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動靜
平國公年輕時在外征戰,做過将軍,年老了便被封為平國公,在此養老。
平國公現如今已年過七十,早些年受過傷現如今都開始顯現出麻煩來,常受病痛侵擾,等到府中事物都交給沈驚竹之後,便不再出門了。
但今天不同,今天他必須要出現。
府裏設了靈堂,沈大夫人哭了暈,醒了又接着哭。
平國公拄着拐杖坐在椅子上不說話,等到來的人都散了,才将一行人都聚集了起來。
沈大夫人今天在後院嚎了一天,宣稱沈晟的死與沈驚竹有關,沈大老爺攔不住她,和平國公商量之後便将人關在了後院。
但關着不是辦法,總要将人放出來。
現下一将人放出來,沈大夫人便沖到了沈驚竹的面前,指着鼻子罵他和這件事情脫不了幹系。
“就是你,一定是你害了晟兒!”沈大夫人被沈大老爺攔着,神情悲凄,“下人說晟兒失蹤前去見過你,之後便不見了,不是你又是誰?!”
“大哥出事,我心裏自然悲憤,”沈驚竹波瀾不驚地說,“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哭嚎無益。母親希望我怎麽做,難不成要我陪大哥一起去死嗎?”
平國公皺了下眉,“驚竹。”
沈驚竹看了平國公,語氣緩和了些,“祖父,是我失言了。”
“不過這件事情是否與我有關,不如将各院的下人都叫上來問問,”沈驚竹看了眼沈大夫人,“也給母親一個交代。”
先前就未有人知道的事情,再問也沒人知道。
反倒是問出了些沈晟觊觎世子夫人的醜事,還從沈晟的住處搜到了女子的貼身衣物。
這一下算是狠狠地打了沈大夫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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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失去兒子的沈大老爺看到這些也忍不住沉了臉。
平國公看向沈大老爺,“官府那邊怎麽說?”
沈大夫人神情一怔,“對,對,官府,官府是怎麽說的?”
沈大老爺看了眼沈大夫人,搖了搖頭。
這便是認了。
沈大夫人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怎麽可能呢?這件事情難道就這麽算了?
“這件事情的結果你都看到了,”平國公沉穩的聲音響起,“晟兒不僅是你的兒子,也是我平國公府的子弟,若真有冤屈誰也不會放任,但事到如今,證據都在眼前,此事就此作罷。讓孩子安息吧。”
沈大夫人不可置信地搖頭,小聲喃喃,“我不信,我不信。”
沈大老爺指揮下人将人帶了下去,“父親,”他捋了把自己的臉,“兒子出去看看。”
一夜之間,沈大老爺也老了不少。
平國公嘆了口氣,擺擺手,“出去吧。”
平國公将剩餘人都趕了出去,留下了沈驚竹與顧清芷兩個人。
人一走,平國公便一把拿起桌上的杯子砸在了地上,“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沈驚竹看着地上的碎渣,“是,也不是。”
沈晟死在山匪手中是早晚,沈驚竹不過是推了他一把,讓他死得早了些。
顧清芷心驚肉跳地看着平國公,在她的印象裏,這位國公爺已經很多年不過問府裏的事情了,她只在大婚之時見過他一次,那是平國公笑意滿臉、和藹可親,直到現在她才在這個老人的身上看到他曾經的将氣。
“平日裏他對你多有得罪,你教訓他也是理所應當,可你若真的恨他,我當初想将他送出去,你為何不肯,還将他當作大哥看待,”平國公雖然對沈晟不怎麽待見,但再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孫子,想來總還是有些遺憾,“既然決定這樣忍氣吞聲,那就一直忍着,現在又為什麽這樣趕盡殺絕?”
他沒想到沈驚竹一動手便這樣毫無轉圜之地,徑直将沈晟給折了。
沈驚竹平靜道:“忍夠了,就動手了。我不是沒給過他機會,但他在得寸進尺。”
“你……”平國公嘆了口氣,“動靜太大了啊。”
沈驚竹顯得有些不屑,卻也沒說什麽。
顧清芷皺了皺眉頭,原本平國公摔杯子那一聲她都覺得沈驚竹怕是要遭罰了,誰知道現在平國公根本就沒打算動沈驚竹。
外界傳聞平國公格外寵溺這個孫子原來是真的。
平國公對顧清芷招了招手,“孩子,你過來。”
“跟着他委屈你了。”
顧清芷一怔,連忙道,“祖父別這麽說,能嫁給世子是我的福氣。”
平國公嘆氣,“就咱們仨你不用這樣,他是個什麽東西我最清楚了。我原想着他要是一輩子就這麽着了,我也不強求,結果現在……人吶,總會變吧。”
也說不上是不是件好事。
顧清芷沒有開口。
人确實是會變,但最大的變數就是眼前人。
沈驚竹默默聽着,不知道想到什麽,也沒了開口的欲望。
“行了,你們回去吧。”平國公道。
沈晟死了,沈晟的夫人方蘭玉帶了孝出來待客、燒紙,一直到下葬,她都一副神情平靜的模樣。
沈大夫人精神不濟,也沒工夫在意這些。
等到沈晟下葬之後沒幾天,方蘭玉便自請離去,她想得周全,知道沈大夫人和沈大老爺未必願意松開口,便徑直跪到了平國公的面前。
平國公知道她這幾年的遭遇,嘆了口氣便放她離開了。
方蘭玉走得那天,只有顧清芷一個人去送了她。
“我這前半輩子最開心的共有兩件事,第一件是我當初出嫁,雖未見過自己的夫婿,卻也知道以後不同以往,我有了夫君陪伴,也期待過夫妻和睦、琴瑟和鳴。”
可惜所托非人。
沈晟洞房花燭之夜便出去找了花娘,後院裏形形色色的女人都不夠他喜愛。
方蘭玉原本覺得自己好歹是夫人,是高她們一等的。但這一切也在當初沈晟的羞辱之中看清了。
方蘭玉露出一個輕松淺淡的笑容,“第二件事便是今日離開沈家,在這裏蹉跎幾年,我終于能走了,原本沒有孩子是我的遺憾,現下看來是上天給我的機會,能讓我無牽無挂、幹幹淨淨地走。”
顧清芷認識方蘭玉以來,從未聽她說過這麽多話。
顧清芷笑了笑,也帶了幾分真意,“那就祝大嫂,不,是方小姐往後無憂吧。”
方蘭玉看向她,“謝謝。”
方蘭玉臨走前交給了她一個荷包,裏面有一塊玉佩還有一張寫了人名與地名的紙條。
“如果你真的對那件事情感興趣,或許可以去找這個人問問。”
顧清芷送走方蘭玉後便站在看着她乘車離去。
在平國公府幾年的蹉跎,原本已經讓這個女子失去光彩,但就在剛剛的一瞬間,顧清芷又看見了她身上的傲氣。
她才忽然想起來,方蘭玉當年也是城中的才女,聲名遠播。
“夫人,怎麽看得這麽久?”
沈驚竹的聲音從身後悠悠傳來。
顧清芷怔了下,垂下手将荷包收入袖中,“大嫂走了,我便少了個說話的人,有些不舍,這才看得久了些。”
“是嗎?”沈驚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還以為夫人想跟她一起走。”
顧清芷擡眸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看得久了,她覺得這張臉也沒當初見到的那麽可怕了。甚至還不如他身後平國公府的這座大院可怕。
沈驚竹突然想起來,“夫人,我在書房裏發現了一些關于你的東西,”他勾起唇角,目光深邃,“你想不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