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廚房裏還有一些熱水, 我帶你去洗澡。”
葉瑾聲愣了一會兒後,忽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公主抱了?
他蹬了蹬腿, 大腿根處與褲子摩擦, 葉瑾聲頓時不敢動了。
察覺到葉瑾聲的動作, 謝青珣歉意地道,“方才是我思慮不周, 應當一開始就抱着你的。”
若是抱着而不是背着,葉瑾聲或許能更舒服一些。
剛才要不是葉瑾聲亂蹬腿, 也不會磨到大腿根那兒的傷處。
葉瑾聲:……
他其實不是這個意思來着。
不過,反正到浴房去也沒幾步路, 抱了就抱了,葉瑾聲自暴自棄地想道。
葉宅內的浴室, 其實和廚房也差不多,只不過燒火的地方被隔到了另一個房間,浴室內只能看到燒得沸騰的水,洗澡的時候一桶一桶兌涼了就是。
一扇繪着花鳥蟲魚的木質屏風立在一側, 屏風後面就是浴桶。
謝青珣将葉瑾聲放到了一旁的矮榻上,低頭看他, “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葉瑾聲咳嗽了一聲,“我自己來就好。”
他被傷到的位置實在是尴尬,若是真的讓謝青珣幫自己塗藥,那勢必要脫光衣服, 再打開腿……
那種畫面只是在心裏一想,葉瑾聲就覺得臉上發燒,這可和互相搓背不一樣!
光是想一想都覺得十分尴尬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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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要命的是,萬一……
葉瑾聲在自己的腦海裏拼命強調着, 大腿根兒處那麽敏感,萬一……萬一自己真的有了點兒什麽不該有的反應,那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尴尬指數絕對呈現指數型上漲。
沒臉見人了。
不,準确點兒說,是沒臉見玄玠了!
被葉瑾聲拒絕,謝青珣停頓了一下後,才點了點頭,又叮囑了一句,“不要泡澡,會浸到傷口。”
“嗯。”葉瑾聲點頭,“我知道了,多謝玄玠。”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謝青珣微微蹙眉,似是不滿。
葉瑾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習慣了。”
“罷了。”謝青珣嘆息一聲,“我去給你拿藥,你身上其他的傷處,也要處理一番。”
葉瑾聲在山林裏的時候,徒手撕開了擋路的一切,所以他手上的傷口也有不少,再加上穿行的時候,周圍的樹枝、荊棘……
将上衣脫下來後,葉瑾聲不由得“嘶”了一聲,“怎麽這麽多?!”
就是傷口都不深就是了。
他小心翼翼地拿過一旁的布巾,浸濕了之後,在自己的身上緩緩擦拭,盡量避開了傷口處。
慢騰騰地把自己的一條胳膊擦完後,葉瑾聲看着已經止了血的傷口,嘆了一口氣,将濕潤的布巾覆了上去,讓布巾裏的溫水慢慢浸濕傷口處幹涸的血塊,一點一點地擦幹淨。
“嘶——”
在清理到有些大的劃傷的時候,葉瑾聲一時沒能控制得住力氣,頓時疼得龇牙咧嘴了起來。
“瑾聲。”
謝青珣在外面敲門,“我能進來嗎?我帶了藥。”
葉瑾聲連忙收起自己那猙獰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确定褲子穿得好好的,這才道,“請進。”
得到了葉瑾聲的允許,謝青珣一手托着一個木質的托盤,另一只手推開了房門。
因為有屏風的遮擋,謝青珣只能看到葉瑾聲露出來的半個腦袋,還有屏風下面,露出來的一雙赤.裸的腳。
轉過屏風後,看到葉瑾聲的上半身,謝青珣眸子微微一顫,“怎麽傷得這麽重?”
“其實還好。”葉瑾聲把蓋在自己傷口上的布巾拿開,原本幹涸的血跡已經被潤濕,滲到了布巾上,在上面染出了深深淺淺的紅。
“只是看着傷口多,但實際上都是皮外傷。”葉瑾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
但是……是真的疼!
