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饑渴?”◎
春白看見齊岷, 驚得倒抽一口冷氣,身上莫名落下雞皮疙瘩來。張峰因她的反應而回頭,見着齊岷,忙讓開一步, 颔首行禮。
齊岷走過來, 不知是不是逆光的緣故,臉龐看着有些晦暗不清。
及至桌前, 齊岷開口:“在做什麽?”
張峰聽得齊岷語氣低沉, 後背本能地發涼,低頭道:“王、王妃有事垂詢, 卑職正在答複。”
齊岷看着虞歡,眼神明暗難辨, 少頃後, 道:“退下。”
“是。”
張峰抱拳颔首, 快步離開。
齊岷看向春白。
“?”春白莫名, 怔忪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也在“退下”的名單內, 頓時又驚又懵,看向虞歡。
虞歡語氣散漫:“指揮使大人說話,聽不懂?”
春白忙屈膝一禮, 溜回屋裏。
暮風起伏,深淺樹影嘩然而動,拂着彼此臉龐, 虞歡坐在石桌前,拿起茶壺倒茶, 一派神閑氣定。
齊岷低眸看着, 回想先前在月洞門處聽到的那一句話, 仍有些難以置信。
對峙少頃後,齊岷開門見山:“張總旗有無心上人,與王妃何幹?”
虞歡喝了一口奶茶,坦然回:“沒有心上人,方便與我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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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岷:“哪方面的來往?”
“都可以啊,”虞歡捧着茶盞,擡頭,“人情方面,公事方面,或者……床笫方面。”
暮光斜照,虞歡清楚地看見齊岷的臉在一瞬間陰沉下來,那雙本就銳利的丹鳳眼更似喝了血的刀刃,刺得人背脊發寒。
虞歡似笑非笑:“指揮使這是什麽反應?”
齊岷眼底冷意不減,這是她喊的第二聲“指揮使”,齊岷大概知道,她不痛快時便愛用這個稱呼。
“王妃這是準備另辟蹊徑?”
齊岷目光攫着她,仍有些難以接受早上還在向他傾情告白的人轉頭就開始琵琶別抱,盡管……“琵琶別抱”這詞用得或許并不準确,并且,今日也是他拒絕在先。
卻見虞歡點頭:“人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嘛。”
齊岷唇繃直。
虞歡感慨:“論長相,他确實次于你,不過人挺拔,膚色白皙,軒眉朗目,作為錦衣衛總旗,想來身材也是很不錯的。而且……”
虞歡看回齊岷,語氣裏透着滿意:“我覺得跟指揮使比起來,他會更溫柔一些。”
齊岷眼底戾氣不散。
虞歡颦眉:“倒是指揮使,前來找我有何貴幹?為何要叨擾我跟張總旗敘話啊?”
齊岷趕在天黑前過來,自然是有事的,可是現在那一茬已經不重要了。
“張峰兄長早夭,如今是家中獨子,恐承受不起王妃的厚愛,望王妃自重。”
虞歡全當聽不懂,質問:“指揮使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找你你不答應,我找別人你又不準,難不成,你是在吃醋?”
齊岷也全當聽不懂,繼續警告:“王妃要想找人解悶,王侯将相,販夫走卒,任憑挑選。但錦衣衛,不是王妃能招惹的人。”
“好啊,”虞歡答應得很爽快,“那就請指揮使大人去替我尋一個俊朗的男人來吧。”
齊岷:“?!”
樹木在四周嘩然作響,虞歡仰臉看着齊岷,目光澄澈,顧忌全無。
齊岷眉峰緊斂:“王妃就這麽……”
喉結微微一滾,齊岷艱難而冷漠地吐出後面的兩個字:“饑渴?”
虞歡聳眉,睫底秋波流轉:“指揮使沒有嘗過這其中的滋味,自然不會懂了。”
“……”
齊岷點頭,甘拜下風。
“要試一試麽?”虞歡最後一次給齊岷機會。
“多謝,不必了。”
說完,齊岷最後看一眼虞歡,轉身離去。
虞歡側過臉,舉杯就唇,耳鬓處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紅。
天色漸黯,張峰沒走太遠,就在月洞門後的石徑上踱步等着,見齊岷出來,忙走過來,喊了聲“頭兒”。
齊岷沒應。
張峰看一眼月洞門後,顧及齊岷先前交代的任務,确認:“還要在這兒守着王妃嗎?”
“不用。”
張峰點頭,想起先前虞歡問自己的那些話,又問:“王妃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交代?”
齊岷腦海裏一下掠過虞歡的那句“那就請指揮使大人去替我尋一個俊朗的男人來吧”,眉眼陰沉,嗓音冷漠。
“沒有。”
“……哦。”
張峰應聲,總感覺哪裏古怪,可又不敢再問了。
齊岷走後,虞歡坐在石桌前,悶悶地喝完了剩下的大半壺奶茶。
春白從屋裏走出來,一眼便看出虞歡心情郁郁,小聲喚道:“王妃……”
虞歡放下茶盞,胸前緩慢地一起一伏,乃是嘆了一聲悶氣。
春白更有些惶恐,奈何先前乖乖躲在屋裏,着實不知道齊岷跟虞歡說了什麽。
不過,聯想齊岷走來時的那陰沉臉色,便可知情況不會太理想。
春白憂心地道:“齊大人他……又惹王妃不高興了?”
虞歡看向空蕩蕩的月洞門,如實道:“他說我饑渴。”
春白:“?”
