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翻車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
顧檸眨巴眨巴眼睛, 看着林謹知手裏的劇本厚度,回憶了一下劇情,試圖判斷他看到哪裏了。
然而林謹知合上了劇本,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語氣溫和地說:“過來。”
顧檸:“……”
大步走過去在他的身邊。
完全沒在怕的。
林謹知把劇本放在茶幾上, 認真地看着她, 表情嚴肅:“你打算演這個劇?”
顧檸:“……今天天氣不錯。”
林謹知:“我不準。”
顧檸:“月色真美呀。”
林謹知:“你不要轉移話題。”
顧檸:“今天晚上吃的甜點好好吃,明天也還想吃!”
林謹知:“嗯。”
顧檸一怔, 他已經整個人欺身上來, 灼熱的氣息就噴灑在她的耳邊:“我不準, 聽到了嗎?”
“可是……”顧檸的語氣非常為難, “這個是一個著名導演親自邀請的, 拒絕他不太好。”
林謹知跟她拉開了距離, 眼神看起來有點兇:“那就換個角色,或者改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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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檸眨眼:“哪有那麽容易呀。”
林謹知:“那就拒絕他。”
他的表情實在很差,顧檸本來想繼續裝傻逗逗他的, 結果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如果是之前,林謹知要說這樣的話,她肯定會以為他是想讓她不要再演戲了, 回家呆着什麽的。
但是他們已經經歷了一些誤會,顧檸也明白他是願意支持她的。
只是這劇本, 确實有點過分了。
她伸手想要拉住林謹知的手,卻被他躲開。
林謹知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我先去洗澡, 你好好想一想。”
顧檸笑意不減:“啊,不談完再去嗎?”
林謹知依舊面無表情:“我要冷靜一下,免得說出什麽氣話。”
顧檸:“……”
這種時候他似乎是在勉強維持着理智了,可見剛剛在看劇本的時候心裏肯定就已經有了無數句的mmp,他也知道不高興的時候說出來的話多半會很糟糕,便只能都忍耐下去。
這下顧檸還怎麽舍得再繼續欺負他呢。
她強行上前拉住了林謹知的手腕,露出一個有點讨好的笑來:“你別生氣呀。”
林謹知:“嗯。”
顧檸:“其實這個劇本,我當時就拒絕掉了,就是想氣一氣你才帶回來放在沙發上的,誰知道你一直沒看。”
林謹知:“……”
顧檸:“我也沒有騙你哦,你仔細想想剛剛,我說的是不是都是實話……”
林謹知:“……”
他緊繃的身體終于有些放松下來,皺着的眉頭也舒展開,擡手扶着額頭苦笑:“你真是……”
顧檸抱着他的胳膊搖了搖:“別生氣了,好嗎?”
林謹知也拿她沒辦法,只能警告道:“不準再有下一次了。”
顧檸笑眯眯地撒嬌:“我忍不住嘛,誰叫你看起來這麽好欺負。”
林謹知彎腰附在她的耳邊說:“再有下一次,我就要欺負你了。”
顧檸舔舔唇,“那我好像還……有點期待呢?”
林謹知拍拍她的腦袋,“到時候再這麽說吧。好了,我先給你吹頭發去。”
顧檸也沒再糾纏這種少兒不宜的話題,乖乖跟着林謹知進了浴室。
他拿了吹風機給顧檸吹頭發,寬厚的手掌在她的發間穿梭,“本來想叫你今晚自己吹頭發的。”
顧檸對着鏡子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阿林真的好嚴格。就這麽不相信我嗎?剛剛還對我那麽兇……”
說着說着,心裏好像還真的有點兒委屈了,因為吹風機聲音很大,她也擡高了聲音:“你剛剛兇我!特別兇!就是不相信我嘛!你覺得我是會演床戲的那種人嗎!”
林謹知沒說話,還在給她吹頭發。
空氣裏彌漫着她洗發水的味道,十分香甜。
顧檸扣住了他拿着吹風機的手,另一只手伸過去把吹風機關掉,轉身又重複了一遍:“你就是覺得我會演那種戲對不對!”
林謹知無奈:“我當時在生氣。”
劇本寫得太生動了,他一下子就腦補出了那個畫面,整個人都不好了。
沒把劇本撕了沖進浴室就算好的了。
顧檸:“所以你就是覺得我會演這種,才生氣的啊!”
