不住瑟縮一下,出聲說:“腰……”
步西岸低笑一聲,手撐在她後腰處,輕輕捏了一下,郁溫差點腿軟,随後聽到步西岸說:“還沒做什麽呢,你就喊腰。”
郁溫抿唇,“先放開我,開燈”
步西岸沒放開她,也沒開燈,反而更進一步,蹭了蹭她的側臉說:“想好了嗎?”
郁溫還向後仰,但卻退無可退,只能任由步西岸像貓蹭人一樣在她臉旁脖子裏蹭來蹭去,問:“什麽?”
步西岸不滿地“啧”一聲,伸手捏她的臉。
客廳裏窗簾,月光清淺,一點點亮,視線适應了黑暗以後就顯得這一點月光都很亮,也因此能看到彼此的面孔眼睛。
郁溫看到步西岸微微蹙眉,說:“哄我。”
他那麽大的人了,身上還穿着正裝,卻說出這樣的話。
太有反差萌了。
郁溫忽然有點想逗他,“你幾歲?”
步西岸原本捏她臉的手變成擠她臉頰上的肉,其實郁溫臉上的肉并不多,甚至有點清瘦,但擠一擠還是能擠出金魚嘴,這種狀态總能減少她身上的清冷和疏離,步西岸看了會覺得有安全感。
他故意擠兩下,郁溫聲音含糊不清,“松開。”
步西岸彎唇笑了。
郁溫正要拍開他的手,他忽然松開了,郁溫正要說話,整個人忽然被抱起來放到櫃子上,懸空而起的過程讓她心忍不住提高,她微微垂眸,和步西岸四目對視,一顆心搖搖晃晃。
最終,是她先俯首吻上了他的唇。
步西岸很順從地張開唇,任由她輕輕進來,小貓喝水一樣□□,他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等她漸漸呼吸不過來,他溫柔地退出,唇貼着她的唇,教她:“呼吸。”
郁溫輕輕呼吸,就在她想要離開時,步西岸忽然強勢地吻上來,剛剛那一聲“呼吸”就像一道提前警示一般,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感覺自己像一條戈壁灘擱淺的魚,直到舌根發麻,渾身發軟,步西岸才放開她說:“哄得不錯。
“比我想象中用心。”
郁溫缺氧缺到臉紅,說話都喘氣,只能拿腳踢他,“讓開。”
步西岸笑着握住她的腳腕,幫她脫了鞋,揉了幾下腳踝說:“看你步數不少,累不累?”
郁溫氣息漸漸平穩,看着他搖頭。
步西岸輕輕“嗯”一聲,擡眸,看着她,口吻似哄小孩,“那你今天去那兒做什麽?”
郁溫沉默不語。
步西岸也沒有就此打住,就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是他的“先禮”,現在是“後兵”。
或許是黑夜深邃,使他看她的眼神并不似前幾次交手那樣溫順。
他這次并不打算敷衍了事。
大貓再溫順,月圓之夜,張開爪子,也會變成長着獠牙的惡狼。
“去哪兒了?”他指腹輕擦她的唇邊,“嗯?”
郁溫一眨眼睛,躲開他的眼神,“有點事忙。”
她說着推開步西岸,跳下櫃子,随手打開燈,往卧室裏走。
步西岸跟着她一起進了卧室,郁溫打開衣櫃,說:“我換衣服。”
步西岸走到衣櫃前,把衣櫃關上,拽着她的胳膊拉她一起坐在床上。
郁溫隐隐有某種不安。
下一秒,步西岸就說:“我前段時間看到你茶幾下面那幾份資料了,最近在托人查,沒查清楚。”
郁溫微驚,擡頭看他。
步西岸面色不變,“你是等我自己查清楚,還是現在告訴我?”
“你……”
“不說也沒事,我可以繼續查,”步西岸說着,忽然開始脫衣服,他脫了外套,又去扯領帶,動作很急躁,聲音卻平穩,“我一天沒查出來,你一天別出這個門。”
郁溫不可置信,“你瘋了?”
步西岸扯開領口扣子,“你以為我現在才瘋?”
郁溫啞口無言。
她看着步西岸眼睛一層一層變紅,心忽然陣痛,她不由自主抓緊床單,很快步西岸的手覆上來,他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輕輕握住她的手,然後說:“我很害怕。”
郁溫一個沒忍住,反手扣住他的手,那他推到床上,她俯首去吻他的唇,他卻躲開,郁溫蹙眉,緊接着聽到他說:“你又想睡我。”
他憑什麽用這種語氣?
“你沒睡我?”郁溫說。
是誰第二天不讓人睡覺不讓人下床的?
“嗯,所以抵消了。”
一人一次,不虧不欠。
郁溫堵得說不出話,最後憋出一句:“你親我那麽多次白親的?”
步西岸輕輕挑眉,忽然翻身将她壓下,“給你親回來。”
說完,他張唇咬上去,力道并不輕,郁溫沒忍住出聲,步西岸趁機鑽進去,一副攻略城池的嚣張,郁溫喘不過氣,仰着脖子想要往後躲,可她頭頂就是床頭,根本沒有退路,她含糊求救:“步、步西岸……”
步西岸用力吸着,郁溫哼哼,手抓空,步西岸手張開,迎上去,二人十指相扣,等郁溫緩過神,上衣已經被撩開,腰腹覆上一層滾燙,她眼眸含水,舌尖發麻,說話都不清不楚,“不是抵消了?!”
步西岸忽然起身,他雙腿分開撐在她兩側,西褲崩出大腿肌肉輪廓,單手把襯衣揚了,一手往郁溫上衣更高處鑽,一手解皮帶。
有那麽一瞬間,郁溫腦海裏蹦出那個夏天,她夢裏的步西岸模樣。
只是曾經少年已是如今男人,她也不是在做夢,他動作比夢中要兇,上衣裏,他一手攏住,五指收攏,反複幾下,俯下身,說:“你欠我一次。”
郁溫惱羞成怒,蹬腿,“誰欠誰啊!”
步西岸單手就能把她兩只手控住,壓到頭頂,他還尚未做什麽,她已然失了城門。
可他卻不是什麽上位者的表情模樣,他盯着她的眼睛,快要哭一樣,聲音也顫抖,說:“你欠我。”
他壓上來,把她抱得很緊,張口咬在她肩頭,重複:“你欠我。
“郁溫,你不能一直讓我不明不白。
“我……害怕。
“郁溫,我害怕。”
他在攻掠,卻也露出了脆弱。
他一直說,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