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顧檸這個年紀已經是會被沒有眼力見的小孩叫“阿姨”了。
但這位媽媽顯然非常開明, 小男孩也懂事，甜甜地說：“姐姐，你好漂亮呀。”
“你好呀。”顧檸沖他眨眼，“你媽媽也特別漂亮。”
顧檸性子直，人家也沒什麽藏着掖着的, 聊了幾句就知道了對方家裏的情況。
這孩子的父親是出了車禍去世的, 之後就是媽媽給人做手工支撐着整個家。
現在孩子生病了，媽媽也沒舍得請護工, 就在醫院裏一邊陪着他一邊做手工。
如果不是這檔節目, 她根本沒有存款給孩子做手術。
明明只是為了引人注目, 或者說是為了圈錢, 找來了這些人, 卻間接地拯救了一個鮮活的生命。
顧檸不由唏噓了起來。
她陪着那位媽媽聊了很久, 又逗了逗小男孩，很快就到了中午集合的時間。
顧檸吃飯時特意問了問蘇獲。他們那邊也只是跟病人家屬聊天，沒什麽特殊的。
到了下午, 就是主任帶着護士一起查房的時間了。
早上的檢查只算是演習，下午顧檸跟着許牧舟一起來到了那位白血病小男孩的房間裏。
許牧舟的檢查和詢問就要比顧檸專業許多，顧檸抱着板子, 認真地記錄許牧舟問的問題，還拿了紙記錄下更多注意事項交給孩子的媽媽。
許牧舟側頭看着她忙前忙後的樣子, 冰冷的深情微微軟化，指着她的記錄說：“這裏寫錯了。”
顧檸瞪眼：“哪裏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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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別字。”許牧舟說，“這個字挺複雜的, 你寫簡單同音字的代替也無可厚非，但還不如寫拼音，嚴謹。”
顧檸：“……好。”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嚴謹這個詞都能聯想到林謹知，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戀愛腦嗎？
許牧舟又彎腰跟那小男孩聊了幾句，起身時還不忘安撫孩子的母親，告訴她不必太過擔心，目前狀況都挺好。
顧檸微笑着看着這一幕，感覺，這醫生人還真是挺好的。
這邊的問題結束之後，就是心髒病少女了。
那邊的問題好像更加嚴重。
她的爸爸媽媽一直在鬧離婚，誰都不願意要她，但都在搶她的弟弟。
她住在奶奶的家裏，從小就心髒不太好，也沒人帶她去醫院。奶奶雖然疼她，卻也還是更喜歡她的弟弟。
少女一直小病忍着，大病挨着，直到體育課時被迫長跑昏倒。
她有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可是沒有家長請假，老師就非要逼着她跑。
正因為是老師逼迫的，看到她昏倒時，老師才吓到了，趕緊找人帶她去了醫院。
顧檸聽到這裏時是真的氣憤，咬牙切齒地說：“這種老師你就不要聽他的話，不能跑就不跑，自己的身體自己還不能做主了？”
助理連忙示意攝像停一停，湊到顧檸身邊小聲說：“這種言論最好還是不要有……”
“什麽言論？我說的話有問題？”顧檸帶着怒意怼了一句，忽然想起之前的那些事情，動作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些，“我只是實話實說。”
沒毛病。
有些事情，态度可以緩和，但立場必須堅定。
少女受委屈慣了，難得有個大人關心她，還是那種電視上才能看到的明星，一時間感動不已，捏着被子直哭。
其實這種拍攝給病患很容易帶來情緒上的波動，而且要配合節目接受檢查，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情。
但能拿到很多錢。
可能這也是少女的父母簽這個合約的原因。甚至在節目拍完以後，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把這筆錢用于治療這小姑娘的病。
顧檸低頭湊到那小姑娘身邊對她說：“如果節目拍完以後，你爸爸媽媽沒讓你繼續住院接受治療，你就打電話給我。我會在走之前留個號碼給你的。”
……