謝青珣眸色幽深,看着葉瑾聲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心疼與憐惜,但更多的,還是自責。
嘆息一聲,他垂下眸子,将找出來的藥膏放下,“我幫你擦藥。”
見葉瑾聲又是拒絕,謝青珣好笑道,“放心,只是後背。”
謝青珣都這樣說了,葉瑾聲也不再糾結,直接轉身背對着謝青珣,“玄玠,你記得輕一點兒。”
“好……”
一個好字還沒有說完,謝青珣瞳孔驟縮,就在葉瑾聲的右側肩膀處,有上下兩排牙印,看模樣,似乎是被蛇咬的,傷口處已經有些紅腫,不知道咬了他的那條蛇到底是有毒還是沒有毒。
“玄玠?”
見謝青珣忽然間失聲,葉瑾聲疑惑地扭頭,卻只看到了謝青珣蒼白的臉色。
“你怎麽,臉色怎麽那麽難看?”葉瑾聲奇怪地問道。
謝青珣的聲音都在顫抖,“瑾聲,你被蛇咬了。”
什麽?!
聽到這話,葉瑾聲整個人悚然一驚。
被蛇咬了?難道是在山林裏的時候?夜色太深,他根本就看不清楚,再加上他動作間也沒有什麽防備,身上傷口太多,被蛇咬的那幾口,估計都沒引起他的注意來。
但旋即,他就冷靜了下來,“玄玠,你先聽我說。這扶陽縣附近沒聽說有人被蛇給毒死的,所以那條蛇是無毒蛇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過去這麽長的時間了,自己還是沒有出現什麽中毒的症狀,無毒蛇的可能性頓時又上漲了幾分。
一般情況下,被蛇咬到後,中了蛇毒,發作起來都比較快。
“無毒?”謝青珣喃喃一聲,忽然俯下頭去,用唇含住了葉瑾聲被咬的那一處。
葉瑾聲一驚,立刻就要避開,“玄玠,你幹什麽!”
奈何,謝青珣一瞬間爆發的力度讓葉瑾聲猝不及防,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謝青珣已經将自己吸出來的一口血吐了出來。
葉瑾聲:……
見他又低下頭去,葉瑾聲閉了閉眼睛,只能任由他繼續吸下去,不管是有毒還是沒毒,謝青珣這一口下去,萬一真的是有毒的毒蛇,他們怕是……
又吐出來幾口鮮血後,謝青珣抓過一旁的衣服,給葉瑾聲裹上後就将人抱了起來,“我現在就送你去徐大夫那裏。”
葉瑾聲反手握住了謝青珣的一只手臂,他在發抖。
謝青珣有些慌不擇路地往外跑,險些撞上門框。
但是被他抱在懷裏的葉瑾聲卻被他保護地好好的。
在送走了葉瑾聲和謝青珣之後,徐大夫并未入睡,而是按照他以前的習慣,又去清點了一番醫館裏的藥材後,這才喝了點兒溫水,準備入睡。
結果,他剛躺下沒多久,就被一陣“砰砰砰”的敲門聲吵醒了。
“是誰?”徐大夫睜開眼睛,立刻對門外的小藥童道,“快去開門!”
這麽晚了還來敲門,來人的情況肯定十分緊急。
若是晚了一分,說不定一條人命就沒有了。
然而,打開門後,徐大夫見到的卻是去而複返的謝青珣和葉瑾聲。
“這是怎麽了?”
“瑾聲被蛇咬了。”謝青珣立刻道,“求徐大夫救他!”
徐大夫一聽,神色立刻變得嚴肅了起來,“快進來!”
謝青珣按照徐大夫的吩咐,将葉瑾聲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同時将臨時裹在他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露出了被蛇咬到的肩頭。
徐大夫一邊檢查一邊問道,“是什麽時候咬到的?可記得是被何種模樣的蛇咬到?”
