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昏暗的房間裏, 只開着一盞暖黃色的床頭燈。
這不明亮的光線使得房間裏的畫面變得模糊,透出些許暧昧的氣氛來。
林謹知拿起毛巾,再次捂住了她的臉,動作有些粗魯,力道卻很輕柔, “等你清醒的時候, 再繼續。”
顧檸蹬腿:“我沒醉沒醉沒醉,我是演的——”
林謹知:“嗯。”
他誘哄着應了, 仔仔細細給她擦了臉。可她臉上的妝還在, 眼角的眼線暈染開來, 越擦越花。
實在沒辦法, 他想了一會兒, 最終坐在床邊, 撥打了自家母親的電話。
顧檸是真醉了,迷迷糊糊鬧了一通,本來有點想吐的, 後來喝了蜂蜜水舒服多了,只是躺着躺着,開始犯困。
林謹知一只手舉着電話, 聽着裏邊兒正在撥通的聲音,另一只手随意地垂落下來, 幫顧檸把糊在臉上的頭發撩開。
“喂……”
電話那頭傳來女人有氣無力的聲音,像是剛剛從睡夢中被吵醒。
林謹知:“這麽早就睡了?”
女人咕哝着回答:“難得早睡一次,還要被你吵醒……什麽事兒?你可是難得主動打電話給我。”
顧檸那邊抓着林謹知的手指在玩, 聽見他這邊的聲音,立刻喊起來:“你在和哪個狐貍精打電話!”
林謹知:“……我媽。”
顧檸:“騙我!沃爾瑪是超市,怎麽可能是狐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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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謹知:“……”
林謹知的媽媽一下子清醒過來,驚訝道:“你把人家小姑娘灌醉了?”
林謹知頭疼地閉了閉眼,伸手遮住顧檸的嘴巴,轉而對自家母親解釋:“不是我灌的,但确實醉了。她臉上化妝品怎麽辦?”
林媽:“……你跟一個喝醉的小姑娘孤男寡女在一個房間裏?沒有別人?在這個時間?”
林謹知:“唔。”
顧檸抓着他的手,忽然含住了他的食指,惹得他差點發出奇怪的聲音。
幸好林媽媽沒注意這些細節,而是震驚地說:“你變了,你以前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林謹知試圖抽出自己的手指,但顧檸像是得了什麽好玩兒的東西,雙手緊緊地抓着他的大掌不放,柔軟的舌頭打着卷兒舔舐着他的指尖。
林謹知勉強從這種刺激之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啞着嗓子說:“我馬上就離開,先得給她卸妝。”
“雖然有點想嘲笑你沒用……”林媽媽笑了笑,“但不乘人之危這一點還是做得很好的。”
對自己的兒子可以說是非常滿意了。
林謹知起身想去找卸妝水,但又不放心把顧檸一個人扔在這兒,畢竟剛剛他只是出去倒了杯水,回來她就捂着臉哭成那樣了。
他單手把顧檸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趴在他的肩頭。
另一只手拿着手機,指頭勾着鑰匙出了門到了顧檸家裏。
他去衛生間看了看,一大堆瓶瓶罐罐的都不認識,便打開了攝像頭給自家媽媽看。
林媽:“嚯,這小姑娘還挺有錢……啊,那套水乳我都沒舍得買。”
林謹知:“……卸妝水在哪裏。”
“角落那邊,最少的那瓶,哎,對對就是這個。”
林謹知立刻挂斷了電話。
林媽:“……”他知道那東西怎麽用嗎??
