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西河(可不重看)
遠處的山頂接天處,夕陽染紅了天空的邊緣。
官道上一輛馬車正不緊不慢的跑着,駕車的男人披着蓑衣戴着鬥笠,半張臉都被罩在了鬥笠下面,只能看見一個高挺的鼻梁,薄而利的嘴唇,以及線條硬朗的下巴。
但即便是這樣,也依舊能夠看得出男人很英俊,身體高大健碩,此刻正一手握着鞭子,一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懶散的靠在車上,甚至是有些惬意的。
這男人正是尹行。
他和舒笙辭別了那個小村子,尹行便大手筆的買了輛馬車來給舒笙坐,自己則負責駕車,他們用一盞茶的功夫決定了要去的地方,在跑路方面短暫性的達成了共識。
“書呆,下個地方是哪裏?”尹行在車外問。
車內,舒笙背後墊着個枕頭,盤腿坐着,一邊膝蓋上放着一個本子,另一邊的膝蓋上放着一張羊皮地圖,在旁邊的小桌子上還有一碟在小村子裏買的糕點——茶糕。
聽見尹行問,舒笙看了眼地圖,道:“西河鎮,不遠。”
尹行聽了,就側着身子把手伸進了車內,手心朝上沖着舒笙動了動手指。
舒笙正拿了塊糕點打算放嘴裏,見此,歪着腦袋看了看,伸手把桌上放茶糕的碟子拿起來給尹行放手心裏。
尹行郁悶的回頭把車簾挑開一條縫,露出半張臉來往裏看,無奈道:“地圖……我要你的吃的幹嘛?”
舒笙尴尬,悄悄的吐了吐舌頭,趕緊把碟子拿下來,把地圖放在了尹行的手心裏,尹行這才把手收回去,抖開地圖看了眼,自言自語道:“今晚應該能去那邊過夜,不急。”
此處正好途經西河,尹行停下馬車跳下去,把鬥笠拿下來,又把簾子挑開一條縫,問舒笙:“我去河邊洗個臉,你下來嗎?”
舒笙嘴裏正嚼着糕點,聽他問就點頭:“嗯,洗手。”
尹行把簾子給他掀到車頂上,站開到邊上,看着舒笙下車,他知道舒笙對別人的碰觸十分抗拒,因此很少會主動去幫他,最多就站旁邊防着他摔了什麽的。
舒笙提着衣袍跳下來拍了拍手,一溜子就往河邊跑,經過幾天的相處,尹行發現這會兒的舒笙比在小村子那邊的時候可好動了不少,不像最開始那般草木皆兵,心情好的時候還能開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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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尹行就發現,這書呆子懂的還挺多,各地的風俗傳說啊什麽的,包括一些久遠的古料,問起來了都能說上個一二。
尹行走過去挽起袖子洗臉洗手,舒笙也蹲在不遠處洗臉洗手,一側頭就看見尹行的胳膊上鼓起的肌肉,在夕陽下的水波的印呈下分外的惹眼。
舒笙眼瞅着,悄悄的捏了把自己的手臂……癟嘴,蘆杆兒似的,真不爽!
“喂,書呆。”
尹行突然叫他,舒笙轉頭看尹行,見尹行伸着食指,食指上吊着一只半個巴掌大的河蟹,河蟹的夾子夾着尹行的手指,尹行一搖,晃來晃去的。
舒笙眨了眨眼,問:“今晚喝螃蟹湯?”
……
尹行默默的把螃蟹拿下來遞給舒笙讓他捏着蟹殼,洗好手後站起來弄袖子,看舒笙捏着小螃蟹發呆,莫名覺得有趣,嘀咕道:“螃蟹湯啊……也不是不可以……。”
再次上路的時候,尹行坐在前面邊駕車邊吃舒笙從裏面遞出來的茶糕,舒笙趴在馬車內的小桌子上,用一根棍子将螃蟹戳翻,看它辛辛苦苦掙紮着翻過來,于是再戳翻,無限循環,并且樂此不疲。
傍晚時分兩人總算到了西河鎮。
舒笙手上提着那個螃蟹站在馬車邊上,夜風吹來,吹動了舒笙的頭發和書生袍,胡亂飛舞。
尹行牽着馬拉着馬車一手叉腰看了看,對舒笙道:“走吧。”
“……确定嗎?我覺得就在車裏過夜或許比較好。”舒笙微微皺眉,盯着這鎮子滿臉的不悅。
鎮子裏沒有半點燈光,家家戶戶關門閉院,除了夜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之外,再無其他的動靜,風停下來的那一刻,舒笙甚至以為這一切都靜止了。
尹行點頭,态度堅定:“确定,今晚風大,車裏睡一晚你要感冒了。”
便拉着馬和馬車往裏走。
走了兩步,回頭,挑眉:“你怕?”
舒笙站在原地沒動,想了想,認真的問尹行:“為什麽這麽安靜?”
