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有恙 擦藥
「北極光, Aurora。」
「他帶來從黑夜至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沈镌白從她的手裏拿過煤油燈,提至她的耳旁。
他弓着背,傾身湊下來, 臉離得她很近。
岑虞愣愣地盯着他。
煤油燈的光格外的耀眼。
讓她在黑暗裏亦能看清他的模樣。
沈镌白的眉心緊皺,漆黑深邃的眸子裏沉沉, 直直地對上她的眼睛。
深情而認真。
然後,他緩緩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紫薇?”
“......”
神他媽紫薇。
岑虞翻了個白眼, 打掉他的手,“我還沒瞎。”
沈镌白一如既往的敏銳,捕捉到了她話裏下意識表達的含義。
還沒瞎。
Advertisement
意味着以後會。
他皺了皺眉, “‘還’是什麽意思?”
“......”
岑虞瞬間警覺, 她表情冷淡, 故作輕松, “沒什麽意思, 我就只是夜盲症而已,所以看不見極光。”
語氣裏是輕描淡寫。
沈镌白透着暖光色的煤油燈光,漆黑一團的眸子凝着她, 仿佛想要将她看穿。
岑虞亦輕擡眼眸, 毫不畏懼他的探究,瑩亮清澈的瞳孔裏沒有透露出一絲的異樣。
“......”
半晌。
沈镌白退了步。
“這樣啊。”語氣也是輕描淡寫,好像沒往心裏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繼續走路。
岑虞低着頭, 盯着腳下的路,一眼再沒往天空的方向看, 表現的對極光一點也不在意。
只是唇角緊抿,漂亮的桃花眼裏,多了幾分黯淡。
到了營地以後,柴火還沒燃燒殆盡, 沈镌白往裏面添了些柴,火苗又重新蹿高,帶來融融的暖意。
岑虞縮在布質的折疊椅裏,雙腳擡起來,踩在椅子的邊沿,雙臂抱着膝蓋,以一副別扭的模樣。
她将頭發披散下來,繞過脖頸挽至胸前,慢騰騰地用手撥拉,用篝火的溫度把頭發烤幹。
沈镌白把她送回露營地以後,倒是很識趣地離開,回到自己的帳篷。
他鑽進帳篷裏捯饬了沒兩分鐘,又離開了露營地不知道去哪裏。
岑虞看不太清他在做什麽,只能憑聲音判斷他人已經不在。
她盯着撲朔的火光。
噼啪一聲。
柴火裏不知道燃燒到什麽,發出爆裂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走神。
岑虞猛然想起,從白天到晚上,她忙活搭帳篷露營,晚上又被沈镌白一打岔,忘了聯系Noah和眠眠她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到了哪裏。
她站起身,從碩大的登山包裏翻出手機。
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因為溫度過低而自動關機。
岑虞趕緊打開手機,十幾條的未接來電。
一大半來自Noah,還有兩個是唐婉打的。
“......”
上一次她和Noah聯系還是白天告訴他自己到了冰島,這大半天的沒消息,肯定讓他擔心壞了。
岑虞知道不好,立刻撥了電話過去。
嘟聲只響了一下,電話就被人接起。
“岑虞。”Noah的聲音悶悶的,一本正經用中文喊她的名字。
“......”
岑虞知道這是他生氣的表現,下一秒就主動認錯,“對不起,我的手機自動關機了,我忘了和你保持聯系。”
“哦。”Noah哼哼地冷笑,“算你識相。”
“打你那麽多電話也不接,再晚一點我就要給冰島警局打電話了。”
岑虞心虛地打着哈哈,轉移了話題,“你們到哪裏了?”
Noah嘆一口氣,“還在南臨機場,一個小時之後起飛去丹麥。”
“我和眠眠大概冰島時間的明天中午能到營地。”
“!”