葉瑾聲道,“應該是在之前山林裏的時候被咬到的,但是具體什麽時候被咬到的,被什麽蛇咬到的,我不是很清楚,天太黑了,我看不到。”
“嗯。”
徐大夫又給葉瑾聲把了一下脈,沉吟了一會兒後道,“放心,沒有中毒。”
“真的?”謝青珣猶不敢相信,再次确定道。
“是真的。”徐大夫肯定地道。
既然是在山林裏被咬到的,到現在時間也過去了兩三個時辰了,若真的是有毒的蛇,早就已經毒發了。
其次,傷口處僅僅是稍有紅腫,若是真的有毒,傷口處絕對不會是這種模樣。
但是,為了讓謝青珣放心,徐大夫繼續道,“回去之後,記得保持傷口處的幹淨,至于如何消毒,你們知道,我也就不多說了。”
“謝謝徐大夫。”葉瑾聲誠懇地向徐大夫道謝,雖然一開始他也判斷咬了自己一口的蛇應該是無毒的,但是此時得到了專業人士的肯定,他也更能放心了。
葉瑾聲看向了一旁的謝青珣,緊繃的神經一瞬間放松,他再也維持不住以往那等端雅作風,此時頗有些頹唐地歪在了椅子上,嘴裏不停地喃喃着,“那就好,那就好……”
不知是不是葉瑾聲的錯覺,謝青珣的唇邊,似乎多了些冒出來的胡茬。
他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不是他的錯覺。
見謝青珣看過來,葉瑾聲笑着道,“玄玠。”
“嗯。”
“得君為友,此生幸甚。”
在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毒蛇的時候,能夠毫不猶豫地低下頭給自己吸出“毒液”,葉瑾聲從未想過,竟然會有人為自己做到這一步。
前世今生,謝青珣是第一個,或許,也是唯一的一個了。
恍惚間,葉瑾聲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了前一世的畫面,然而那畫面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前一世,葉瑾聲是孤兒,有幸被領養,但很快他的養父母就有了親生的孩子,葉瑾聲自覺遠離了他們,上大學的時候,特意挑了一個最遠的學校。
他不知道自己前一世是如何死去的,但,不管對誰來說,他死了,都是一件好事。
這一世,葉瑾聲不知道自己現在的這一具身體到底經歷了什麽,但看上去也不像是有親人的樣子。
不過,那已經無所謂了。
葉瑾聲垂眸,握住了謝青珣的手,想了想之後,又插.入對方的指縫,兩個人十指相扣,“我一直覺得,自己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
謝青珣眸子微微閃爍。
對于葉瑾聲的那一句,“得君為友,此生幸甚。”他其實很想直接反駁,我并不想和你只做朋友。
可是聽了葉瑾聲的最後一句話後,謝青珣又看了看兩個人十指相扣的手,忽然唇角翹起,“嗯,我也是。”
多麽幸運,這一世,我能遇見你。
謝青珣不是沒想過,之前一直出現在自己腦海裏的記憶碎片到底是什麽。
經過了謝青珣自己缜密的分析過後,他認為,那些碎片所展示的,應該是另一個叫做謝青珣的人的一生。
亦或是,謝青珣自己的前一世。
他不知道自己猜測的到底對不對,但是,當他按照碎片中所提示的那般去規避危險的時候,謝青珣發現,一切都生效了。
謝青珣以為他能夠挽救自己在意的人,可是他籌謀許久,最終,他還是什麽都沒能做到。
而在遇到了葉瑾聲之後,謝青珣就發現,自己前一世的碎片越來越少,最近更是再也不曾出現過。
謝青珣猜測,或許是因為,前一世的自己,沒有遇到葉瑾聲。
葉瑾聲其實是自己的天命之人。
葉瑾聲并不知道謝青珣的腦子裏正在想着些什麽,見徐大夫看自己和謝青珣的目光逐漸變得古怪了起來,他咳嗽一聲,拉着謝青珣起身,和徐大夫告辭。
徐大夫笑呵呵地摸着自己的胡子,“希望今天晚上能別再遇到你們了。”
“一定。”
雖然徐大夫的話聽着好像有些古怪,但是對于一位醫者而言,這其實是最樸素的祝福了。
回到葉宅之後,葉瑾聲被謝青珣勒令坐在矮塌上,不準亂動。
經過了剛才的“驚魂一夜”,葉瑾聲聽話得很,乖乖地盤膝坐着,撐着下巴看謝青珣忙來忙去。
其實葉宅內也雇了仆從,但不管是葉瑾聲還是謝青珣,都不怎麽習慣身邊有人服侍,所以雇來的仆從也就是打掃打掃衛生,燒燒水,幹一些雜活兒罷了。
“手臂給我。”謝青珣伸出手。
葉瑾聲乖巧伸手,待浸了溫水的布巾覆蓋到胳膊上的時候,葉瑾聲看着正垂眸給自己清理身上血污的男人,忽然開口道,“玄玠,你有沒有覺得,你現在這樣,看起來好賢惠啊。”
話剛說完,葉瑾聲就後悔了,他連忙補救道,“那個,我……我就是形容一下,沒有……沒有侮辱你的意思!”
謝青珣擡起眸子,從下往上地看着葉瑾聲,只淡淡地反問道,“是嗎?”
