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姜京韶對她的反應早就見怪不怪,好笑之餘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
鐘娉一把拍開他的手:“別動手動腳的!”
姜京韶收回手,撐着下巴,忽然提起:“你不是想知道我廚藝怎麽變得那麽好的嗎?”
鐘娉看着他。
姜京韶指着燒烤攤後面的一家快餐店:“我在裏面幹過半年。”
一個快餐店,為了不斷迎合大衆口味,确實能鍛煉廚藝。
鐘娉有所了然。
常豐看到鐘娉的表情,忍俊不禁:“老姜剛開始是洗盤子,後面趕鴨子上架才當了廚子。”
鐘娉瞬間變得不解。
姜京韶解釋:“原來那個師傅回老家創業了,老板一時找不到人,問我們後廚的人有誰會做飯,我二話不說就舉了手。”
馮一大笑:“老姜做的那東西誰能吃啊?狗看了狗都搖頭。”
姜京韶摸摸鼻子:“這不是沒辦法嗎?原來那師傅的工資是我們的三倍呢。”
鐘娉:“後面呢?”
姜京韶記得當時他毛遂自薦,老板一時貼不出招聘廣告,而且快餐吃的就是便宜和實惠,炒個大鍋菜糊弄糊弄就行了,就把這個勇敢的年輕人提拔成主廚。
上崗的前一天,姜京韶不知從哪裏買來一本菜譜,找了幾個兄弟,開一晚上的小竈,強行要求他們品嘗每一道成菜。
被當作小白鼠的幾人拉了一晚上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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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姜京韶硬着頭皮上了。
人生百味,不嘗嘗怎麽知道是哪個味,實在不行他就放網上的菜料包;條條大路通羅馬,他就不信他還混不下去了。
後廚,老板卻把他拉到小角落裏,一臉嚴肅:“小姜啊,你老實說,你到底會不會掌廚?”
姜京韶以為自己裝不下去了。
誰知老板悄咪咪地說:“其實咱以前那個師傅,忙起來也顧不上兩頭,店裏也沒錢請兩個主廚——你懂我意思吧?”
“……”
“菜誰炒不是炒啊,咱做快餐的就是得塊,我看你手腳麻利一點就通,這才給你這個機會,小姜你可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啊。”
姜京韶當時的感覺就是——
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人生通明。
老板飽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委以重任:“都在冰箱裏呢,差不多就得了。”
……
鐘娉聽到這,一臉黑線:“你們用半成品啊?”
姜京韶嘟囔:“不然出鍋哪有這麽快?一天好幾百號人要吃上飯呢。”
鐘娉覺得姜京韶這人真是沒救了,衣服鞋子造假也就算了,這種有關食品安全的事也能摻水。
她瞪着眼前的男人,罵道:“哪有你們這樣的黑心店?掙這樣的黑心財?”
姜京韶趕緊平息她的怒火:“快是快了點,但食品安全許可證還是有的。”
鐘娉不想和他在這件事上扯,踢了踢他的小腿,冷冷地問:“後面呢?你這手藝就是靠着半成品練出來的?”
……
用了速凍料包,姜京韶做廚子這件事上手确實很快,店裏的客流量也只增不減。
第一個月工資到手,姜京韶嘗到了甜頭,老板對他也很是滿意,準備開拓外賣業務。
做了外賣,姜京韶一個人更加忙不過來,老板也不給他配個打下手的,他每天浸染在油煙味裏,除了炒菜就是對訂單。
有一天,一個附近大學的食品專業的學生訂了一個大單,說是要兩百個人的份量。
老板高興得不行,趕緊吩咐姜京韶去做。
他正準備開冰庫把料理包全部拿出來,一看備注,頓時傻了眼。
【老板,我們是珠城大學食品專業的學生,我們有一個小小的作業,只需要您把切好的備菜送過來,不要炒過的!不要炒過的!不要炒過的!謝謝老板!祝老板生意興隆!】
脫水蔬菜和速凍肉擺在臺子上。
姜京韶和老板面面相觑,陷入了無限的尴尬之中。
……
鐘娉對他們的翻車嗤之以鼻:“所以你們最後怎麽解決的?“
姜京韶一本正經:“老板說,我能跑到菜市場把這幾樣菜買齊,就給我加這個月的獎金。”
鐘娉:“……”
這老板還真是把姜京韶拿捏得死死的。
“當時我們的電話都被老姜打爆了,也不知道上哪給他弄那麽多肉。”杜鑫苦不堪言地搖了搖頭。
姜京韶喝了一口啤酒:“後面老板又說,我能一星期之內把這些菜學會,就給我加工資。”
鐘娉不想說話,嘲諷了一句:“那您還真是天賦異禀,大器晚成……”
姜京韶攤手:“那沒辦法,總不能讓到手的錢飛走。”說完他又惋惜地放下啤酒,說起後續的離職,“要不是那會兒覺得自己還能往上爬一爬,說不定我就真留在那兒了。”
鐘娉接話:“然後繼續每天給我帶剩飯剩菜。”
姜京韶小聲辯解一句:“我也挑過的,也不全是剩下的……”
……
街邊大排檔關門很晚,鐘娉第二天還要去學校上課,姜京韶便告別這群人,帶着她先回去了。
這會兒夜深了,沿着江邊風也涼了起來。
姜京韶看她外套都沒披,問:“阿娉你冷嗎?”
