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長安街》開機儀式後的第一天，導演和編劇就組織所有演員進行了劇本研讀會。
鐘娉和其他演員都打過照面了，都是一線二線藝人，她個三線小糊逼只能縮在角落裏默默啃劇本。
不過令她沒想到的是，周峰林居然主動向她打招呼：“好久不見了，鐘娉。”
鐘娉受寵若驚：“周老師好。”
周峰林脾氣好，看見她局促的模樣便開玩笑：“這個老師都把我叫老了，看來歲月不饒人啊。”
鐘娉試探地喊出：“峰林哥？”
周峰林哈哈大笑，寬慰道：“你不用太緊張，咱們有不少對手戲，以後還要常見面的。”
見對方不介意，鐘娉的語氣也輕松了不少：“那以後演戲的事就麻煩峰林哥了。”
聊了幾句，周峰林被導演叫走，她便一個人安靜了下來。
編劇絲毫不擔心周峰林的缺席，牟足了勁和她們分析劇本分析人物，講到最後口水都講幹了。
田恬很有眼色地遞上一瓶依雲的礦泉水。
“謝謝。”編劇接過她的水，頓時對這個帶資進組的女藝人印象好了不少。
田恬微笑：“您給我們講了一上午的戲，您才辛苦呢。”
一般編劇在劇組的地位不算高，投資方一開口，編劇就得熬夜改戲，演員對編劇的态度也說不上有多恭敬。
但劇組裏咖位最大的田恬都發話了，其他人不敢拉下臉無視。
劇組人員對這個傳聞中的花瓶看法扭轉了一大半。
Advertisement
杜淼見狀，低下頭和鐘娉小聲交流：“感覺田恬人好溫柔啊，剛剛我找不到路她還親自給我帶路。”
鐘娉對她身在曹營心在漢的表現十分不滿，反問：“你喜歡她啊？”
“沒有沒有！”杜淼立馬撇清，“娉姐我最愛你了！”
鐘娉哼了一聲。
“峰林哥，我能請教你幾個問題嗎？”不遠處，田恬彎下腰、面帶微笑地詢問周峰林。
周峰林對田恬的大名有所耳聞，卻算不上多熟絡。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此刻田恬的态度謙虛又恭敬，周峰林自然不會拒絕。
田恬拿着劇本，笑得害羞：“實不相瞞，您是我偶像呢，我看過好幾部您的戲，覺得您特別厲害。”
這樣的小把戲周峰林不是沒見過，但也沒給眼前人面子：“那你說說，你最喜歡我哪部戲？”
“我最喜歡《綁匪》了。”田恬秒答。
周峰林若有所思：“這部戲啊，我記得我為了演那個綁匪，把頭發都剃光了。”
田恬順着杆子爬：“是啊，我特別佩服您的敬業精神，您演那個綁匪演得特別傳神，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您的指導。”
周峰林笑了一聲，沒再說話了。
旁邊的助理小聲提醒田恬：“田恬姐，周峰林在《綁匪》裏演的是警察。”
“……”田恬面色一僵。
劇本研讀會大致走了個流程，每個演員也聽了一些人物分析，對于如何演繹自己的角色有了基本的了解。
只是今天張道導演不在，大家也就随意了點。
下午是拍定妝照，鐘娉這個角色是男主的白月光，自然要有讓萬物黯然失色的姿容。造型師特意給鐘娉選取冷玉吊墜，眼角下點了一顆淚痣，顯得整個人更加清冷絕豔。
鐘娉睜開眼睛的一瞬間，饒是造型師在娛樂圈見過衆多美人，此刻也贊不絕口：“鐘小姐，當你化妝師應該很輕松吧？”
杜淼也送上彩虹屁：“娉姐，你這個造型真的太漂亮了。”
鐘娉被誇得有些飄飄然，剛一走出化妝室便撞上做好妝發的田恬。