虞歡回想齊岷走前的表情,五味雜陳。
本來,今天叫張峰過來,是想試着撩撥一下,打發時間的。可是齊岷來後,虞歡左看右看還是覺得齊岷更順眼,更可以讓自己心動。
然而齊岷偏偏要守身如玉,不肯給人半點機會。
于是,她将計就計,故意誇贊張峰,想看齊岷吃醋,又順着他的話往下講,請他給自己尋個俊朗的男人來。
本以為這樣可以激怒他,讓兩人關系更暧昧一些,或更親密一些,可誰知道齊岷生起氣來會是這副德性。
居然,敢當面指責她……饑渴?
虞歡想起那一句話,以及齊岷說那話時的神情,耳根又開始發熱,半是羞,半是惱。
“春白,”虞歡忽然喊了一聲,問,“你覺得,齊指揮使會喜歡怎樣的女人?”
春白“啊”一聲,回神:“齊大人在姻緣樹下不是說過了嗎?端莊,賢淑,聰慧,話少。”
說着,扳起指頭:“還有,相貌一般。”
“那是瞎編的。”
“?”
春白想了想,會意地點頭:“也是哦,齊大人那樣英武的男人,應該還是更喜歡相貌出衆的女子。”
虞歡心裏稍微舒坦一些,随後又更困惑,她是從小便被人誇美誇大的女人,長這麽大,遇見的男人也無不折服于她,可為什麽齊岷偏就這樣與衆不同,能對她的三番五次的撩撥無動于衷呢?
虞歡想不明白,回憶昨天夜裏在海灘上的那個親吻,以及齊岷後來的所有反應,擱淺多時的一個猜測再次浮上心頭。
“難道……他真的不行麽?”
齊岷回到屋裏,提壺倒了一杯茶。
茶是涼的,喝進喉裏有些發澀,齊岷一口氣咽下,放下茶盞,在桌前坐下來。
頭有點痛,不知道是不是被虞歡那豪放發言震動的緣故,齊岷休息片刻,從懷裏取出一方錦帕。
錦帕已洗過,但凝垢的血跡仍殘留不少,原本雪白的茉莉花被染成深淺不一的紅,看着頗有些觸目驚心。
齊岷看着,便又想起昨天跟虞歡同處的情形,正走着神,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齊岷收攏手,擡眼。
來人身形不高,腰上似佩着劍,右手敲着門,左手則拿着什麽東西。
齊岷猜出來人是誰,垂落眼睫,沒應。
敲門聲響了一會兒後,停下,再然後,房門被來人從外推開。
辛蕊左手夾着個小木箱跨進來,看見齊岷,吓得倒抽一大口涼氣。
齊岷坐在桌旁,低着眉睫,聲音平直:“辛府的待客之道,便是這樣?”
辛蕊差一點魄散魂飛,縮回腳關上房門,閉緊眼在心裏怒罵三聲“天殺的”後,才又弱弱道:“齊大哥,我可以進來嗎?”
齊岷臉冷着,沉吟少頃:“進。”
辛蕊耷着頭走進來,想着辛益先前交代的話,努力做出一副賢淑的模樣:“聽說齊大哥受傷了,我來給你包紮一下傷口。”
齊岷的态度不變:“不用,處理過了。”
辛蕊試着堅持:“我這兒有專治外傷的金瘡藥,齊大哥擦上以後,保準……”
“擦過了,”齊岷打斷,“貴府的金瘡藥。”
“……”辛蕊抱着藥箱杵在兩步開外,“哦。”
屋裏一時沉默,辛蕊又挫敗又委屈,又不甘心就這樣撤退,瞄一眼圓桌後的齊岷,見他手裏拿着一方錦帕。
錦帕有一角露在外面,上面清楚地繡着一簇花葉,辛蕊心頭“突”的一跳。
齊岷手裏有錦帕并不稀奇,可是哪有男人的手帕繡花的?
辛蕊一下想起昨天跟齊岷待在一塊的虞歡,腦袋裏晴天霹靂一樣,反應過來時,話已問了出去。
“齊大哥手裏拿的是誰的帕子呀?”
齊岷手指收攏,節骨突起。
辛蕊撞上他看來的眼神,頭皮發麻,忙補救:“我……我的意思是,齊大哥的手帕看着像是有些髒了,不如我給齊大哥繡一條新的過來?我的女紅雖然不算頂好,但也還是不錯的,齊大哥要有什麽喜歡的花樣,可以給我說……”
齊岷收起錦帕藏入衣襟內,臉色冷漠,明顯不再想聽下去。
“還有事嗎?”
“……”辛蕊憋住一肚子委屈,撇撇嘴,“沒有了。”
“不送。”
“……”
辛蕊灰心喪氣,抱着藥箱轉身,走出房門。
屋外暮色蒼茫,有丫鬟等在庭院裏,見辛蕊出來,忙迎上去。
“小姐,怎麽樣?”
辛蕊悶不吭聲,垮着一張臉,看得丫鬟很是揪心。
“小姐?”
辛蕊不應,抱着藥箱走上抄手游廊,悶頭走了一會兒後,收住腳步。
“我怎麽覺得,齊大哥有一點讨厭呢?”
作者有話說:
虞歡:這個男人不行。
辛蕊:這個男人有點讨厭。
齊·史上最受嫌棄男主·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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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心為上,在大家的齊心協力下,某人已經開始動搖(嘿嘿)。
(本章掉落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