“嗯……算是吧。”
“那瑾聲可還喜歡?”
面對謝青珣的這個問題,葉瑾聲猶豫了一下。
喜歡嗎?
當然是喜歡的。
可是,他總覺得,這個氛圍下,自己若是真的說出了口,好像……好像有什麽東西,就會徹底改變了。
掙紮了一會兒後,葉瑾聲還是順着自己的心意開口,“喜歡的。”
聽到那确确實實的喜歡兩個字,謝青珣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讓葉瑾聲沉醉的笑容來。
像是冬日的暖陽,又像是春雪初融。
“那珣便更賢惠一些。”謝青珣笑着道。
啊?
更賢惠一些?
葉瑾聲正愣神的時候,謝青珣已經拍了拍他的腿,語氣平淡道,“腿張開。”
“哦。”
糊裏糊塗地張開腿後,葉瑾聲猛地反應了過來,立刻一夾,卻把謝青珣的手夾在了裏面。
謝青珣的指尖還沾着藥膏,此時那些藥膏全都蹭在了葉瑾聲的褲子上。
看着糊在褲子上的白色藥膏,謝青珣有些惋惜,“都蹭掉了,有些浪費。”
葉瑾聲又立刻張開,張開後又覺得不對,但是再閉合好像更不對,一時間,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腦子裏只循環着三句話。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要做什麽?
謝青珣看着葉瑾聲的反應,眸子裏滿是促狹,不過,他也清楚,若是再逗下去,瑾聲怕是要炸毛,于是道,“我手上還沾着藥,勞煩瑾聲将褲子卷起來了。”
卷起來?
“怎麽卷?”
這一句話剛問出口,葉瑾聲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嘴巴子,多什麽嘴,直接把褲腿撸上去就行了!
“我可以幫忙。”
“不用不用!”葉瑾聲手忙腳亂地把自己的褲腿挽了起來,露出了之前騎馬被磨到的傷處。
原本應該是沒破皮的,但是經過了一晚上的折騰,摩擦得更加厲害了,此時看上去就覺得有些慘烈。
謝青珣的臉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他也沒有想到,葉瑾聲的這一處,居然傷得這麽嚴重。
他也沒心情再逗弄對方了,小心翼翼地抹好藥膏,又叮囑道,“這幾天不要亂動。”
“嗯嗯嗯。”葉瑾聲點頭如搗蒜,“我一定會嚴格遵醫囑的!”
“那便好。”
謝青珣又仔細檢查了葉瑾聲的身體一遍,确定他的身上沒有其他未曾抹藥的傷處後,這才起身,道,“需要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嗎?”
葉瑾聲身體一僵,“為什麽?”
“你的傷……”謝青珣遲疑道。
“沒……”葉瑾聲本想說沒關系,可一個沒字出口之後,他就頓住了,支支吾吾了一會兒後,他最終道,“嗯,我睡覺确實不怎麽老實,就……就麻煩玄玠了。”
謝青珣眉眼間滿是笑意,語氣愈發溫柔,“珣求之不得。”
葉瑾聲:……
這個求之不得,好像……可能……大概……有點兒微妙啊?
但不管是微妙還是不微妙,自己都答應了別人,當然要說話算話。
回到房間後,葉瑾聲自覺地往床裏邊挪了挪,讓出了外面的地方給謝青珣。
謝青珣也沐浴更衣過了,此時長發披散,身上随意系了一件白色中衣,整個人顯得愈發慵懶。
都說出浴美人,最是惹人心動。
沐浴的時候,謝青珣只掙紮了一秒鐘,就開始搜刮自己的記憶,試圖找出一個最合适的造型。
謝青珣知道自己的皮囊還能稱的上一句不錯,但人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總少不了幾分患得患失。
就是謝青珣也不能例外。
于是,等他沐浴完,刻意帶着些水汽進門後,迎接他的就是睡成了一個大字形狀的葉瑾聲。
這可真真是媚眼抛給了瞎子看。
片刻的郁郁之後,謝青珣不由得失笑,“罷了。”
折騰了一整晚,瑾聲想必早就累了,早睡也好。
謝青珣取過一旁的布巾,只草草擦了幾下頭發後,就坐到了床邊,垂眸溫柔地看着正酣眠的葉瑾聲。
他擡手,輕輕地握住了葉瑾聲的手,安靜地坐了好一會兒後,謝青珣才緩緩開口,問道,“瑾聲,我能吻你嗎?”
