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亂跑
尹城莫名其妙的看着尹行陰沉的臉色,問:“怎麽了?戾氣這麽重?”
“看見書呆子沒?”
“是說之前那個書生?”尹城眯眼瞧他:“不是跟你回屋了嗎?怎麽?吵架了?”
尹行眼中滿是寒光,額角居然浸出汗來:“他不見了。”
尹城嘴角抽了抽,眯眼:“要幫忙嗎?”
尹行沉默了一會兒,轉身出門,撂下一句“幫我找找。”
盯着尹行緊繃的脊背,尹城招手:“黎凜,帶上侍衛隊去找。”
“是!”黎凜拱手,轉身去帶人了。
尹行離開尹城的房間,叫來剛才保護舒笙的兩人,出門。
木辰和木炎兩兄弟膽戰心驚的跟在尹行身後,尹行此刻身上的氣息暴戾的吓人,兩人帶着尹行到了舒笙失蹤的地點,尹行轉臉看了他們一眼:“分頭找。”
“是!”木辰和木炎趕緊找人。
尹行眉頭皺的緊緊的,站在那巷子裏盯着夜幕下黑暗的巷子,想了會兒,終于邁開步子,進入了巷子。
尹行發揮了他驚人的觀察力,硬是從什麽都沒留下的小巷子裏找到了舒笙被帶走的痕跡。
那是一包糖粉,早上的時候尹行給舒笙塞在包袱裏的,之前在路過一個小鎮的時候,他們曾聞到過糖粉的甜味,舒笙買了些打算找地方休息的時候自己做點心用。
此刻那東西被刮破了,看起來開的口子還挺大,尹行在巷子的盡頭發現了白色的糖粉的痕跡,皇宮出身的尹行很不嫌棄的小從地上撚了那一小撮混合着泥土的糖粉,在鼻子下聞了聞,香甜的味道在鼻尖上緩緩擴散。
尹行拍了手上沾染的白色粉末,大步向着一條小路走去,那是通向後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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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走幾步,又找到了舒笙的包袱,有些散亂的挂在樹枝上,還能看見他書生袍子的邊角。
尹行将包袱小心的拿下來稍微整理了一下,背在肩上,繼續上山。
很快,他看見了蔣翰,扭曲的躺在地上,已經昏厥了過去,周圍的腳印很雜亂,将蔣翰周圍的泥土踩得亂七八糟。
尹行心一沉,這人還真不放棄,居然追到山岚府來,就是說舒笙的丢失跟他有關系了?
一想到在小村莊裏的時候,他抓起舒笙毫不猶豫的扔向那一叢籬笆,尹行的臉色就黑如鍋底了。
恰好木辰和木炎兩人也找了過來,沒等二人開口,尹行就對他兩擺手:“把他帶回去,我去找書呆。”
他順着腳印離開的方向一直往山下走,這條路跟來時的路不同,路上布滿了荊棘,很多荊棘都被折斷了,看得出走這邊的人有多慌亂。
尹行擰着眉一直往下走,走了相當遠的一段距離的時候,他看見了舒笙,躲在一叢荊棘後面,耷拉着腦袋沒精打采。
尹行邁不動步子了。
……
舒笙跑的很辛苦,他的腳上被磨出血泡的地方還沒好利索,再加上晚上這一通折騰,這會兒一沾地就疼的鑽心,很快舒笙就敗下陣來,只能找了一個相對來說隐秘的地方先躲起來。
此刻他只祈禱蔣翰不會追來的這麽快。
清瘦的書生将自己蜷成一團,雙臂緊緊抱緊膝蓋,盡量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舒笙感覺有點難過。
難過的同時還有些後悔,後悔跟尹行頂嘴,後悔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就跑出來,如果自己沒任性的跑出來的話,就不會讓蔣翰鑽到空子了,他知道,蔣翰是怕尹行的,
舒笙傷心的将腦袋埋在膝蓋上,這會兒他全身都不舒服,腳上疼,胳膊上被蔣翰捏過,也疼,腰上也被擰了好幾把,估計青了,還是疼。
舒笙癟癟嘴,小聲而又自責的自言自語:“尹行,我錯了。”
“知道錯了?”