林謹知确實不知道,他本來沒想挂電話的,但顧檸腦袋擠在他的耳邊,微涼的鼻尖蹭着他的耳垂,還咬他的肩膀。
他沒忍住,手一抖把電話給挂了。
現在也不好再打回去,幹脆百度了一下“卸妝水怎麽用”。
幸好這個網上還是有的。
找卸妝棉還花了一會兒功夫,等他把顧檸放在她自己床上的時候,肩膀上都變得濕淋淋的。
“……真能鬧。”
林謹知嘴上這麽說着,語氣卻充滿了無奈和寵溺。
他按照網上說的,把卸妝水倒在卸妝棉上,仔仔細細地給她擦了臉。
卸完妝,還得給她換身衣服。
林謹知深吸一口氣,打開顧檸的衣櫃。
幸好她的睡衣還算明顯,角落裏挂了一排邊,各種季節的都放在一起。
林謹知拿了件長裙出來——看起來最好穿的那種。
給顧檸換衣服又花了番大工夫,尤其是脫了裙子以後她還在那裏蹬來蹬去,一雙長腿豎起來能蹬到他臉上,又柔軟又靈活,捉都捉不住。
林謹知給她換好衣服以後,已經是滿頭大汗。
他起身去調了中央空調。
回來時,顧檸大概是鬧得累了,衣服也換了舒服的,妝也卸了臉也擦了,歪着腦袋睡得一本滿足。
林謹知就沒她這麽舒服了。
顧檸自己點的火,自己并不打算負責滅。
林謹知回去洗澡時,明明幾乎是在洗冷水澡了,可身體裏的躁動卻仍是久久不能撫平。
他垂眸,腦海裏無法抑制地回憶起剛剛的一幕幕場景,甚至是她胡鬧着啃咬他肩頭的感覺。
手,往身下伸去……
**
顧檸醒來的時候,自己正穿着柔軟的純棉睡裙,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被窩裏。
雖然眼睛有點酸痛,但是身上非常舒服,甚至幾乎感覺不到宿醉的頭痛——
等等,宿醉?
顧檸坐起來,捂着腦袋仔仔細細地回憶:昨天晚上發生什麽了???
她還沒回憶出來,林謹知已經先跨步走了進來。
他穿着短褲和短袖睡衣,手裏端着他的馬克杯,問道:“醒了?”
顧檸:“…………”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怎麽也回憶不起來昨天發生了什麽。
擡頭,語氣嚴肅:“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林謹知:“……”
自己滅火的他心情并不是特別美妙的,但顧檸這麽說,他還是笑了笑,回答:“好。”
顧檸:“嗯……?”
他在說什麽??
這悶騷?剛剛說了什麽???
林謹知:“那下周有時間就跟我回去見家長吧。”
顧檸:“???”
林謹知挑眉:“怎麽?想反悔了?”
顧檸:“……不不不,等等等等,你是認真的?”
林謹知:“我像是在開玩笑?”
顧檸:“……”
天哪發生了什麽,悶騷林怎麽變成了這樣!
她昨天難道真的把林謹知睡了?他決定要負責任?
不然他不可能這樣的啊!
林謹知走來,拍了拍她的腦袋,“想什麽呢?嗯?”
顧檸:“……太可惜了。”
林謹知:“怎麽了?”
顧檸:“我第一次睡你,竟然不記得了,好可惜。”
林謹知:“……”
他把馬克杯放在床頭櫃上,自己在顧檸的床邊坐了下來,直視着她的眼睛:“你昨天沒做……”
他停了下來,仔細想想顧檸昨天的所作所為,說她“沒做什麽”真的是不太準确。
于是林謹知改口道:“我昨天沒……”
……說到一半才想起來。
浴室氤氲的霧氣,和模糊之中他腦海裏浮現的顧檸的樣子。
……太糟糕了。
林謹知清了清嗓子,總算找到了一個正确又合适的表達方法:“我們昨天沒有一起睡。”
顧檸:“……沒有?”
林謹知點頭,“我只是覺得,應該帶你回去見見我媽。你可以安排一下時間,盡快。”
顧檸瞪大了眼睛看他:“那你為什麽突然說這件事?”
林謹知思索片刻,道:“因為昨天你哭着說想嫁給我?”
顧檸:“……”這麽丢人的嗎。
林謹知勾唇:“先見家長,然後雙方父母見面,最後才能領證結婚,不是嗎?”
顧檸:“你怎麽了!你是從十年後穿越過來的嗎!那個時候的顧檸已經死掉了所以你現在很珍惜——”
林謹知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巴,眸光沉沉:“不要亂講。”
顧檸:“……”點頭點頭。
林謹知放開手,認真問道:“你看看行程,提前跟我講吧。我先去做早飯。”
顧檸:“……”
林謹知起身去了廚房。
顧檸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非常幸福。
這種感情得到回應的安全感,像是心裏懸着的一塊大石頭,緩緩地落了下來。
能有什麽是比“帶你回家見我媽”更好的承諾呢?
雖然稍嫌平淡,但足夠真摯。
比起那些浮誇好聽的情話,可能這句話對于林謹知這樣的人來說,才是最用心的諾言吧。
顧檸舉起被子捂住了臉。
開心得想轉圈圈。
**
顧檸把這件事跟方澄說的時候,本來是以為方澄又要碎碎念的。
結果方澄只是拿出手機看了,就淡淡說:“下個星期不行,你得回你家那邊拍真人秀,為期大概五天——為了這個節目,第四期的《非常遺産》都給推掉了。”
第三期節目早就拍攝好,第二期的結尾預告時就已經放出了片段。而第四期的節目必須在第三期播出之前完成。
預計的拍攝時間剛好就是下周三。
顧檸頓時不開心了:“那什麽真人秀,一定要去嗎?”