“不行。”岑虞突然意識到什麽,她出聲打斷,餘光不自覺瞥向隔壁雪坡上,隐匿在黑暗裏的帳篷。
“你帶眠眠直接去酒店吧,營地裏條件太差了,冰島內陸降溫降得厲害,小家夥估計吃不消。我明天從營地回來去酒店和你們會合。”
Noah沒聽出她語氣裏藏的急切,他想了想,“嗯也可以,那你一個人在營地要小心,注意安全。”
之後,岑虞向Noah交代了一些到冰島機場以後的交通注意事項,腦子裏還記挂着剛才唐婉打來的電話,草草和Noah結束了通話。
不過她沒有直接聯系唐婉,而是打開微信,果然微信裏也有唐婉的消息留言。
簡潔明了。
唐婉:@微博分享:「#岑虞欺負同組演員#...」
唐婉:看到回複。
“......”
岑虞看到她發來的微博鏈接标題,下意識覺得不妙,皺了皺眉點了進去。
#岑虞欺負同組演員#話題閱讀量和讨論度都很高,估計在熱搜上挂了不少時間。
等她看到的時候,經紀團隊已經把熱搜壓了下去,事件發酵了許久。
幾分鐘後,岑虞在微博上吃完了自己的瓜,了解清楚了事情的經過。
之所以會有這個熱搜的出現,起因是葉闌萱在微博上,發了一張自己在醫院挂水的照片。
配文是:“在演員這條路上努力。”
微博一發,#葉闌萱為演戲住院#話題就小上了熱搜。
惹得大批粉絲心疼不已,底下的評論全是在誇她敬業。
事情到這裏,其實和岑虞沒什麽關系。
但是葉闌萱的微博發了沒兩個小時,就有一個娛樂大V,曝光了幾段視頻。
一段是拍戲的時候,岑虞把葉闌萱拼命按進水裏的情景。
一段是岑虞的神态傲慢,朝着背對鏡頭的一個女演員說了一句話。
——“我覺得你該考慮要不要繼續走演員這條路吧。”
雖然女演員只有個背影,但看造型不難認出是葉闌萱。
最後一段視頻沒有畫面,只有聲音。
岑虞冷漠地拒演。
——“我不演。”
之後是張鐳罵罵咧咧的聲音出來。
——“誰都能演,就她岑虞矯情。”
微博爆料一出,很快有人和葉闌萱微博文案裏的意思聯系到了一起。
惹得一幫葉闌萱的粉絲以及好事的路人到岑虞的微博底下罵。
岑虞掃了兩眼評論。
@葉子:一邊說葉闌萱不配當演員,一邊自己拒演,又當又立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吧?
@岑虞一生黑:拍戲下那麽重的手,還把人搞得進醫院,真是有點過了吧。
@江同學:莫名被張導圈粉了,真是說出了我的心聲,葉闌萱都能在水裏被她那麽折騰,她有什麽可拒演的。
“......”
要不是岑虞是當事人,看到這一些被刻意截取出來的視頻錄音,也會被帶節奏。
岑虞想起殺青戲那天,葉闌萱咬牙切齒地讓她‘等着’,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她。
正巧這時,唐婉的電話打了進來。
“微博看了嗎?”
岑虞淡淡‘嗯’了一聲,語氣裏沒見得多生氣。
娛樂圈裏你害我,我害你這類事情多得去了,要氣真是氣不過來,不如想想該怎麽掰回一局。
“我和葉闌萱團隊那邊聯系過了,他們不打算幫忙澄清。”唐婉的聲音氣憤。
“正常。”
哪有推你一把的人,還會出手拉你。
唐婉明白她的意思,沒再多說些無用話,“物料我已經準備好了,之後會用你的賬號發一條澄清微博。”
這種事就是吃一塹長一智,唐婉以前帶江晝的時候,就遇到為了搏出位的十八線女明星栽贓江晝在影棚想潛規則她。
那會兒唐婉費了好半天的勁才調出監控,取證成功,把事情壓了過去。
從此以後,但凡是她手裏的藝人,只要是在工作的環境裏,一旦有起沖突的苗子,助理都會全程錄音錄像,以免因為說了什麽話,被人斷章取義打一個後手。
而岑虞的微博一直是由經紀團隊管理,每一條微博發的內容也是公關公司寫好的文案,保證絕對不會出錯。
她除了偶爾登小號上微博吃吃自己的瓜,基本上很少玩微博。
岑虞抿了抿唇,好像在考慮什麽,“現在就發會不會有點着急了?”