對方一襲粉衣，少女雙重髻，嬌俏可愛，确實符合前期女主小白兔的形象，只是撞上盛裝的鐘娉，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二人相視而立，都沒有開口。
田恬小巧而精致的臉上依舊莞爾，只是唇角有所收斂，眼中的笑意也只浮現在表面。
作為同期藝人，鐘娉覺得自己是有必要打招呼的，只是尴尬的氣氛彌漫開來，她壓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索性淡定地挪開目光。
反倒是攝影師打破了這份沉靜：“鐘娉在哪呢？過來拍照了。”
鐘娉馬上反應過來：“來了！”
不得不說，鐘娉這身确實亮眼，這還沒拍攝完一組劇照，片場的工作人員便竊竊私語了起來。
“和田恬長得确實像啊。”
“其實我覺得這個叫鐘娉的更好看。”
“有嗎？是造型的原因吧？”
“……”
鐘娉的定妝照拍攝完畢，她吊着的一口仙氣終于吐了下來。
杜淼豎起大拇指：“娉姐你剛剛表現得超好的！”
鐘娉憋不住了：“我先去上個廁所。”
洗手間裏，現在是定妝照拍攝的交班時間，工作人員大多忙得抽不開身，只有幾個小藝人進進出出。
鐘娉提着繁缛的衣服，小心翼翼地上完廁所。
一出廁所，她又和田恬來了個正面相撞。
鐘娉本以為又可以忽悠過去，準備開溜之際，沒想到後者先開了口：“真是驚訝啊，你最後還是進了這個劇組。”
鐘娉愣了一秒，随即心虛地笑了笑。
畢竟她靠什麽才進的劇組，這個大家都心知肚明。
“喝酒的感覺怎麽樣？不好受吧？”田恬又突然提起上次的場面，語氣也不像是在關心她。
鐘娉想到她最後為自己解圍，撓撓頭：“謝謝你上次幫我了。”
“我可不是在幫你。”田恬轉過身，輕蔑一笑。
鐘娉不懂她的意思，反正要不是田恬開口說了那句話，她最後被灌醉在那裏都有可能。
面對對方不太善意的笑容，鐘娉也只是一笑而過。
田恬覺得自己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表情不禁有些忿忿：“鐘娉，你為什麽總是這麽礙眼？”
話題被挑明，鐘娉是理虧的一方，便抿抿唇不說話。
畢竟是公共區域，田恬作為一舉一動都會上熱搜的一線藝人，不敢說太多以免被人聽牆角。
她洗了洗手，離開之前留下一句話：“有我在，你想都別想。”
《長安街》作為當下最熱門的IP之一，從選角到劇改都吸引了大批書粉的觀望，從官方發布劇照的第一天，便拉開了硝煙的序幕。
《長安街》雖是早年的古言文，可文筆和情節放到現在也不落俗套，女主有勇有謀，敢愛敢恨，男主心思深沉，運籌帷幄，這兩個角色都極具個人魅力，配角的個性也十分鮮明，因此選角成為了書粉最關心的問題。
書粉們雖然不願這部小說拍攝成電視劇，可作者願意賣出版權，也沒有辦法阻止小說影視化，只好祈禱劇方能選擇合适的演員。
嘴上說着小說和電視劇兩不誤，“誰也演不出我心裏的xxx”，可官博真要發布劇照的那一天，書粉們還是悄咪咪地登上了微博，準備ky一句“還行，但不是我心目中的xxx”。
正當大家悠悠地點進官博、看到女主角田恬的那一秒——
好家夥，這都不是k不ky的問題了，劇方請了什麽玩意兒？這是什麽牛鬼蛇神？
著名花瓶流量田恬？撅嘴瞪眼的演技？敵不動我不動的表演？
書粉們瞬間化身鍵盤俠，瘋狂抨擊女主演。
【導演是誰？這個女主角是來搞笑的嗎？】
【張道，就是那個只會吹牛逼、天天搞噱頭、拍爛片的導演。】
【請流量愛豆不要來演戲，滾回你的舞臺，搞你的唱跳好嗎？】
【可別，就田恬這唱跳，簡直是來拉低內娛下限的。】
【身為愛豆，唱跳不行，跨業演戲，演技拉垮。】