這兩邊的問題都解決了，接下來就是那個先天性無痛無汗症患者的問題了。
因為不會出汗，夏天時她必須一直呆在空調房裏，喝很多的水用排尿代替排汗。
這是個九歲多的小女孩，已經會說很多話了，也開始學會分辨什麽是受傷。
先天性無痛無汗的孩子從小就會被高燒折磨，很多活不過三歲，能活到五歲就算是奇跡。
小女孩的家庭還算寬裕，能夠給她足夠的經濟支持，母親也寸步不離地守在她的身邊，反複地教她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可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就像是盲人永遠不知道顏色是什麽樣子，聾人不知道聲音是什麽感覺。
小女孩比一般孩子還要聰明一點，知道自己的特殊以後開始覺得痛苦，哭鬧着故意傷害自己。家裏的存款因為這一次次消耗而見了底，原本還算富裕的家庭現在已經欠了債。
她這次是被燙傷了腿，進了醫院。
顧檸聽說這些事時，跑去跟那小姑娘談心，問她為什麽要傷害自己。
小女孩說：“我想知道疼是什麽感覺。”
顧檸說：“是很不好的感覺呀，心情會很差。你知道心情差是什麽感覺嗎？”
小女孩眨眨眼，回答她：“我不知道疼，可是我覺得不疼才會心情很差。”
顧檸心裏想到林謹知，是不是他也是這樣的感覺呢？
她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問：“那你知道心疼是什麽感覺嗎？”
小女孩搖頭，有些暴躁：“不知道！”
顧檸說：“大概就是……你最喜歡的東西被摔壞的感覺。”
小女孩怔了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顧檸說：“你受傷的時候，你的爸爸媽媽就是這種感覺。他們真的很喜歡你，就像你喜歡的那個玩具。它也不會喊疼，可是如果它被燙壞了，你會不會難受呢？”
小女孩看向自己的父母：“爸爸，媽媽……”
她的爸爸媽媽連忙走上前來，媽媽抱着她哭了起來。
顧檸站到一邊，默默地看着她們。
其實對于這件事情，她也毫無辦法。她只是希望，如果林謹知一直感覺不到疼痛，起碼他不要因此煩躁，因此傷害自己。
她對那小女孩說的，也是她想對林謹知說的——就是那一句“真的很喜歡你”。
**
第一天的節目錄制完成，大家都非常的疲憊。除了要做一些護士查房常做的事情，還要關心病人的心情和家庭狀況。
接下來的兩天應該會輕松許多。
這時分配時間又是一個關鍵的問題。
每天的時間是固定的，有的人會花更多的時間陪伴話題性比較大的患者。
比如顧檸，她應該多去看看那個無痛症的小姑娘。
但她最後還是決定平均地分配時間。
第一個家庭缺少金錢，第二個家庭缺少感情，第三個家庭缺少了理解。
——顧檸把這一點記錄下來，留作最後總結的時候用。
晚上吃完晚飯，就是私人的活動時間。
顧檸洗完澡，躺在床上敷面膜。
林謹知那邊肯定還在忙，現在發消息去也得不到回複，她幹脆閉着眼睛休息，沒去看手機。
敷完面膜打開微信看了看，蘇澗發了不少消息給她。
都是關于這次真人秀，他打探到的消息。
顧檸已經沒辦法用一開始純粹看好朋友的眼光來看待蘇澗了，有時候都是有意識地在疏遠。
看到這裏，她也只是發了句【謝謝】。
她又刷新了一下，看到朋友圈提示蘇澗剛發了消息，點進去一看，竟然是他的照片。
這人極少拍照，如果說他的照片跟蘇獲的加起來一共有一千張，那麽起碼有999張是蘇獲的。
蘇澗好像是坐在某個天臺上，也可能是像他們前不久遇見的那個空中餐廳之類的地方。
他站在欄杆邊上，手裏拿着一罐啤酒，沒戴眼鏡，眯着眼睛看着樓下的車水馬龍。
這張照片似乎頗有點他表哥蘇獲的味道。
依照顧檸原本的性子，是一定要調侃兩句的。可剛剛發生了那些事情，她連他的消息都回的這麽冷淡，也不好意思再在朋友圈“裝熟”了。
幹脆随手點了個贊。
點完往下翻了翻，沒什麽有意思地，随手刷新了一下——
蘇澗剛剛又發了一條朋友圈。
顧檸看了看，頓時有些尴尬起來。
【不知道從哪兒看到一句話：被你贊過的朋友圈，就是甜甜圈。突然覺得挺有道理。】
顧檸往下翻了翻，找到之前那一條。蘇澗之前的朋友圈是有不少她也認識的人贊了的，他也沒點名，誰也不知道他是在說誰。
她也不好臉大地就認為蘇澗這是在說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