尹行的聲音從耳邊響起,透着幾分嘶啞,還有幾分憤怒與責怪的問。
舒笙一愣,呆滞的轉頭,見尹行就站在自己身後那一叢荊棘後,靜靜的看着自己,眼中眸色很深,昭示着他很不爽。
“尹行……。”舒笙愣了會兒,慌亂的站起來,腳上一疼,一下子就撲向了尹行。
但是,他兩中間還隔着一片荊棘。
該死!
尹行暗罵一聲,一步蹿出去伸手将撲下來的舒笙往懷裏一圈。
舒笙撞過來的力氣有些大,尹行後退了兩步站穩,把舒笙從懷裏撈出來,見他皺着眉歪歪斜斜的站着,一身衣袍被荊棘劃得破破爛爛的,眼圈紅紅的看着自己,癟嘴。
尹行暗暗的嘆了一口氣,面對着這樣的舒笙,不管他再如何生氣,也沒有半點脾氣了。
舒笙顧不上自己,拽着尹行的衣袖不撒手,尹行扶着他打量,問:“背還是抱?”
他不知道舒笙身上有沒有傷到什麽地方,有點擔心如果選擇的方式不對會弄疼他。
舒笙伸出手臂往他脖子上一環,尹行會意的将舒笙抱起來,原路返回。
他很滿意舒笙現在這樣黏人的狀态,至少對于他此刻滿心火氣的情況下,滅火的效果很顯著。
“看見蔣翰沒有?”舒笙在路過那片見蔣翰的地方的時候,問。
尹行繃着臉點頭。
“人呢?”
“帶回去了。”
舒笙眼一眯,磨着牙,從牙縫裏狠狠的吐出幾個字:“閹了他!”
尹行腳步一頓,低頭看他,語氣森冷的問:“他碰你了?”
舒笙嘴一癟:“沒成功,我跑的快。”
“都廢成這樣了還跑的快。”尹行鄙視的看他,然後接口道:“回去我讓人閹了他。”
“嗯。”
下了山,一眼就看見山下立着一隊侍衛隊,見尹行抱着舒笙出現,大家都好奇的看尹行懷裏的書生。
清瘦的書生身上滿是傷痕,正閉着眼養神。
尹城湊熱鬧的從侍衛們身後踱出來,看了看尹行,一挑眉:“傷了?”
尹行沉着臉點頭,毫無誠意的道:“謝了,我先帶他回去處理。”
尹城望着尹行的背影,眯眼嘆氣:“啧,有相好沒兄弟,真沒義氣。”
……
尹行抱着舒笙回到客棧裏,木辰和木炎已經準備好了傷藥和洗澡水。
尹行瞥了他們一眼:“回去自己去領二十鞭。”
“是。”木辰木炎領了罰退了。
舒笙微微仰臉看他:“還要罰他們呀?”
尹行微微眯眼,深褐色的瞳孔中寒光陣陣:“做錯事自然要罰,若是以後還如此呢?”
知道他們宮裏人規矩多,舒笙癟嘴不說話了。
尹行把他放在床上,先洗了澡,換好幹淨的衣服。
尹行提過藥箱子來:“傷哪兒了?脫吧。”
舒笙略有些不自在,伸手想搶藥箱子:“我自己來吧。”
尹行靜靜的瞄着他,不語。
舒笙心虛的看了看他,乖了,耷拉着腦袋神情恹恹,脫了外衫,卷起袖子把胳膊遞給他。
他胳膊被蔣翰捏太狠了,此刻不光紅了一圈,還有些微微的腫起,尹行一見,渾身散發出一股“我很不爽”的恐怖氣息來。
接着是受了傷的腳,跑的時候拐了一下,腫了腳踝,尹行目光恐怖動作輕柔的幫他洗好,流血的地方上好藥,包好,然後舒笙趴在床上。
尹行就見他腰上青青紫紫好幾塊,來氣,用手指輕輕的戳了戳一塊淤青:“還任性不?”