林謹知:“我問了你是不是打算演,你說天氣真好。我正在氣頭上,就以為那是你心虛的表現。。”
顧檸:“……”
好像當時她也是故意演出來的心虛……
現在是真的有點心虛了。
她松開了握住吹風機的手,“哦,繼續吹吧。”
林謹知只得再給她吹頭發,過程中還不忘問她會不會太燙了。
顧檸搖頭,目光在鏡子裏和他的撞到一起。
剛好這時他關掉了吹風機,顧檸便笑着開口問道:“跟我在一起,會不會很累呀?”
突然良心發現。
好像她确實仗着林謹知老實又喜歡她,就經常欺負他,理直氣壯地。
林謹知照單全收。
他真的就像森林一樣,乍看上去安靜又普通,認真地紮根和生長。
只有走近了才會發現,他的世界裏也蘊含着無數的生機勃勃的東西,或忍耐或欣喜地包容了一切。
探索他,也是令她十分快樂的一件事情。
林謹知低頭把吹風機的線繞起來收好,沒回答顧檸剛剛的問題。
顧檸不依不饒地轉身面對他,伸手環住他的脖子。
林謹知忽然上前一步,逼得顧檸後退到腰肢緊緊貼着洗手池的臺子。
他的左手按在洗手池的臺面上,右手拉開了旁邊的抽屜将吹風機放進去,關好抽屜,才轉而攬住顧檸的腰肢讓她更貼近自己。
他說:“你要聽實話嗎?”
顧檸微訝,點了點頭。
林謹知:“累。”
顧檸:“那——”
林謹知打斷了她:“但我還能更累。”
他低頭,吻住了她。
**
顧檸覺得,真的是非常累呢。
尤其是她的右手。
男孩子活得好不容易啊,真的。
她的胳膊都快要擡不動了,酸酸的,比檸檬還酸。
早上勉強爬起來以後,顧檸就得知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林謹知也申請放假了。在《軍令》劇組重新開機以前,他們有一段時間可以出去旅游幾天。
壞消息是,顧禮安今天要來玩。
這意味着她得撐着自己酸檸檬一樣的胳膊,去醫院把他接過來。
算了,本來今天她也要去看顧常安的。
林謹知也有點心疼她,親了親她的額頭問:“要不我去接他,你再睡一會兒?”
顧檸搖頭:“不了,我也得去看看我爸。”
現在還是會有狗仔在醫院附近蹲守,她去看顧常安的事情也已經不是秘密了。
就怕有人圍堵,每次她去不是帶上一群保镖或者助理,就是帶上林謹知。
林謹知起床去做早餐,她就懶懶地靠在床邊上玩手機。
方澄給她發了不少消息,告訴她去年拍的那部片子報了哪些獎項,哪些肯定會提名,哪些肯定會得獎,一條一條說得頭頭是道。
顧檸卻不大感興趣了。
人一旦達到了某個高度,就不會在滿足于低于此的東西。她十六歲時拿到第一個最佳女演員還開心得不行,哪怕那只是一個國內中等偏上的獎項。
然而今年得了K獎之後,別的獎項好像都不太瞧得上了。
去年的那部古裝劇她是有印象的,雖然還沒看最後剪輯出來的成品,但是就她的經驗估算下來,國內的獎項可能沒有問題,像是K獎這樣的大獎,倒是有些困難了。
《軍令》卻是一部有可能摘得國際大獎的電影。
從劇本的立意和拍攝的過程就能夠看出來。
劇組裏的人大多分工明确,井然有序,尤其是關于場景的拍攝和安排,導演組顯然都有自己的心得。
包括演員,例如張狩,敬業的程度也可見一斑。
雖然劇組的副導演對她有點莫名的敵意,但在拍攝的時候還是以專業角度為先,聽着導演的安排,不會故意使什麽絆子。
如果後期順利,再拿一次K獎也不是不可能。
到時候她就是首個連續兩次獲得K獎最佳女演員的人啦!
顧檸把自己的想法和方澄一說。
方澄那邊回了個:…………
過了半天,才又回她消息。
【方水登:……我都不知道你野心這麽大?】
【方水登:但是你這麽一說我好想又有點心動。】
【方水登:我會給你再多安排幾個助理的,你安心加油拍戲吧T-T】
顧檸笑起來。
她和林謹知一起吃了早餐,林謹知開車跟她一起去了醫院。
正是炎炎夏日,顧檸也不好把自己過得太嚴實,便戴了眼鏡,臉上戴上藍色的一次性口罩,在衣服外面披了件白大褂。
林謹知倒是不必做僞裝,自然地跟着她進去就行。
兩個人在樓下等電梯的時候,迎面撞上一個人。
顧檸剛要道歉,那人動作一頓,瞪大眼睛看着林謹知,張口就喊:“你——”
林謹知立刻按下電梯的關門鍵。
那人連忙伸手卡住門縫,走進來後按了關門,看向裏面的人。
顧檸微微偏頭,摸了摸新梳下來的劉海,假裝自己只是一個路過的醫生。
那人也不顧有“外人”在場,怒氣沖沖舉起自己手腕:“你看看你幹的好事,是不是該賠錢!”
