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沒了
沈大老爺的罵聲不絕，顧清芷已經走出去好一段距離了還能聽見他的罵聲。
程嫣被安置在另外一間院子裏，平國公出事以後，當天晚上顧清芷就派人将她接到了這裏，日夜都有人在外看守。
程嫣自從來了以後并沒有表現出半分的慌張和無措，好像她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一般。
門口的侍從見到顧清芷來便替她打開了院門。
那位名為程嫣的女子正坐在石凳上繡花，她生得貌美，看起來又溫婉大方，難怪沈大老爺為她神魂颠倒，藏了這幾年，連最疑心疑鬼的沈大夫人都沒有發現。
程嫣聽到動靜擡起頭來，有些驚訝，“是你，”她頓了頓，“大夫的主子，就是你。”
顧清芷站在門口，神色冷淡，對于程嫣發現這件事情毫不意外。
“我高看你了。”顧清芷開口說道。
程嫣一臉茫然，“夫人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高看我了？我做了什麽？”
顧清芷冷冷一笑，“我原本以為你有更大的籌謀，不會一時半會兒坦露自己懷孕的消息，至少也會養精蓄銳一陣子。沒想到你這般急不可耐。你才剛剛懷上孩子沒多久，就已經開始肖想進入國公府，沈大老爺突然去見國公爺，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就是你背後挑唆的吧。你真的以為沈大老爺可信嗎？”
程嫣臉上的驚詫漸漸散去，變為一種嘲諷，“我懷的是平國公兒子的孩子，是平國公的親孫子。我做他的外室做了這麽多年，卻什麽都沒有得到，每日遮遮掩掩上不得臺面，現在我懷了，有孩子了，為自己籌謀有什麽錯？”
“愚蠢，”顧清芷臉上露出厭惡之色，“知道這個府裏的主子是誰嗎？平國公在時是他自己，平國公不在時就是現在的世子。”
程嫣并不相信她的話，“沈大老爺是平國公的兒子，是世子的父親，世子再怎麽樣難道還能越過他去嗎？再說，平國公府本就該是大老爺的，哪有越過老子先孫子的道理？”
她才不會相信顧清芷說的這些話這些話。
“沈大老爺當日便是這樣對平國公說的嗎？”顧清芷氣得冷笑連連，“既然有些事情你不知道，那我今日就告訴你。”
顧清芷走到她面前，身後的侍從走過來一把抓住程嫣，壓着她在顧清芷面前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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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嫣掙紮着，“我是沈大老爺的……”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臉上。
“在這個地方，主子只有一個人，”顧清芷說道，“他要你生你就生，他要你死你就得你死。沈大老爺做不了主子。”
“就像現在，”顧清芷俯身看着她，“你若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裏，誰能救你？”
程嫣這回是真的被顧清芷吓到了，哆哆嗦嗦地還要說什麽。
顧清芷卻道，“不要再想什麽沈大老爺了，他沒有這個能力來保你，與其保你，他現在應該更關心如何能讓自己的兒子消消氣。他尚且要在這府裏茍活，你以為你是誰？”
顧清芷擺擺手，侍從松開了鉗制着程嫣的手，程嫣失了支撐，跌倒在地上，“我，我……”
程嫣突然爬了過來，抓着顧清芷的裙擺，“我也不想這樣，我就是一時糊塗，鬼迷了心竅，求求夫人放過我吧！”
“你原本是有機會的。”
顧清芷現下突然明白了沈驚竹那句留不久是什麽意思，在他看來，程嫣這樣的人，一旦知道沈大老爺不可靠，以後是絕對不會再繼續糾纏也不會留下孩子的。
程嫣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院外突然來了人，是沈驚竹的侍從。
“夫人，國公爺，沒了。”侍從語氣沉重地說道。
天色乍變，烏雲密布。
顧清芷擡頭看了看，突然回頭問，“你想要這個孩子嗎？”
程嫣愣住，“什麽？”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不要，不要，我不要了！”
說着程嫣就拿起來旁邊的石頭眼也不眨地砸在自己的肚子上，“我不要了，求夫人放過我，這個孩子我不要了！”
血色從她的雙腿之中蜿蜒流出。
顧清芷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閉上了眼。
……
傾盆大雨，沈驚竹在雨幕之中穿梭，準備一應事宜，待到将平國公的屍身換好衣服放入棺材之後，沈驚竹便在棺材前坐了下來，淋濕的衣角洇濕了他身下一片地面。
沈驚竹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坐在地上，仿佛聽不見也看不見。
顧清芷打着傘站在門外看他。
“夫人，還有些東西沒有來得及準備，可是現在城中已經沒有……”
顧清芷轉過身走遠了些，“拿着我的信物去城東寶司坊，他們有辦法。”
侍從拿着顧清芷給的東西匆匆離去。
顧清芷回頭看了眼沈驚竹，再次邁入雨幕之中。
沈驚竹漠然看着眼前的棺材。
這是第二次。
他看着祖父在他面前身亡而束手無策。他原本以為沒了沈晟，沒了沈大夫人，剩下個不成氣候的沈大老爺也不必擔憂。
不久前祖父還告誡他小心，沒想到首當其沖的卻是祖父自己。
沈驚竹低下頭，雙手撐在地面上，渾身顫抖，在旁一同跪着的下人原本以為他是在哭，然而還未等他仔細去看，卻見着沈驚竹大笑出聲。
天要人死，便不得不死！
沈驚竹大笑出聲，頗想質問老天，既然如此為何不讓他死透，何必給他個機會，又來活這一遭？
可憐祖父一生剛烈，到最後竟又是死在這平國公府之人的私心之中。
只是一個平國公府而已！
沈驚竹臉上的笑意漸漸變得扭曲，雙目赤紅，宛如厲鬼一般的模樣将身旁的下人吓得不敢動也不敢開口。
他終于笑夠了，聲音喑啞，“把沈大老爺帶上來，對了，還有那個女人。”
下人面面相觑，沈驚竹爆吼出聲，“去！”
下人立刻鳥獸一般散去找人，誰也不想要留下來。
“等等，”沈驚竹閉了閉眼睛，“把那個大夫叫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還有，”沈驚竹睜開雙眼，神情凜冽，“把夫人帶回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