“你沒看微博上把你罵成什麽樣啊?現在不澄清我怕之後影響你的資源。”唐婉說。
臉頰上有些涼涼的。
晚上的雪又開始下。
岑虞往火堆裏續了兩根木柴,“理是這個理,但是我們還是要考慮一下劇組吧。”
現在微博上對她不利的內容,全都來自于營銷號,而葉闌萱除了只發了一條住院的微博,其實态度含糊。
“如果把澄清的物料發出去,免不了和葉闌萱正面撕破臉,《蜃樓》這部劇還沒拍完,兩個主演就鬧翻了,對電視劇之後的宣傳影響不好。”
加上營銷號發的東西裏還有張鐳的,要澄清幹淨了,到時候張鐳肯定不肯吃這個虧,你來我往免不了撕起來,然後娛樂圈裏開始明星站隊,力挺誰誰誰。
這樣的戲碼,她來來回回也看累了,最終消耗的,不過是觀衆對于作品的期待。
在岑虞眼裏,作品的價值和成功永遠是放在第一位的,不該受娛樂圈裏這些有的沒的破事影響。
而且每一部作品,都不只是她一個人的心血,是所有工作人員的努力。
葉闌萱等不住,急着跳出來搞她,但不代表她也要像葉闌萱一樣不專業。
“......”
唐婉沉默半晌。
“你的意思是這個虧先吃下來?”
岑虞漫不經心地笑笑,“你看我像會吃虧的人嗎?至少等電視劇播完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換做是平時,唐婉絕對不會讓自己手裏的藝人吃這種虧,但是岑虞說的話讓她看到了不一樣的地方。
她一直知道,岑虞不是那麽愛惜自己的羽翼,無所謂什麽人設與形象。
唐婉以為是她的性格使然。
直到剛剛她才突然意識到,那是因為自己和其他人一樣,待的是娛樂圈。
而岑虞卻一直游離于之外,以一顆赤誠的心,站在真正的演藝圈裏。
這在年輕一輩的演員裏是非常少見的。
最後,她終于松了口,“好。”
岑虞把手機丢回登山包,對這個勾連外界的小家夥不是很客氣,手機發出磕碰的聲音,然後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面。
森林裏重新回歸寧靜。
她深吸一口氣,幹燥清新的空氣讓她放松,完全不再去想那些人類文明裏的蠅營狗茍。
除了身體上的些許不适。
從一開始就不怎麽舒服的嗓子裏,好像是發起了炎,她忍不住地咳嗽。
咳嗽時又牽扯到腹部,小腹之前在拍戲時被葉闌萱踢到的地方,洗澡的時候她看見青紫了一片。
說不憋屈肯定是不可能的。
岑虞嘴上雖然大度,但心裏又把葉闌萱罵了一遍,數着日子算電視劇什麽時候播出。
她似想起什麽,從登山包裝常備藥的口袋裏翻出一盒跌打損傷用的藥油。
藥油還是之前在劇組時,沈镌白給買的那一瓶。
岑虞收拾行李的時候,順手就帶了過來,沒想到現在還真用上了。
她拿着藥油,彎腰進了帳篷,半拉起簾子。
帳篷裏墊着氣墊和厚厚的睡袋,四周是加厚的防寒布料,隔絕了風雪,加上外面火烤,溫度相對不低。
岑虞将外套脫了,把毛衣向上拉,反向翻進領子裏挂住,露出裏面平坦白皙的小腹。
而後手心裏倒上藥油,空氣裏散發出一股藥草夾雜薄荷的氣味。
她因為很瘦的緣故,肚子上沒有一點贅肉,沒有脂肪做保護,導致葉闌萱那一下直接打出皮下淤血。
看起來着實是醒目刺眼。
岑虞把藥油抹在上面,來回反複地揉搓,希望淤血能消的快一點,不要影響之後給一家睡衣品牌的廣告拍攝。
帳篷外風雪交加。
帳篷裏出乎意料的舒适,岑虞一邊揉着淤青,一邊走了神,連靠近的腳步聲也沒有聽到。
半挂着的簾子突然被掀起,沈镌白弓着背探身進來,脖子上挂着一臺單反相機,随着他的動作,墜在半空。
“岑虞,給你看我拍了什麽——”
他的聲音裏興致很高,擡起頭來時,看清了帳篷裏的情景,又瞬間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