他的手腕上纏着一圈的繃帶。
正是那天被林謹知捏了手腕的張立。
林謹知沒說話,繞過他按了16樓。
張立更為惱怒:“那天被你捏了以後就一直疼,今天來拍片子花了我一百多!”
林謹知微微皺眉,沒動。
張立又說:“你是顧檸的保镖吧?到這兒來……哦,對了!顧常安在這裏住院!”
林謹知看都沒看他。
張立狠狠推了他一把:“你說話!”
林謹知紋絲不動。
“不是。”顧檸忍無可忍地扯下口罩,走到林謹知身邊,“他不是我保镖,是我男朋友。”
張立這才注意到旁邊這個穿白大褂的竟然就是顧檸。
她剛剛戴着平時從沒戴過的眼鏡,口罩又擋住下面半張臉,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顧檸氣勢很足,張立有些怯場,但還是硬着頭皮說:“你男朋友?就他?”
他的語氣實在欠揍,顧檸嗤笑一聲:“可憐,混片場這麽久沒點眼力見?”
她想罵髒話了。
但是跟這種人互相罵好降低自己的逼格啊,好氣。
張立不甘心地朝顧檸伸手——
那天在片場他和他女朋友的手腕都被捏了,回家以後只有他的一直在疼。
今天有這機會,他也要捏一把顧檸的手腕,就算不把她捏疼好幾天,也得摸這兩下出出氣,看看影後的皮膚摸起來是不是比普通女人細膩嫩滑——
然而他的手沒能碰到顧檸的。
林謹知一只手拉着顧檸将她護在身後,另一只手捏着張立的衣領,直接把他整個人提了起來,按在了電梯門上。
張立吓得大喊出聲。
林謹知冷冷看着他,等他稍稍安靜一點,才沉着聲音一字一頓說:“別碰她。”
張立吓得連連點頭。
林謹知一松手,他立刻跌坐在地上,惹得整個電梯都震動了一下。
張立慌忙擡頭看了一眼,電梯才到11樓。
他連忙按了12樓,電梯門一打開就屁滾尿流地跑了出去。
林謹知按了關門鍵。
本來是不樂意搭理這種人的,但是那人看顧檸的眼神有點龌龊,還敢伸手。
事情發生的有點快,顧檸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拉了林謹知的手笑眯眯問:“你怎麽這麽帥呀?”
林謹知:“他不會給你添麻煩吧?”
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如果張立出去亂說怎麽辦?他畢竟還是個劇組的龍套,平時也能偷拍一點照片,到時候說出去的話可能還有點說服力。
總之,只要是跟顧檸有關系的事情,他就經常失去理智。
剛剛也是真的有點沖動了。
顧檸拍拍他的手臂,“不會呀,你傻啦,我能讓他混不下去才是真的。”
林謹知動作一頓,笑了:“也對。”
就是個小劇組的小龍套而已。
又不是每一只蝴蝶的翅膀震動都能夠掀起飓風的。
顧檸只要回去動動嘴皮子,就能在影視城再也看不到張立。
他們很快到了16樓,兩個人也沒在電梯裏多說話,一前一後出了門往顧常安的病房走去。
顧常安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腿受傷了,懶得動。
……再加上錢多花不完。
他選擇在這裏休息。
一般情況下他這種程度的腿上,會被醫院說浪費國家資源,給他趕回家休息的。
顧檸進門的時候剛好顧禮安在削一只梨,削得坑坑窪窪的。
她走過去看了一眼,心疼梨子兩秒,“怎麽不叫咱爸助理給你削啊?”
顧常安的語氣跟顧檸一毛一樣:“他說助理削的不甜,他削的甜。”
顧檸:“……嚯,愛的味道?”
一片真誠之心被兩個人嘲笑,顧禮安有點惱羞成怒,将手裏的削皮刀和梨都放在碗裏,憤憤道:“不削了!”