安靜的房間裏,只有葉瑾聲均勻的呼吸聲。
直到一股窒息的感覺傳來,謝青珣才愕然發現,在問出那一句話之後,他竟然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這可真是……
嘆了一口氣,謝青珣俯下.身,耍賴般道,“瑾聲,你不說話,我便當你是默認了?”
回答謝青珣的仍舊是葉瑾聲均勻的呼吸聲。
遲疑了一會兒之後,謝青珣低下頭,輕輕地吻在了葉瑾聲的額頭上。
油燈熄滅後,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許久之後,直到耳邊傳來謝青珣均勻的呼吸聲,葉瑾聲才悄悄地睜開了眼睛。
卧槽。
卧槽我草草草!
葉瑾聲忍不住在心裏瘋狂卧槽。
天知道他在聽到謝青珣那一句話的時候有多震驚,又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沒有直接當場跳起來。
無論如何,吻這個字,用在兩個男人之間,都是那個……那個意思吧?
還有,雖然謝青珣只是吻了自己的額頭,但……但哪個直男會去吻另一個男人的額頭啊!
謝青珣居然是喜歡男人的嗎?
葉瑾聲緩緩調整着自己的呼吸。
細細探究自己和謝青珣之間的來往,其實,葉瑾聲有的時候也會察覺到一點點的古怪,只是,或許是逃避心态,亦或者是其他的原因,他都刻意地沒有去深究。
但是現在,謝青珣在自己睡着之後所做的一切,葉瑾聲沒法用朋友兩個字搪塞過去。
可是……
為什麽他會喜歡自己呢?
想到這個問題,葉瑾聲頓時又變得茫然了起來。
葉瑾聲很珍惜謝青珣這一個朋友,但是朋友這兩個字,一旦沾染上了愛情,就很容易變質。
若是有一個人不能堅持到最後,或許,他們兩個人最後就會變得老死不相往來。
葉瑾聲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前一世,或許是性子的原因,他的不少朋友都喜歡找他來訴苦,愛情,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讓多少癡男怨女,糾纏不清。
正是聽了太多,葉瑾聲一開始就對愛情這兩個字保持着警惕。
或許,這便是葉瑾聲刻意忽視謝青珣有意無意的暗示的原因。
但現在,不管謝青珣是不是知道自己醒着,聽到了他說的話,葉瑾聲都沒有辦法再刻意地忽視下去。
那無論對謝青珣,還是對自己,都不夠尊重。
可葉瑾聲扪心自問,自己喜歡謝青珣嗎?
是想要和對方做更深入交流的那種喜歡嗎?
葉瑾聲一時間想不明白。
因為心裏藏着事兒,葉瑾聲一晚上都沒有睡好,醒過來的時候,還止不住地打哈欠。
謝青珣取過一旁的衣服,幫他套上袖子,忍不住道,“若是太困,便再睡一會兒。”
“不了。”葉瑾聲猛地搖了搖頭,渾渾噩噩地道,“說好了今天要親自去看着黃三被判刑的。”
謝青珣無奈,“只是你這個樣子,就算是去了,八成也聽不見晖之說了什麽。”
“沒事,只要洗把臉就好了!”
将冰涼的井水撲到臉上後,葉瑾聲的睡意總算是消散了個八.九分。
然而,撲到第二捧水的時候,葉瑾聲忽然想起了剛才自己被謝青珣當成是個娃娃擺弄的場景,臉有些發熱。
“咳咳。”他咳嗽了一聲,正想說什麽,面前已經遞過來了一塊幹淨的毛巾。
“擦一擦吧。”謝青珣道。
葉瑾聲抿唇接了過來,低聲道,“多謝玄玠。”
謝青珣也習慣了葉瑾聲總是喜歡動不動就說謝謝,聞言便道,“早膳已經準備好了,阿融和阿滿已經在等着了。”
“我這就過去!”
四人吃完飯後,阿融和阿滿留在家裏自己溫習,葉瑾聲和謝青珣一道去了縣府。
然而,在去縣府的馬車上,謝青珣看着葉瑾聲對自己明顯有些躲避的模樣,忍不住微微皺眉,“瑾聲,你這是怎麽了?”