鐘娉看他一眼,吐槽:“我說冷你能脫衣服給我?”
姜京韶抱了抱穿着單薄一件的自己,悻悻笑道:“回家了就不冷了。”
鐘娉:“……”
時間好像過得好像還挺快,鐘娉側頭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又想到今天謝岩警告她的一番話,心情忽而就有些沉重。
她和姜京韶在法律上确實已經解除監護人關系,一共生活的兄弟姐妹長大之後會逐漸成家,更別提她和姜京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換句話說,姜京韶遲早會娶妻,她也要嫁人,他們遲早會分家。
“……姜京韶,今天我打電話的時候,你聽到了多少?”鐘娉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這樣一句話。
或許姜京韶今天主動和她提起以前的打工史,并不是閑聊。
而是想告訴她什麽。
姜京韶沒有回答,走在她的一側,轉移話題:“今天沒星星啊,明天應該要下雨了吧。”
擡頭望去,不知何時烏雲密布,遮住了月亮和星星的光亮。
鐘娉是地質學的,糾正他的說話:“這個說法是不嚴謹的。”
姜京韶看她一臉正色,嘆了口氣:“你說你,在電視上那麽慫,在我面前就張牙舞爪,說得難聽點,你這叫窩裏橫。”
鐘娉不服:“我橫什麽了?”
姜京韶彈了彈她的額頭:“我是叫你硬氣點,別叫人家欺負了還怕這怕那的,不敢使陰招。”
鐘娉順着他的話:“使陰招當然是舅舅您在行。”
姜京韶摸摸鼻子:“那叫兵不厭詐。”
鐘娉:“……”
“如果我要離開你一段時間,你能照顧好自己嗎?”姜京韶搓搓手,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鐘娉沒太細究他話裏行間的意思,翻了一個白眼,冷笑道:“現在說這話是不是晚了點?以前你每次丢下我,我餓死了嗎?”
姜京韶自知理虧,癟嘴沒出聲。
“不過……”鐘娉忽然想起什麽,別扭無比地陳述,“我知道你不容易,所以如果你真的要離開,我也不會怨你的。”
姜京韶“噗嗤”一聲笑了,引來對方的氣惱捶打。
“別打了,痛。”姜京韶一邊笑一邊躲。
等到鐘娉停下來,姜京韶才微笑着上前,揉了揉她的頭發,故意調侃:“知道啦,我們阿娉就是嘴硬心軟。”
“什麽嘛?我沒有!”鐘娉鼓着腮幫子,極力否認。
姜京韶笑了一下,銳多鈍少的眉眼柔和了下來。鐘娉心中一動,其實他長得很好看,如果不是窘迫的經濟情況,确實有不少女人趨之若鹜。
以前在學校,就有女生隔三岔五地找她打聽姜京韶的消息。
鐘娉便會想,他未來會找一個什麽樣的對象?
漂亮?賢惠?還是知書達理?落落大方?
不對,像姜京韶這樣的人,肯定會喜歡那種風情萬種的成熟女人。
轉念一想,她又狠狠唾棄姜京韶,他配嗎?
有姑娘願意跟他,他都該燒高香拜佛祖了。
……
倆人一同回到小出租屋內,鐘娉覺得剛從燒烤攤上回來,身上還有味,便去浴室再洗個澡。
姜京韶坐在沙發上,突然告訴她:“阿娉,我明天下午兩點的車。”
鐘娉一愣:“這麽快?”
姜京韶搖了搖頭笑道:“不快了,本來應該提前一星期的。”
鐘娉忽然就安靜下來,最後轉過身背對他,問:“行李都收拾好了嗎?”
姜京韶:“我沒拎幾件東西回來。”
鐘娉不想說些什麽煽情的話,這樣會顯得特矯情。
可鼻子還是不争氣地酸了,她攥緊手裏的衣服,悶悶道:“那你注意安全,別幹以前偷雞摸狗的勾當,別結交不三不四的朋友,別進局子找人保釋,我沒時間。”
姜京韶哭笑不得:“放心吧,這次我好好幹了。”
沉默冗長,鐘娉還是問了一句:“要我送你嗎?”
“沒事,你好好學習。”姜京韶語氣故作輕松,像是許下一個小小的諾言,“我又不是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