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檸工作的時候，是絕對進入狀态的。
他們今天拍的幾段都是大學課堂裏的戲，其中有一段，雲紗和秦衍在空蕩的教室裏面對面學習，雲紗忽然壓低聲音對他說起話來。
秦衍微微皺眉，但環顧四周，因為時間還早，自習室裏空無一人。
便一邊寫着作業，一邊回答她的話。
這一段按照原先的分鏡腳本，是一個正反打。
“正反打”是幾乎每個影視劇中，人物對話時都會用到的，且這種拍攝方式十有八九也只是用于兩人的對話。
在雲紗和秦衍說話的時候，鏡頭會越過秦衍的肩膀對雲紗進行拍攝，畫面中露出秦衍的一側肩膀和雲紗說話的樣子。這叫做“越肩鏡頭”。
而秦衍講話的時候，鏡頭是在雲紗的身後對秦衍進行拍攝。
但在此處，并沒有露出雲紗的肩膀，而是秦衍的單人鏡頭。
這種拍攝方法有意識地區分了兩人在這個話題裏的輕重關系，顯然秦衍是這段對話裏主要的陳述者，而雲紗的發言只是為了推動對話，使人更加在意她的發言對于秦衍的影響。
也就是說，是陸清擇的主場，導演和觀衆都會更加在意他的反應。
而顧檸，只是他這一段戲中感情的推動者。
因為鏡頭的特殊性，這一段必須拍攝兩遍。
總不能顧檸講話時攝像機的機位在陸清擇後面，一句話講完又移到顧檸後面去。
這使得陸清擇非常緊張，哪怕第一遍是在他身後拍顧檸，他講話的聲音也有點顫抖。
導演喊“咔”的時候他差點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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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檸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微微俯下身子湊近了他，視線向上揚起，露出非常弱勢的小姑娘的表情：“秦衍學長？”
陸清擇心跳立刻漏了一拍，故作鎮定地回答了一句：“嗯。”
顧檸說：“我們繼續嗎？”
是非常依賴地征求他意見的語氣，和平時的樣子截然相反。
導演立刻安靜下來，示意工作人員繼續拍攝。
陸清擇點頭，低頭看向自己的作業本。
顧檸忽然“啊”了一聲，惹得陸清擇一驚，下意識地皺起眉頭，擡頭問她：“怎麽了？”
顧檸剛剛的弱勢表現，已經很快把他帶動起來，進入了狀态。
顧檸放下手中的筆，表情怯懦之中帶了點兒認真：“我忽然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問問你的看法……”
陸清擇環顧四周，似乎是對她的表現感到無奈，嘆了口氣：“說吧。”
……
兩遍拍完，剛好到了晚飯時間。
顧檸立刻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拍拍他的頭，語氣又回到了原來強勢的樣子：“不錯啊陸清清，孺子可教。走吧，咱去吃飯。”
劇組跟學校借用場地的時間有限，必須盡快把這兒的鏡頭都拍完。
吃完晚飯，還有幾個夜景要在今天拍攝。
這天的拍攝還算順暢，時間充裕，大家在吃晚飯的時候也放松了許多，場面是一片和樂融融。
尤其是導演，對今天的小鮮肉陸清擇表現非常滿意。
唯獨攝影組的主攝影，表情一直不大好，小助幫他拿飯的時候他連句謝謝都沒說，還對小助翻了個白眼。
這一幕恰好被路過的陸清擇看見，他找到顧檸的時候還滿心後怕地說：“是不是他拍到我奇怪的表情了，在生氣不知道怎麽剪？”
顧檸：“幾天下來你的腦補能力不減反增啊！”
陸清擇不服氣：“可是我感覺他瞪我了！”
拍攝夜景的地點在學校的一處湖泊邊上，在劇中設定是女二號何清濑學校裏的地方，并沒有他的戲份。
陸清擇的助理已經下班了，他閑着沒事打算在這裏再玩一會兒，最後蹭顧檸的車跟她一起回去。
顧檸笑了笑對他說：“可能是因為你蹭了我的助理吧。”
聽了這話，一邊的阿喬“噗嗤”笑出了聲。
她去幫顧檸拿飯，剛領回來陸清擇就來了，只能讓瀾瀾再去跑一次。
阿喬留在這兒幫顧檸整理衣物。
晚上倒是有顧檸的戲份，是一段雲紗到何清濑的學校裏找她的劇情。
陸清擇有些不好意思，對着剛跑回來的瀾瀾說：“麻煩你了。”
瀾瀾揮了揮手，臉色有些發白。
顧檸放心不下保姆車裏的林謹知，便問阿喬：“那個在我車裏睡覺的男人怎麽樣了？”
阿喬愣了愣，有點臉紅，小聲說：“還在睡，好像很累，但很安穩。”