“啊?”葉瑾聲擡起頭,在謝青珣的眸子裏明顯看到了一抹受傷。
那一瞬間,葉瑾聲只覺得自己好像是成了傷害他人的渣男。
只是,葉瑾聲自己現在都還是亂的,有些動作和反應,并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我……”葉瑾聲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因為昨天晚上沒睡好,有些……有些不太舒服。”
謝青珣聞言,卻信以為真,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腿,“這馬車廂裏沒有枕頭,若是瑾聲不嫌棄,便枕在我的腿上罷。”
“這不好吧。”葉瑾聲推辭道。
“沒有什麽不好的。”謝青珣熱情地伸出了手,握住了葉瑾聲的手腕,“瑾聲先躺下休息,待會兒到了,我會叫你。”
然而,葉瑾聲卻執意不肯,寧可靠着颠簸的車廂壁,時不時的腦袋就會被磕到。
在葉瑾聲看不到的角落,謝青珣的眸子裏緩緩劃過了一抹陰沉,但很快便消失無蹤。
縣府
進行公開堂審的衙門外,已經擠滿了聽到消息圍過來的百姓。
此時那堂上正跪着兩個人。
一人是個身形佝偻的婦人,鬓邊已經添上了不少銀絲。
另一人便是黃三了,黃三的腿上纏着紗布,然而那傷處滲出來的血卻滲透了紗布,洇出了一大片的血紅色。
葉瑾聲來的時候有些晚了,只能在遠處看着,但是那婦人的痛哭聲卻穿過了層層人群,傳入了葉瑾聲的耳朵裏。
聽了一會兒後,葉瑾聲也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經過。
那個被殺的少年是這婦人的大兒子,平日裏會在扶陽縣裏接一些人的活兒,大都是跑跑腿的事兒,一次給他幾個銅板就好。
這一次那少年就接到了黃三的任務,是藏在牆上,看到黃三和一個提着食盒的人同時出現的時候,就用彈弓打那個提着食盒的人。
誰又能想到,那少年按照黃三說的做了,最後卻被殘忍殺害在了一個偏僻的小巷子裏。
葉瑾聲沉默地聽着那個鬓邊染雪的婦人一句句的控訴,忍不住抓緊了一旁謝青珣的手。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葉瑾聲喃喃道。
黃三殺了那個少年,說到底,還是為了掩蓋想要給自己下毒的事實。
葉瑾聲不明白黃三為何要這樣做,他明明想逃出扶陽縣,為什麽還要殺人呢?
一旁的謝青珣反手握住了葉瑾聲的手,堅定地道,“黃三是因為心有惡念才會殺人。”
“我知道……”葉瑾聲喃喃,他只是有些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
“黃三在這扶陽縣內惡名昭著,就算這個少年躲過了一劫,以他心中的惡意,也早晚會有另外一個人遇害。”
更何況,葉瑾聲是在大牢裏和黃三結下的怨,誰又能想得到,黃三竟然會記恨到現在,甚至還有那個膽子殺人呢?
葉瑾聲嘆息一聲,緩緩地扣住了謝青珣的手,“謝謝你安慰我,玄玠。”
經過了漫長的堂審過後,黃三最終被判為秋後問斬。
得到這個結果後,那個鬓邊染雪的夫人忍不住伏地痛哭,“謝宋明府明鑒,為我兒報仇!”
而聽到這個結果的黃三,卻一瞬間白了臉。
他本以為自己或許……或許會判處千裏流放的。
待堂審過後,黃三被押送進了大牢,謝青珣對葉瑾聲道,“我還有事要與晖之商議,瑾聲,你回去……”
“放心。”葉瑾聲回過頭,嘴角扯出一個笑容來,“我能自己回去的。”
然而,看着葉瑾聲那失落的模樣,謝青珣最終還是不放心,先将他送了回去,這才再次返回了縣府。
宋昀已經在等着他了。
“你來了。”
見到謝青珣之後,宋昀将一個小藥瓶扔給了他,“我帶你去見黃三。”
一路上,謝青珣都是沉默以對,宋昀也沒有過多糾結,直接将他帶了黃三所在的牢房。
“剛抓住黃三的時候,我就已經審過了。”宋昀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憊地道,“但是從他的嘴裏沒能問出些什麽。”
黃三.反反複複就只有那麽一句話,指使他去投毒的人是一個他不認識的人,他只知道那個人姓林,其他的一概不知。
宋昀讓人給他上了刑,但黃三說出來的還是這樣幾句話。
“可能,他真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沒關系。”謝青珣淡淡地道,“我可以畫出來。”
畫?