方澄:“……你當着你爸爸的面答應的,你忘記了嗎?”
顧檸:“……”
一失足成千古恨。
都怪她爸。
見婆婆這事兒不得不推遲到下下周。
顧檸到最後也不知道,是自己喝醉時說的那些話,讓林謹知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他可以不在意這些,但沒有安全感的,其實是顧檸。
她在害怕。
害怕自己的身份導致這段感情只能偷偷摸摸,害怕她受到的關注導致他的生活也受到影響,害怕那些一張嘴就是不負責任的謠言和攻擊的人傷害到他。
她對自己是充滿自信的。
曾經可能也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帶來的困擾,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和惡毒的言論,不在乎自己的所作所為,在別人眼裏被扭曲成什麽樣子。
但她現在不得不開始在乎,只因為她的生活裏,有了一個他。
有時候她聰明得讓人束手無措,有時候又笨的讓人心疼不已。
她怎麽會笨到,以為那些她不在意的事情他會在意呢?
林謹知沒說,只想着用實際行動讓她感到安心。
**
真人秀節目的拍攝地點是在G市,拍攝時間五天。
顧檸幹脆帶了些洗漱用品,準備回家小住一段時間。
她的弟弟顧禮安已經放暑假了,天天躺在家裏吃冰棍。
方澄敲門的時候,來開門的就是顧禮安。
他嘴裏叼着半根碎冰冰,見到拿着行李站在門口的方澄和顧檸時吃了一驚,表情沒變,但唇角已經微微有些上揚:“你回來住了?”
“回來拍節目,順便住一段時間。”顧檸回答,“快幫我把行李拖進去,熱死了。”
顧禮安把手裏的另外半個碎冰冰遞給她,雙手接過她腳邊的行李拎進去。
方澄朝她揮手,“那我先走了啊,公司還有事兒。”
顧檸:“……真希望你閑一點。”
方澄的事兒越多,她要忙的也就越多。
方澄瞪她:“給你挑劇本去啊祖宗,這都拍幾個月綜藝節目了,你不想演戲?”
顧檸:“……高質量,大熒幕,最好是文藝片。”
方澄:“知道了知道了。”
顧檸擡腳回了家。
空曠的獨立別墅,其實家裏就住了兩個人,也難怪顧禮安會覺得無聊,總是期待她快點回家。
顧常安也是。
兒子總歸沒有女兒貼心,尤其是面對父親。爸爸跟閨女說說煩心事講講悄悄話倒還好,要是拉着兒子一陣煽情,那場面确實有點奇怪。
顧檸想象了一下顧禮安跟顧常安說悄悄話的樣子,抖了抖雞皮疙瘩。
顧禮安提着行李站在樓梯口喊:“給你把行李放你房間了啊?”
顧檸“哎”了一聲算是回應,吃着嘴裏的半根碎冰冰,在家裏轉悠起來。
好久沒回家了。
偶爾回來一次,也只是随便看看。去年顧常安去春晚參加節目,她幹脆連過年都沒回家。
這麽仔細一想,顧禮安好像是有點可憐。
大年三十,她在跟劇組的幾個朋友一起吃好吃的,而他一個人在家吃自己下的餃子。
雖然跨年的時候他們視頻了一會兒——視頻的時候顧禮安都沒哭真的是非常堅強了。
顧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顧禮安下來時面無表情地問她:“這次東西挺多啊,準備住多久?”
顧檸本來想說六天的,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看着顧禮安平靜的臉,豎了一根手指頭。
顧禮安挑眉:“一周?”
顧檸搖頭。
顧禮安:“……一天?一天你帶這麽多東西回來?”
顧檸:“一個月。”
顧禮安:“……”
他的平靜有一瞬間的崩裂,瞪大了眼睛,半晌才說:“你……被人欺負了?”
顧檸:“……在你心裏我就是被欺負了回家哭的那種人嗎??”
