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殺氣橫空動關中
不知是何緣故,清微道長平日裏雖就細聲慢語,今日卻是尤甚,恨不得一句話拆成三句來說不算,還時不時輕咳兩聲。
沈秋暝只覺古怪,便只聚精會神地看向臺上,生怕錯過半點異動。
清微道長已然說起百年前武林盟初次盟會的盛況,面上禁不住帶着些慨嘆之色,大概是想起了先賢遺志,再看看如今面前這些攻心暗算的小人,說到痛心處,竟忍不住淚濕衣襟。
“不管結果如何,貧道今日只奉勸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切莫為了一己一派的眼前之利棄了那人間正道,置黎民蒼生于不顧,”清微道長一字一頓道,“若當真如此作為,縱然一統武林、封王拜相,千古之後依舊遺臭萬年,不如犬彘!”
不明所以的江湖人士雖覺得奇怪,卻也被他話中凜然大義所感,紛紛擊節叫好。而如謝逸、殷儉行這般消息靈通之人卻都變了臉色,清微道長如此說,不外乎只有一種結果,那就是他已然遭人脅迫無疑,至于那人成未成功,又以何要挾,清微道長最終如何打算,那便不是外人可随便臆測的了。
至于事關自身的四派,各自的掌門均默不作聲,也便不好表态,一時間氣氛很是詭谲。幾人年紀均是不大,最長的鄭破軍方過不惑,孔如松與窦涯璨均是三十五上下,而張知妄則是赴會二十四派掌門裏資歷最前的一位,今年上巳節的時候剛至而立,真真是英雄年少。
離的太遠,衆人只能看見臺上諸人的神色動作,說了什麽卻是一概不知。衆人落座後,那窦涯璨似乎低聲說了幾句話,随即臺上幾人或多或少都是面色一變,擂臺成了戲臺,活生生将那武林衆生相串成了一臺好戲——
清微道長周身一顫,與素禪方丈交換了個眼神,随即二位武林中的尊者雙雙面呈無奈之色,素禪方丈甚至掏出了佛珠,當着衆人的面參起禪來。
孔如松狀似無意地踱了幾步,正好站在張知妄身側,兩人後輩相抵,俨然一副聯手抗敵的架勢。
窦涯璨說完話後便站在高臺一角,依舊帶着那标志性的讨嫌笑意。
“他們到底說了什麽?為何那鄭掌門臉色如此難看?”林知非在一旁低聲問。
沈秋暝蹙眉,搖了搖頭,“聽不真切,但想來應不是什麽好話。”
他猜的确實不錯,那窦涯璨方才所說那句不僅不是什麽好話,反而兇險得緊。
“終南派一共四門,東門外是華山、昆侖、崆峒近萬之衆,南門有近千甲士埋伏,西門有一百番僧伺候,北門外便是萬丈深淵、懸崖峭壁,鄭掌門好大的氣魄!”
孔如松低聲道:“我雖迂腐,可也不是完全不通世事之人。如今朝廷兵戈正酣,這個武林盟會怕也和此事脫不了幹系。別人不好說,可張掌門你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
張知妄留意着鄭破軍的神情,口中心不在焉道,“哦?想不到貧道的名聲竟還傳到泰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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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盟會,鄭破軍一直在有意韬光養晦,甚至極少出現在衆人眼前,全權委任袁似蓬代他出聲。而窦涯璨短短幾日內竟可打探到如此多的內情,不得不贊一句神通廣大,而此時他突然發難,将鄭破軍的安排盡數披露,是單純出于義憤,抑或是為了自保,更有甚者,莫非他是想當那坐觀鹬蚌相争的漁翁,還是想當那螳螂之後的黃雀?
孔如松苦笑:“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咱們又何嘗不是如此?來之前人人便皆知此事必有貓膩,可不管如何躊躇猶豫,礙着人情世故本派臉面最終還是得來。人家準備周全,又有地主之利,咱們再提防也難免着了人家的道。”
張知妄淡淡看了眼鄭破軍,“那倒談不上着了人家的道,很多時候,但凡心有所系,縱然知道有刀山火海,也斷沒有畏縮不前的道理,我想孔掌門也是如此想的吧?”
“唉,張掌門所言甚是。或許張掌門覺得我過于冒險,只是敵我莫辨,別人我不敢輕信。不過張掌門舉派上下皆在西蜀王封邑,卻能破釜沉舟率全派出走,故而我也斷不會覺得你是叛黨一夥。窦涯璨心機深沉,看不出底細,而這鄭破軍分明連掩飾都不屑一顧了。”孔如松憂心忡忡,“看素禪方丈與清微道長的神情,你覺得咱們還有一争的餘地麽?”
沈秋暝左顧右盼,神色倒還自若,整個人沐浴着暈紅斜陽,竟依然還帶着骨子裏的勃勃生機。
張知妄朗聲一笑:“有,當然有!就算事敗,也算是得償所願,不負男兒一生壯志。”
孔如松見他旗幟鮮明,也不禁放下心來,一向端肅的他也不禁大笑道,“寧做那頂天立地的漢子,也不與無恥小人同流合污,大不了我今日與幾個門人折在這裏,我泰山上下只要還有一人尚在,便還有卷土重來之日!”
他正氣凜然地站在那裏,不愧百曉生給他的考語——義勇二字。
就在此時,先是清微道長、素禪方丈,緊接着張知妄等人也都變了臉色,以他們的耳力,自然是聽見铿锵之聲,俨然便是甲士!
從先前各派觀戰的小樓上猛然冒出衆多身着铠甲的死士,手中舉着弩箭,對着各派弟子蓄勢待發。
袁似蓬瞥了眼鄭破軍,悠悠開口了,“武林中人最講究的就是個善始善終,事到如今,我奉勸各位還是安心比試罷,就當是為了你們的門人。”
孔如松看向素禪方丈,只見他愧疚般轉過頭去,只口念佛號;又看向清微道長,只見後者滿臉麻木,仿佛置身事外。
窦涯璨緩緩走近他,笑了:“我若是孔兄,此時怕也會惟張掌門馬首是瞻,畢竟鶴鳴是我們所有門派裏與叛軍打交道最多的,張掌門來之前也必是做了完全的準備,咱們借借東風便好。”
孔如松環顧左右,所見處處均是鈎戟長铩,鐵甲寒光,不禁絕望道,“如今的形勢,還能有何破解之法?”
窦涯璨笑眯眯道,“那可未必。”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