【就這個業務能力，明星賺錢這麽容易嗎？】
【如果這是當藝人的門檻，我覺得我整個容也可以上。】
【田恬滾出娛樂圈】
【田恬滾出娛樂圈】
【……】
一上午，微博被#長安街女主角田恬#、#娛樂圈門檻#占領，饒是田恬粉絲戰鬥力再強大，也抵不過激情開麥的書粉和偌大的路人黑。
粉絲廣場被屠，田恬被罵得體無完膚。
與此同時，飾演其他角色的演員沒有人關注，尤其是官博秒删的一條微博——飾演女四的鐘娉的定妝照。
片場，鐘娉被導演叫進房間裏。
白霧缭繞，煙味刺鼻。
鐘娉進門後咳了幾聲，仍強忍着不适站在一側。
張道彈了彈煙灰，示意一旁的椅子：“坐。”
鐘娉擺擺手：“不用了導演，我站着就好，您找我有什麽事？”
“同樣的話我不喜歡說第二遍。”張道吸了一口煙，對她的不識擡舉有些不滿。
鐘娉悻悻地坐下。
張道這才慢慢地和她說起此行目的：“我當初選你，也确實是想給新人一個機會——”
鐘娉靜靜地等待他的下文。
“可是呢，有人嫌你礙眼，要把你踢出這個劇組。”
鐘娉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腦海裏閃過一個人，卻不敢明說，只能艱難地發問：“導演，這是什麽意思？”
張道碾滅煙頭，直說：“投資方要換人。”
鐘娉緊緊攥住裙子，對這個結果雖然意外卻有一絲熟悉。
小學有一次市裏領導來檢查，班上成績最好、總是在國旗下講話的班長被選作代表，在禮堂裏進行演講。
語文老師卻和班主任商量：“要不選鐘娉吧？”
班主任問：“為什麽？”
語文老師悄悄告訴：“主任的意思是選個漂亮點的，而且鐘娉朗讀課文也不錯的。”
班主任想了半天：“……那就選鐘娉吧。”
那一天中午，勤奮練習的班長被班主任打斷，鐘娉被叫進辦公室。
于是，這次演講換成了鐘娉。
班長伏在桌子上大哭起來，班上所有的同學都去安慰班長。
鐘娉坐在座位上不知所措，班長的同桌質問她：“鐘娉，你為什麽要搶班長的演講？班長準備了好久的。”
“對啊，你為什麽要搶啊？”
“你這個小偷！”
“……”
鐘娉垂着目光，一聲不吭。
第二天老師就把演講詞交到了她手裏：“鐘娉，不要辜負學校對你的期待。”
鐘娉便開始努力練習起來。
姜京韶作為她唯一的聽衆，總是翹着二郎腿咬着蘋果，在她念完一長串詞後含糊不清地誇贊：“我們阿娉就是棒，舅舅敢保證，你一說完臺下那些老頭準一把鼻涕一把淚。”
鐘娉覺得他誇張，但隐隐有所期待：“真的嗎？”
姜京韶把蘋果核丢進垃圾桶，摸了摸她的兩個小揪揪：“當然是真的。”
“我才不信你，”鐘娉瞪着一雙圓鼓鼓的眼睛，奶聲奶氣地沖他大吼，“還有，不準摸我的辮子！”
這樣的場景持續到演講的前一周，鐘娉又被老師叫進辦公室。
起因是班長的母親找到班主任，倆人不知道說了什麽，老師們又覺得：“鐘娉這孩子也不錯，但還是得選個穩妥點的。”
語文老師不解，同事的老師告訴她：“這孩子家裏條件可不簡單，聽說臺下有個領導就是他舅舅……”
鐘娉被叫進辦公室的時候，面對老師的懇切陳詞，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
老師從桌子上拿了顆巧克力：“你能這麽懂事，老師很欣慰。來，老師請你吃糖——”
“……”
“謝謝老師。”
一片和諧中，鐘娉很輕地說了一句話。
她應下所有，然後把演講稿丢進了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