聽到這個字之後,宋昀不由得撫掌道,“我倒是忘了這一點,你丹青極好,和玙姊不相上下。”
說完後,宋昀臉色一變,糟了,他怎麽就在這個時候,提起了謝青珣的胞姐了呢?
見謝青珣神色未變,只是眸子更深了一些,宋昀讪讪道,“玄玠,就是這裏了。”
話音落下,黃三已經被帶了過來。
許是已經用過刑的緣故,黃三整個人都顯得十分頹糜,仿佛已經徹底失去了生的意志。
謝青珣看了他一眼,直接問道,“黃三,你說的那位林郎君,可能描述他的樣貌?”
然而,對于謝青珣的詢問,黃三卻是充耳不聞。
一旁的獄卒見謝青珣神色不愉,直接一鞭子揮了上去,“謝郎君正在問你話呢!還不趕緊回話!”
在鞭子抽下來的時候,黃三身體顫了顫,但卻躲都沒有躲,亦或是他的體力已經無法讓他躲開了。
“啪!”
“啪!”
“啪!”
鞭子的破空聲響起,眨眼間,那獄卒已經是三鞭子下去。他顯然是使鞭子的個中好手,鞭子落下的時候,黃三身上的衣服都被抽碎,露出了裏面布滿了傷痕的皮膚。
謝青珣見那獄卒還想繼續揮動鞭子,擡起手,止住了他的動作,“且慢。”
獄卒對謝青珣還是十分尊重的,聞言立刻停了下來。
謝青珣走到了黃三的面前,看着他那狼狽的模樣,眉毛動也未動,只淡淡開口,“黃三,你可知道,有一種酷刑,名為貼加官。”
貼加官?
別說是黃三了,就是宋昀和這些獄卒都覺得陌生,好像……以前沒聽過有這種酷刑啊?
黃三的眼珠子轉了轉,卻仍舊不肯開口。
謝青珣也不惱,他甚至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笑來。只是,若是看向了他的眼睛,就會發現,謝青珣的眸子裏,沒有一絲笑意。
“所謂的貼加官,就是将浸濕了的紙一層層覆蓋到你的臉上。”謝青珣從自己的袖子裏取出了一小疊紙。
“貼一張的時候,你還能呼吸,第二張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呼吸不暢快了,等疊加到第五張的時候,”謝青珣看了黃三一眼,意味深長地道,“你就再也不能呼吸了。”
“待那幾張紙幹透,揭下來後,便是一張完整的人臉面具。”
待謝青珣說完,一旁的獄卒已經是滿臉驚喜,宋昀也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了謝青珣。
而黃三,已經白眼一翻,被吓暈了過去。
“潑醒。”謝青珣冷聲道。
“是!”
被鹽水潑上來,傷口處頓時火辣辣地疼,黃三呻.吟一聲,艱難地醒了過來。
哪想到,一睜眼就看到了一張要覆蓋到自己臉上的紙,黃三被那濕透的紙吓了個半死,立刻大聲喊道,“我說!我說!我全都說!”
“那個人,那個人故意躲在暗處,還穿了鬥篷,但是,但是他從我身走過去的時候,我,我看了一眼他的模樣!”
一個時辰後,謝青珣将自己繪好的人像展示給黃三看,“是他嗎?”
黃三顫巍巍地辨認了一會兒後,猛地點頭,“對,對,就是他!”
謝青珣點了點頭,确認黃三是真的沒有撒謊後,将那幅畫像收好。
即将離開大牢的時候,那位獄卒忍不住道,“謝郎君,某有一事想請教,不知可否?”
謝青珣停下腳步,溫聲道,“請講。”
“不知道謝郎君說的那貼加官是從何處知曉?”獄卒問道。
宋昀也停了下來,顯然對這個問題也很是好奇。
謝青珣遲疑了一會兒後,最終還是如實道,“曾聽瑾聲說過。”
“瑾聲?”宋昀臉上的震驚絲毫沒有掩飾,“他居然還能想到這種酷刑?”
謝青珣微微颔首,“原本,若是貼加官不能震懾黃三的話,我還準備将淩遲之刑說出。”
“淩遲?”
“便是在人身上捆一張漁網,自漁網的空洞處,一片片削下皮肉,三千六百刀後,那人才可咽氣。”
宋昀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忽然覺得,葉瑾聲和自己印象裏的有些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