“別啊,這都削一半了……”
林謹知适時走來,從碗裏拿了梨出來,轉而又從果籃旁邊拿出水果刀,擦了擦,開始加工這個梨。
顧禮安默默圍觀了一會兒,眼睜睜看着他把坑坑窪窪的那一面也修得平整,大手抓着梨的兩邊,把梨切出方正的小塊,落盡碗裏。
最後拿了牙簽插在上面。
顧常安咧嘴笑:“謝謝了啊。”
“客氣了,伯父。”林謹知禮貌地點頭。
顧檸湊到他耳邊小聲說:“說實話,我覺得我爸像是比你年紀還小,感覺你叫他伯父有點違和。”
林謹知:“……”
顧檸:“你比他穩重多了。”
顧常安重重咳嗽一聲,“檸檸,我沒聾。”
顧檸:“……一把年紀了耳朵還這麽好的嗎?”
顧常安:“呵呵。”
顧檸臨走時問他:“你什麽時候回家啊?別賴在人家醫院裏了,給真正需要的人騰個床位吧。”
顧常安想了想說:“等我腿好了,見過親家母,就回家。”
顧檸:“……呵呵。”
她把顧禮安也帶走,兩個人都不去看他,他也沒有工作做的話,三四天就待不住了。
到時候不出出院也得出院。
好像自從顧檸跟林謹知的事情瞞着顧常安,沒第一時間告訴他以後,顧檸就再也不是他的貼心小棉襖了。
他跟顧檸經常開啓互相呵呵模式。
不過這樣倒也挺有意思,兩個人還玩得挺開心。
顧禮安之前也覺得沒人在乎他的想法,這麽大的事情爆料出來,都沒有人問一問他內心是不是很波動。
直到去過了片場,來過了顧常安的病房。
他才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
在這整個事件中,受傷害最大的應該是顧檸和顧常安。
顧常安是真心喜歡他們的媽媽,也是真的把顧檸當做親生女兒疼愛的。所以承受那些流言的時候,他心裏應該很難受吧。
而顧檸,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媽媽帶來的。那麽之前聽他說他覺得自己不是親生的孩子的時候,她的心裏又是怎麽想的呢?他這根本就是在戳她的痛腳吧?
感覺自己好糟糕啊,明明爸爸是親的,姐姐也是親的,應該是這個家裏最受疼愛的最幸福的人呢。
還在整天矯情地患得患失。
明明難受的應該是爸爸和姐姐——
哦,這個天真的少年并不知道,他的爸爸和姐姐也不是特別在意這些事情。
他們天生心大。
只有他,遺傳了媽媽的傲嬌和細膩的內心,才會這樣。
顧禮安決定自己要更乖更努力一點,難得地沒跟爸爸沉默相對,還多囑咐了他幾句要照顧好自己,才乖乖地跟着顧檸一起出去。
顧檸疑惑地看他:“怎麽了你,看我跟咱爸互怼,打算接我的班做貼心小棉襖了?”
顧禮安:“……不必了,你繼續。”
誰要當什麽小棉襖。
顧檸哈哈笑起來,顧常安的保镖圍着他們送他們下樓。
他們本來沒打算要保镖送的,感覺三個人走目标還小一點,帶着保镖反而引人注目。
但是顧常安不放心,還是讓保镖跟出來了。
他們便也沒反對。
八個保镖跟着他們三人一起坐電梯下了樓。
剛一出門,記者的話筒和他們身後的長.槍.短.炮直接貼臉怼了過來。
各家娛樂小報一應俱全。
顧檸掃視一圈,沒說話,保镖直接上來開路。
她可能也上過這種級別的娛樂新聞,但都是在她本人不知道的情況下上的,不可能正面回答這些記者的問題。
保镖上來開路也無可厚非。
人群裏立刻有人喊起“顧檸保镖打人了”這樣的話,然而實際上是那些記者的話筒都要杵到保镖的臉上去了,保镖只是伸手攔了一下。
顧檸不開心地掉頭瞥了這邊一眼,記住了那家新聞的名字。
“顧檸小姐,你身邊的這位高個子男士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嗎!?”
記者大喊。
“顧檸小姐!有人說你男朋友當衆打人是真的嗎!”
“旁邊那個男孩子是顧禮安嗎?顧常安親生兒子的正臉!快拍快拍!”
顧檸扭頭看了一眼那個喊“快拍”的,聲音很輕,卻令人覺得擲地有聲:“不準拍,否則我們将追究到底,謝謝。”
說完她自己勾唇笑了下,模樣明豔動人,卻吓得那記者愣在了原地。
顧檸剛剛的表情和語氣都是演《軍令》時揣摩的,她自認為非常威嚴,很滿意。
更滿意的是,她一定是長大了。
剛剛竟然沒有直接讓保镖去揍人,真的是太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