舒笙皺眉哼哼了兩聲,沒吭聲。
沒回應,尹行不滿,又輕輕戳了一下:“說話,還亂跑不?”
舒笙癟嘴,噌的一下子回頭,神情哀怨:“你到底幫不幫我抹藥啊?”
尹行沉默的與他對視。
好吧好吧,我認輸!
舒笙很快敗下陣來,腦袋一耷拉枕在手臂上:“不跑了。”
尹行眼角微微挑了挑,又覺得有點兒好笑,拿起一塊棉花仔細的幫他塗抹好藥水,把衣服整理好,然後坐在床邊上看着他。
舒笙歪着腦袋瞧他,悶聲悶氣的道:“謝謝。”
尹行無奈,嘆了口氣,抓了舒笙一把頭發拽了拽,問:“書呆,信我不?”
舒笙點頭。
尹行又問:“休息幾天,養好傷我們就走好嗎?”
舒笙歪着腦袋,睜着一雙清亮的眸子看他:“你不回去啊?”
“不回。”搖頭:“你覺得尹城說的可行?”
舒笙撐着胳膊坐起來,道:“不可行,名不正言不順的,你現在要去那就是篡位。”
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他腦袋:“乖,就這麽回事兒,尹城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就是來看看。”
舒笙點頭:“我們去金焱縣吧,那兒風景好,也清淨。”
“嗯。”
舒笙重又躺下,拉着被子平躺着,看着尹行:“我困。”
“睡。”
“你怎麽辦?”舒笙眼睛亂瞟。
尹行拉了把大椅子過來,放床邊上坐好,雙手放在膝蓋上,雙眼含笑:“看着你睡。”
“嗯?”舒笙不自在的轉着腦袋:“你不睡?”
“等你睡着我去隔壁睡。”想了想,又伸手幫他掖好被角:“快睡。”
舒笙很快閉眼,不多久,便呼吸均勻了。
尹行發現,舒笙對他越來越沒有防備心,這種信任感讓他覺得有些開心。
這書呆子信他。
……
尹城溜溜達達的回了客棧,他沒什麽睡意,經過一夜的折騰,天已經微亮,讓黎凜去外面買了些包子馄饨回來當早餐。
“爺,咱什麽時候回去啊?”黎凜問。
尹城咬着個包子晃了晃腦袋,道:“吃完早飯就走,果然,這哥靠不住。”
黎凜嘴角抽了抽,站在邊上默默的想,歷朝歷代還沒聽說過哪家是把皇位當燙手山芋一樣丢來丢去的呢,自古以來哪個不是為了這位置争搶多少年,搞的急了逼宮弑兄什麽事兒做不出來啊?
本朝可好,讓來讓去的,還真沒人稀罕的樣子。
尹城滿臉憂傷的吃着早餐,黎凜已經讓人下去收拾東西整頓人馬去了。
正吃着,就聽見樓下一陣喧嘩,未澤守在尹城身邊的,尹城聽見了,就沖着未澤一努嘴:“去看看。”
未澤領命走到窗前,往樓下一看,就是一皺眉。
只見外面街道上,早起的人都朝着一個方向跑,議論紛紛:“哎呀,怎麽會成這個樣子啊?”
“就是就是,這是什麽咬的啊?這麽可怕。”
“不祥之兆啊,看樣子山岚是要變天了。”
未澤聽的挺郁悶,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就叫來一個侍衛,讓他去打聽一下出什麽事兒了。
尹城光聽這動靜,就皺着眉搖頭,別是什麽不得了的事兒吧?