尹行無奈的聳肩:“或許風俗如此。”
舒笙不贊同,小跑着跟上去,在尹行的身邊走,小聲道:“總覺得怪怪的。”
尹行也覺得怪怪的,兩人就一直往裏走,鎮子不大,大概是因為只是個小地方的原因,住戶也不多,這地方就靠西河而活。
一路走來沒見一星半點的燈光,敲了幾家門也無人應,舒笙又開始考慮住在馬車上過夜的可能性了。
突然,尹行輕聲叫了他一聲:“書呆。”
舒笙看他,見尹行指着一家院子,努了努嘴。
舒笙就看見,從這家院子的院門縫隙上,居然透出了些許燈光,并不太亮。
尹行把馬交給舒笙讓他牽着,自己上前去敲門。
咚咚咚。
三聲,無人應聲。
舒笙和尹行就看見那道燈光倏然滅掉了,四周又是一片無邊際的黑暗。
好在天上有月亮,足夠讓尹行和舒笙看見彼此在什麽地方。
尹行摸着下巴想了想,回頭看舒笙,小聲問:“可以抱你嗎?”
“……。”
舒笙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臉色開始變得有些難看。
尹行意識到舒笙可能理解錯了自己的意思,趕緊解釋道:“我是說,我們翻牆進去看看,我帶你進去?”
舒笙想了想,又擡頭看了看院子,又低頭想了想,輕輕點頭,躊躇道:“應該……可以吧……。”
尹行點了點頭,試探性的摟過舒笙的腰,舒笙瞬間全身緊繃,緊張的不像話,尹行可以趕緊到舒笙連呼吸都開始紊亂,這是他在害怕的前兆。
“別緊張,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嗯?”尹行試着安慰他。
舒笙深吸了兩口氣,定了定心神,低着頭輕輕的點了點頭。
然後,他就感覺自己飛了起來。
尹行小心的摟着舒笙從牆角處借力,一個縱身翻過來圍牆,兩人落到地面上,腳剛一沾地,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就劈頭朝着舒笙砸了下來。
尹行臉色一寒,把舒笙往身後一拽,一手接了棍子手上一用力,就聽咔嚓一聲,棍子應聲而斷。
拿棍子的那人傻了傻,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磕着頭叫道:“大爺,大爺我錯了我該死,我不識擡舉,大爺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要什麽你盡管拿,只求留我一條賤命吧!”
尹行繃着臉一腳踩在那人肩上讓他別亂動,問道:“別亂叫,誰要殺你了?”
“唉?”男子一聽,仰頭看他二人,驚道:“你們不是山匪啊?”
“自然不是。”
男子這才看清,站在他面前踩着他的是個很精壯的男子,個兒高大卻沒有一點蠻橫的感覺,他的身後還站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正瞅着他。
尹行放開了他,男子從地上爬起來拍着身上的土,松了一口氣一樣:“原來不是山匪,吓死我了,你們是什麽人啊?翻我家牆要幹什麽?”
“路人,路過的,你們這兒怎麽這麽奇怪?都沒人點燈的?”
男子一聽臉色微變,招手叫二人:“路人啊?進屋說吧。”
男子打開門快速的幫他們把馬和馬車牽進來,又迅速的鎖好門,幾人進了屋,一直到了裏屋,才見裏屋裏窗戶是用木板遮起來的,屋裏點着一盞不算亮的油燈,有個女子正坐在油燈底下縫衣服。
“阿蘭,去倒水來。”男子道。
那女子擡起頭,看見尹行和舒笙,低聲驚呼了一聲,拽男子:“當家的,不是說山匪下山來了嗎?怎麽帶了兩個陌生人回來啊。”
男子擺手道:“他兩路過不清楚情況,放他們在外面太危險,救人一命嘛,好事,你去倒水來。”
尹行和舒笙都拱手道謝,男子看起來是個老實人,年齡也不大,三十歲上下,爽朗的笑着擺手道:“不用謝,救人是好事兒。”
“你剛剛說山匪是怎麽回事兒?”尹行問。
男子立刻又緊張了起來,低聲道:“二位是不知道,這風山上住着一幫子山匪,兇殘的很,經常下山來搶東西,還殺人呢,鎮子上的人都怕了他們了,晚上沒人敢出門,就是白天也不輕易出門,就怕一個不小心喪命。”
舒笙皺眉,問:“這塊地方是數月縣管吧?怎麽鬧得這麽厲害,縣令都不理嗎?”
“哪個敢去報信哦!”男子苦笑:“這鎮子進出出口都有人把守,沒人出的去,要不,我們早跑了。”
尹行托着下巴沒說話,舒笙也皺着眉無奈。
男子笑笑,擺手道:“我讓阿蘭給你兩收拾屋子,你們先休息一晚上,今兒晚上看起來是不會來山匪的,沒事兒。”
過了會兒,男子領他們到房間就出去了,尹行卻搖頭道:“看來今晚不會安生了。”
舒笙也贊同,男子說進出都有人守的話,他兩進鎮子必定已經被山匪知道了,今晚不動才是怪事。
尹行想了想,對舒笙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守會兒,總不能讓人家為了我們而遭災,那才是罪孽。”
舒笙點頭,爬上床裹好被子縮在床角處,圓乎乎一團,像個粽子似的,眨眼看着尹行,那意思是——我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