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郁溫早上是被門鈴聲敲醒的,她眼睛沒睜,伸手摸手機,摸半天沒摸到才睜開眼睛,屋裏很黑,她緩了兩秒才掀開被子,手機在床沿邊,快掉下去了,她拿過來,黑屏,關機了。
門鈴還在繼續。
郁溫只能随手把手機插上充電,然後起身去開門。
夏天要到了,早上地板清涼,踩上去很舒心,郁溫夏天不愛穿鞋,直接光腳去開門。
打開門,步西岸站在門口,手裏拎着早飯,他腳邊,是郁溫昨晚喝掉的啤酒瓶,随便掃一眼就能看出裏面有五六七八瓶。
可能是還沒完全清醒,郁溫對上步西岸眼睛的同時莫名有些心虛,她錯開身子,放他進來。
步西岸進門就問:“怎麽不穿鞋?”
郁溫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腳,還沒說話,步西岸胳膊直接伸過來扣在她腰上,她輕微一滞,随後整個人被步西岸單臂抱起。郁溫微微瞠目,下意識伸手摟他的脖子,只見步西岸面無表情,幾步走到客廳把手裏的早餐放桌子上,然後大手抓住郁溫的腿往他自己腰上一盤,往卧室走去。
郁溫腳踩上拖鞋才反應過來,沒等她說什麽,步西岸直接轉身出去了。
他沒說什麽,也在第一時間就關心了她,可郁溫還是能敏銳地捕捉到,步西岸好像生氣了。
氣什麽?
郁溫看了一眼門外穿梭在客廳和廚房之間的步西岸,轉身去開手機,開機以後果然收到幾條未接來電通知短信,她掃一眼時間,幾個電話之間最長跨度有四十分鐘。
郁溫抿抿唇,把手機放回去,起身去客廳。
步西岸已經把吃的擺好,看到她出來把其中一份粥往旁邊推一寸,然後開始低頭剝雞蛋。
郁溫定了兩秒,坐過去,拿着勺子在碗裏攪了兩下,低聲說:“手機沒電,關機了。”
步西岸“嗯”一聲。
Advertisement
郁溫看過去一眼,發現他還是沉着臉,她想了想,又說:“昨晚回來和朋友打電話,随便喝了點。”
步西岸還是:“嗯。”
“……”
郁溫放下勺子,拿腳輕輕踢了步西岸一下,踢完盯着他看,也不說話,步西岸這才擡眸看過來,順便把剝好的雞蛋放到她手邊的小碗裏,他說:“吃飯。”
郁溫“哦”一聲。
飯還沒吃完,步西岸就接到了程莞的電話,今天有個會要開,因為突然安排得早,這會兒估計部門經理什麽的已經到了,他看一眼時間,跟程莞說:“知道了,馬上過去。”
挂了電話,步西岸兩口喝掉剩下的粥,一邊收拾一邊跟郁溫:“吃完。”
郁溫攔了下他的動作說:“你忙就先走,這些一會兒我收拾。”
步西岸沒停,快速收拾完,簡單洗了個手走了。
房門關上,桌子上只剩郁溫沒喝完的一個碗,還是塑料打包盒,一會兒吃完都不用洗,直接扔了就行了。
她捏着勺子,看着步西岸臨走前放在她手邊的一杯溫水,水面輕漪,清晨的光照在上面,方寸大點兒,卻也波光粼粼。
九點多,郁溫收到卷毛的消息,簡短一條:可以了。
郁溫回一個:嗯。
手機頁面往上翻,是昨晚的,卷毛發的一句:安納西走了。
如果是別人,郁溫大概還會問一句,走哪兒?