顧禮安:“不是。一般來說,最後回家哭的都是企圖欺負你的人。”
顧檸:“懂我。我是心情好才回家的,有喜事兒想跟你們分享啊。”
顧禮安挑眉,用眼神詢問。
顧檸說:“你就快有姐夫了。”
顧禮安:“我不是早就有了麽?上次爸生日,後來追過來的那個叔叔。”
顧檸“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感受到顧禮安濃濃的惡意,也沒糾正他輩分的問題,而是好奇道:“你怎麽就真叫他姐夫了?當時我也沒明說什麽啊。”
顧禮安:“你不知道?那天早上我看到他,脖子裏都是草莓。”
顧檸:“……”一瞬間還沒明白他在說什麽草莓。
但是下一秒又立刻想起來了。
前一天晚上她好像确實纏着林謹知胡鬧了一陣子——
那時的林謹知滿滿的都是隐忍和克制,主動親了她一下以後就再也不願意低頭,但是又對她的胡鬧無計可施。
只能想方設法地哄她,希望她乖一點。
雖然最後,她确實也乖乖睡覺了。
“咳。”顧檸清了清嗓子,“什麽草莓,小孩子家家的哪兒學來的這些話?”
顧禮安倒是很淡定:“你不知道啊,後來我看到你,還誇你猛了。”
顧檸:“………………”
她想起來了。
好像确實有這麽回事。
她當時沒聽明白,還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顧檸一時間恨不得把手裏的碎冰冰扔到這個早熟的男孩子頭上。
顧禮安:“所以?你打算正式把他帶回來給爸瞧瞧?我覺得爸應該挺看得上他這種的。”
顧檸這才想起來,自己沒跟林謹知提這件事。
明明林謹知已經先提了。
顧檸有點惱自己在這方面的遲鈍,但顧禮安說的話又确實這樣,便得以地笑道:“當然啦,我看上的人,咱爸怎麽可能看不上呢。”
顧禮安趴在沙發上,低垂着眼睫,“他就不太看得上我這種,浪費了他的藝術基因。”
顧檸猛地站起來,用手裏的碎冰冰屁股戳了一下他的腦門:“說什麽呢!”
顧禮安笑笑:“沒事,胡說的。”
直接轉身上了樓。
顧檸瞪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腳也消失在樓梯的最後一階之上。
顧檸忽然洩了氣。
悶悶不樂地坐在沙發上,直到手裏的碎冰冰吃完,也沒覺得空調和冰能緩解心裏的煩躁。
什麽事情都習慣直截了當地暴力解決,而家裏這種有些微妙的氛圍,她倒是這麽多年都沒能解決,只能想辦法逃避。
可現在不同了。
她多了軟肋,也多了铠甲。
一通電話直接打給了正在工作的林謹知。
林謹知這邊正在開會,關于抓捕一個潛逃的連環殺人犯的惡性事件。
他的分析能力和行動力都是局裏不可多得的,尤其是在他軍隊的上司特意派人到這裏來詢問他的情況以後,局裏更是将他視若珍寶。
哪怕在這種嚴肅的開會時間,他的手機震動起來,周圍也沒人說什麽。
林謹知一直不喜歡有特權——但現在這個特權是可以在任何時間接顧檸的電話。
這使得特權也讨喜起來。
林謹知向大家致歉,示意隊友們等他五分鐘。
周圍人紛紛點頭。
林謹知出去接了電話,“怎麽了?”
顧檸扁扁嘴:“我不開心……”
林謹知“嗯”了一聲,等她繼續說。
顧檸又問:“你在工作嗎?”
林謹知:“剛剛在開會,可以講五分鐘。”
顧檸說:“說來話長,你繼續開會去吧,等晚上我再給你打電話。”
林謹知:“多講一會兒也沒關系。”
顧檸被這話蘇到,蹬了蹬腿,軟聲說:“哎呀,其實我也不知道從哪裏說起,我得理一理,晚上再跟你講!”
林謹知笑道:“好。”
顧檸:“啵啵!”
林謹知:“嗯。”
顧檸:“你為什麽不麽麽噠我!”
林謹知:“晚上再說。”
他的聲音裏低低的都是笑意,伸手推開會議室們的時候還能隐約聽見裏面椅子滑動的聲音。
走進去時,大家都規規矩矩地坐在原位上。
然而幾個女刑警紅通通的臉頰出賣了他們——
林謹知坐回自己的座位,淺笑着說:“偷聽別人打電話可不好。”
“是啊是啊。”幾個人紛紛點頭。
會議繼續進行起來。
倒是底下的一個女刑警,偷偷地發了消息給自己同事。
【卧槽!你覺不覺得剛剛林警官那個樣子,有點兒蘇啊?!】
對面秒回。
【我不覺得啊。】
停頓數秒,又是一條消息。
【我覺得蘇破天際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