另一邊屋裏。
尹行當然沒去睡,他就坐在椅子上看了半個時辰的書生。
舒笙睡覺挺有趣的,總是不自覺的就裹上被子卷成一卷,然後自覺的滾到床邊上,挨着牆,像一個巨大的蛹一樣。
尹行想,他待會兒出來的時候難道是要從一個出口爬出來嗎?
舒笙睡的也不沉,畢竟是早上,睡覺總沒晚上來的自在舒服,很快就醒了,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尹行。
然後尹行就看見他一滾,成功的從被子卷裏把自己抖了出來,迷迷糊糊的問尹行:“外面怎麽了?”
尹行惋惜的想,怎麽不是爬出來的呢?
尹行這才注意到外頭的吵嚷聲,皺了皺眉,他走到窗口推開窗戶,沖着屋頂上打了個響指。
木青從屋頂上通過窗戶躍進屋裏:“爺。”
尹行道:“去外頭看看怎麽回事,順便帶早飯回來。”
舒笙已經穿好了衣服在用銅盆洗臉了,邊洗邊問:“你昨晚沒睡啊?”
“不困。”尹行托着下巴看他。
舒笙奇怪的拿着包袱抖了抖,翻着裏面的衣物嘀咕:“咦?我的衣服怎麽全換了?”
尹行嘴角抽了抽:“你衣服昨兒都挂樹上扯爛了,我讓人重新去買的。”
舒笙聞言擡起頭來:“壕,你養我啊?”
“養啊。”尹行笑眯眯點頭,伸手搭他肩膀,笑容輕佻的道:“跟爺混,吃香的喝辣的,怎麽樣?考慮考慮?”
舒笙樂了:“我還給你做面吃來着,你害不害臊啊。”
“不怕,臉皮厚。”
正笑鬧呢,木青敲門進來了,先是給他兩把早餐放桌上,然後站在一邊上,擺明了一副‘外頭有事這會兒不能說’的架勢。
尹行拉着舒笙先去吃飯,邊瞟了木青一眼——說吧。
木青臉色怪異的皺了皺,擰眉——現在說合适嗎……
想了想,反正是爺讓說的,那就說:“外頭死人了,是兩個男人,全身上下的肉都被什麽東西給咬掉了,內髒掉了一地,就剩了腦袋是完整的。”
“噗——。”
尹行斜着眼看他:“怎麽這麽惡心啊?”
木青一臉的無辜:“是您讓我說的啊……。”
舒笙看了看手上的包子,默默的放下了,尹行淡定的繼續吃,問:“死的什麽人啊?”
木青道:“兩中年男人,看衣服的碎片應該是穿的黑衣,就是長的可醜了。”
這一說,舒笙和尹行都想起來一件事,兩人默默的對視一眼。
舒笙,問:“可醜?你說是不是那些人啊?”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醜也是一種特點,尤其是上回他們遇見的,醜的那麽特立獨行的更是很容易記住。
尹行摸下巴想了想,沖着舒笙一挑眉:“快吃,吃完咱去看看!”
尹城可沒他兩這好胃口,聽見侍衛這麽一說,尹城就吃不下了,默默的推開碗盤,倒是跟着黎凜和未澤兩人就下樓去看了。
黎凜和未澤暗暗叫人來護衛,怕出什麽亂子,尹城的安全最重要。
人就死在城門下不遠處的草叢裏,那裏圍了很多人,但是沒有人敢上前,衙門的人還沒到。
尹城皺了皺眉,未澤默默的擋在尹城面前:“爺,別靠近了吧,太那啥了……。”
“那啥?”尹城一手揮開他,上前瞅了一眼……
就一眼,尹城臉色就難看到了極點,連同黎凜和未澤兩人都不免唏噓,這是他們有史以來看過的最殘忍最惡心的屍體……
這誰啊?怎麽死這麽慘的?
未澤和黎凜同時後退一步,嘀咕:“都說了別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