但如果是安納西,就不言而喻。
發完這條消息沒幾分鐘,卷毛就打了一通語音電話,二人通話近八十分鐘。
主要在講怎麽把安納西的畫運回國。
市裏有位領導這兩年頻繁出入拍賣市場,他本身倒是沒買什麽東西,據說只是湊熱鬧,順便看看各種奇作。
他的司機挺有錢,說是拆遷戶,分了不少錢,有錢沒地方花,就愛收藏一些東西。
別人信不信不清楚,但是郁溫以前和金融巨鱷聊過,對方跟她說:這世界上最方便簡潔的洗錢方式,就是拍賣。
司機愛收藏東西沒關系,但是沒見過誰家司機收藏東西的喜好是按照老板來的。
所以基本不用查,就知道這領導有問題。
起初,郁溫還在想用什麽方式接近對方,後來發現對方有這麽明顯的“喜好”,就不用考慮更多了。
只是,她本來想的是弄幅贗品,卻沒想到安納西走了,而安納西,是一個不算太出名的畫家。
畫家這種職業,活的時候很難出名,一旦人死了,作品價值就會直線上漲。
所以卷毛沒給她弄贗品,直接送來了一幅安納西的畫。
快十點的時候,郁溫換衣服出門,開門的時候手裏一手拎垃圾,另一只手想去撿酒瓶時,低頭掃一眼,發現門口的垃圾已經不知所蹤。
心情有些複雜地嘆了口氣,郁溫關上了門。
拍賣會在市中心的一個劇院,郁溫提前買了票,檢票進去以後,挑了處角落坐着。
前後沒多久,郁溫就看了目标人,李兆。
說起來這個李兆,早幾年真的混得一般,他家境不好,但是眼光不錯,別人大學都在準備考研,他已經開始看考公的書了,畢業以後直接順利參考入職。
李兆入職那年科室大換血,領導紛紛調任外城,他莫名其妙成了元老。
新人都好說話,他也不例外,從最開始收點小毛小利,到後來開始明着暗着提自己需要的東西,再到後來的不動産大件。
郁學舟當初那個合同,就算郁學舟本人因為喝醉沒看出問題,但上面過審人員總有清醒的。
只可惜,當年的李兆,已經收了言宥旻不少好處。
然而最後事情鬧那麽大,李兆只輕飄飄推出一個年輕人背鍋,自己去隔壁縣城明升暗降兩年,四季更疊反複,他又安然無恙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好像所有人都一切如舊,甚至更好。
只有他們家,從天堂,到地獄。
“李局。”李兆剛來沒多久,找他打招呼的層出不窮。
劇院作為都是一層比一層高,郁溫坐在最後排,居高臨下,看他們談笑風生。
很快拍賣開始,前面的很多東西李兆都沒什麽興趣,時不時跟旁邊人聊幾句,司機也沒舉牌,偶爾裝出幾分感興趣的面容,但很快又表現得失望,直到最後一件金絲旗袍。
據說有些年頭了,金絲是金線,因為保存完好,至今沒有氧化過一分一毫。
李兆的司機動手了。
周圍似乎有人在跟司機打配合,小型拍賣這種場所,一般價格到某種程度便沒人往上擡了,可今天這場卻有人一直在往上擡,李兆的司機也全程沒有落後,最終是李兆司機以九位數拍下來的。
真是不怕噎死。
拍賣會散場時,郁溫沒盯李兆他們,而是跟上了和司機打配合的那個人。
這人氣質一般,看着不像什麽老板,入場時假裝冷漠,其實手腳僵硬,郁溫猜想其他人想必也有看出來的,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畢竟李兆是領導。
走出劇院的時候,郁溫目光一直沒松,因此錯過了旁邊不遠處投來的注視——李奉元其實早在郁溫剛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她了,本以為她是和朋友一起過來的,卻不想她一進來就往角落鑽,後面也幾乎沒什麽存在感。
難道是幫步西岸探路的?
李奉元雖然沒參與過這些,但也知道這些拍賣背後的彎彎繞繞,他想着,微微蹙眉,有點不相信步西岸會做這種事情。
想來想去,他還是給步西岸發了條消息。
畢竟當初在那場團建裏,步西岸後來走之前跟大家說了句:“不好意思,跟女朋友冷戰呢。”
這話乍一聽有點像在顯擺什麽,但李奉元聽出了言外之意:我女朋友,以後見面多照應點兒。
步總,見你對象了啊。
消息發完沒多久,步西岸就打來了電話,李奉元懶洋洋接通:“幹嘛?要給封口費了?”
步西岸聲音卻沒半點玩笑意思,“她一個人?”
“啊,”李奉元應一聲,随後察覺什麽,也嚴肅起來,“什麽意思?你不知道啊?”
步西岸沒說話。
但這個時候沉默就等于默認了,李奉元回憶起郁溫全程的“面無表情”,不動聲色挑了挑眉,出于好心提醒一句:“步總,交友要慎重,談戀愛更要啊。”
來這兒的女人,要麽是單純撈錢的玩伴兒,要麽就是有點東西了。
步西岸知道李奉元什麽意思,半玩笑揭過去:“眼睛好使着呢,不然能認識你?”
李奉元聽到這兒就不再多嘴了。
挂了電話,步西岸臉色不太好,他眼前閃過郁溫家茶幾下那些白紙黑字,給楊奇敲了一個問號。
很快,楊奇回:還沒完事,不過先給你一半也行,你看看,我感覺事情不太樂觀。
車子拐出市中心,郁溫踩着油門,慢慢跟着,繞了一圈又一圈,前面的車子才停下來。
是個廢棄的公園,也不完全算廢棄,附近有不少滑板少年在這邊練活兒,郁溫在車裏看着那人下了車,走進公園,一路直行,到假山旁邊時,和一個武裝挺嚴實的滑板少年撞了下,兩個人都十分誇張地往旁邊一撤,然後又各自離開。
看上去,應該是“滑板少年”攙扶他的時候,就已經把東西給他了。
等那人折返,郁溫沒再跟着,她就坐在車裏,從置物盒裏摸出了一盒煙,煙盒角落放着打火機,她倒出來一支點了,快燃盡的時候,有人從車子旁邊路過。
他包得很嚴實,看不清面容。
“哎。”郁溫輕喚一聲。
她指尖還夾着煙,面容清淡,跟路過的人說:“方便撿一下嗎?謝謝。”
那人低頭一看,地上一個打火機。
他沒多想,彎腰撿起,擡頭時,郁溫動作飛快地用剪刀剪了他頭盔下露出的幾根短發,然後在對方把打火機遞給她的時候,唇邊微微一笑,說:“謝謝。”
作者有話說:
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