她跟着顧檸跑劇組見過的帥哥也不少了，早該有抵抗力的，但那個男人就是散發出一種很有征服力的男性荷爾蒙……
他跟她們随便聊了兩句，她們就忍不住把劇組的情況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啊，也不知道他現在要不要吃飯。
顧檸想了想，又開口道：“麻煩你幫我再領一份飯給他吧，如果他還在睡不用叫他，就放在他旁邊。嗯……你和瀾瀾出去吃，我報銷。”
阿喬立刻笑起來：“好！”
劇組的盒飯總不會好吃到哪裏去，顧檸報銷的話，她們完全可以出去吃大餐了。
其實盒飯總會多準備一些，不至于顧檸多領了兩份就沒有了，但顧檸守規矩，心裏便算作自己把助理的兩份飯分給陸清擇和林謹知了。
嗯，主要的還是她有錢。
瀾瀾倒是興致不高，坐在一邊休息。
顧檸沒多大胃口，吃了一半就放在一邊，對瀾瀾說：“幫我帶一杯奶茶來吧，聽說這個學校食堂的奶茶很好喝！”
瀾瀾蒼白着一張臉，恹恹道：“我不太舒服……”
顧檸疑惑：“所以呢？”
瀾瀾抿唇，像是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
顯然是不願意去的樣子。
顧檸皺眉：“你不舒服可以請假啊，既然來工作了幹坐在這兒是什麽意思？今天下午你們已經休息了很久了吧。”
阿喬和瀾瀾都是二十五歲左右的女孩子，剛剛踏入社會不久。
而顧檸才二十一歲，這樣訓她，不光話說的重，還讓人覺得被小姑娘訓了特別沒有面子。
瀾瀾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老好人陸清擇連忙打圓場：“算了算了，要不我去吧？反正我也沒……”
顧檸打斷了他：“你也是我的助理？”
語氣不善極了。
陸清擇立刻噤聲。
這樣被兇，他也十分沒有面子了。
旁邊一個場務端着盒飯開了口：“顧影後說的有道理啊，小姑娘，要不別幹，要不就別抱怨呗。”
另一個場務拱了他一下：“去，沒看人小姑娘臉色差成什麽樣子了？”
後邊一個人小聲開了口：“影後這有點不近人情啊，看這助理不像偷懶，是真的身體不舒服。”
幾個人開始嘀嘀咕咕讨論起來，什麽“大咖不把助理當人看”之類的言論都出來了。
顧檸毫不在意：“剛剛那個叔叔說得對。要不你現在就請假回家，要不就別抱怨。”
瀾瀾咬唇，直起身子：“我去買。”
身形分明有些晃動。
褚绮那邊已經開始拍攝起來，顧檸的安排要在後面一點，還能多休息一會兒。周圍的其他工作人員卻已經散開忙了起來。
顧檸聳了聳肩，對陸清擇說：“可能她非要暈倒在片場才能學會請假吧。”
陸清擇還是不能認同：“你這也太嚴格了吧……”
顧檸皺起眉頭，一臉的莫名其妙：“我說錯什麽了嗎？”
……好像沒錯。
陸清擇小小聲：“但是……”
“檸檸。”陸清擇身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幾年不見，你還是這種脾氣啊。”
顧檸怔了怔，立刻黑了臉。
她沒擡頭去看陸清擇身後的人，像是完全聽不到這句話。
那個人卻已經率先走到這兒，不請自來得非常自然，坐在了陸清擇和顧檸的旁邊。
陸清擇這才看見——
這人正是剛剛瞪他的主攝影。
一天拍攝下來，演員輪番上場，主攝影卻是一直在掌機的。晚上的掌機就由副攝影負責了。
然而按理說，拍攝的時候主攝影不應該不在場啊。
攝影又往他們靠近了一點，剛要開口說話，顧檸搶先說道：“有事嗎，展耀先生。”
陸清擇：……不愧是顧檸！主攝影的名字她都知道！
展耀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滞，但他很快恢複了正常，極不友好地看了陸清擇一眼，說：“有點事，能讓他先離開麽。”
顧檸搖頭：“公事找我經紀人，私事等我下班。”
剛走過來的林謹知：“……”這話怎麽這麽耳熟。
跟林謹知一起走過來的方澄：“……”三個男人！修羅場升級了！
展耀的表情變得很差，恰好看見方澄和林謹知一起走過來，突然瞪大了眼睛。
随即勾起了笑容。
他忽然站起來，幾乎是自信滿滿地說：“原來幾年過去，你喜歡的類型也沒有變。”
陸清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麽似的轉頭看向林謹知。
這兩個人的體型……非常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