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梅落

第14章 印象

子桑抽了抽嘴角，鞠了一個躬，找了個角落坐下。

我就知道這雙眼睛會惹事。

現在最要緊的事是處理傷口。

子桑并不是太在意相貌，但作為一個女子，而且是一個正常的女子她也不太希望毀容。

看了看一臉鎮定正在閉目養神的白衣男子，子桑在心裏嘆了口氣，覺得還是自己動手比較好。

拿出随身帶的傷藥和白布，正準備動手的子桑突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她沒鏡子啊。

下次出門再急都應該檢查一下的！子桑悲憤了。

現在怎麽辦呢？子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這間華麗的車廂，掠過紅木桌，紅木椅等一切會讓她覺得自己是窮人的精品擺設，停在了那柄看似樸素的劍上。

“對不起，您的劍能借我一下嗎？”子桑滿含歉意地問道。

白衣男子愣了一下，便又恢複了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請。”

然後，他看見子桑緩緩抽出了劍，左手提着劍柄豎在眼前，雙眼聚精會神地盯着劍身，右手拿着白布給額頭上藥。

一時間，他在風中淩亂了。

“多謝。”已經包紮完畢的子桑鎮定地将劍插入劍鞘，雙手遞給白衣男子，渾然不覺将一柄名劍當做鏡子是一件事有多麽過分。

白衣男子無語地接過劍，“你叫什麽名字。”他問。

“我叫子桑。子虛烏有的子，桑榆暮景的桑。”子桑笑道。虛無的黃昏美景，是她這個名字的含義，就像她這個人一樣，将一切殘忍埋藏與溫柔之後。

白衣男子點了點頭，他是個高傲的人，像他這般高傲的人本就不會聽過子桑的名字。

“我是葉孤城。”

在用劍的人中只有葉孤城能與西門吹雪并列，他的名氣之大已不用多加解釋。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所以在自我介紹的時候，他能夠用“是”而不是“叫”。

他自信江湖中沒有人不知道他。

只不過，眼前這個是例外。

“請恕我直言，您在介紹自己的名字時用‘是’這個字是很不禮貌的，會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子桑說這話絕對是出于真心的。

她有很多想要的東西，所以一天到晚四處跑。江湖中有那麽多人，那麽多事，她怎麽可能一一記清。所以她只會記憶和他哥哥有關的，如陸小鳳。或是對她有幫助的，如龜孫子大老爺。

至于什麽名滿天下的傳奇劍客，她是聽過就忘了。

這對于她而言并不能算是孤陋寡聞。

柯南道爾筆下的福爾摩斯連地球繞着太陽轉都不知道，可又有誰能說他見識淺薄。

這是一樣的道理。

只不過，葉孤城尴尬了，自他出道以來，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事情。

這個女孩子，非常特別。

這是子桑留給他的第一印象。

好在子桑沒和他就禮儀問題多加計較。

馬車一路颠簸。

即使再過華麗，馬車終究是馬車，終究要随着道路起起伏伏。

強大的人是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的，只有最強大的人才可以。這是她的老師初薇告訴她的。

子桑看着自己的手，感慨萬千。

可是老師，你知道嗎？

最強大的人也沒有改變命運的能力。

因為在人類之上還有神靈，而在神靈之上則有規則。

要不然，她怎麽會到這個連電腦手機都沒有的時代來？

一瞬間，子桑怨念了。

葉孤城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臉上的表情從悲傷到了然再到幽怨，第一次在心裏深深地認可了“女人翻臉比書快”這句話的真實性。

“葉公子，你是住在白雲城嗎？還是有事去那？”或許是因為覺得車廂內的氣氛太過于壓抑，子桑率先開了口。

“我住在那。”葉孤城破天荒地回答了，也許是因為先前被子桑打擊得夠嗆，使他一下子忘了維持冰山劍客的形象。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子桑興奮了，“我是去白雲城買綢緞的，因為我對那的價位不了解，有些擔心被騙，所以……”

葉孤城靜靜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你能陪我一起去買嗎？”子桑有些許不好意思地摩擦着大拇指。

“噗……”一直靜立在一旁的仆人發出了這樣一種聲音，然後驚慌地抹了抹嘴，又恢複成了那副呆板的樣子。

子桑沒有理會這個小小的插曲，繼續說道：“你看，你是那的本地人，用的又是這種布料，可見你和販賣這種布料的人有所接觸了，如果你能和我一起去的話至少能讓我獲得最公平的價位，當然，這僅僅是我的請求，如果你實在沒時間的話……”

話雖這麽說，子桑臉上依舊浮現着“陪我去吧陪我去吧……”這種帶着希望的光輝。

葉孤城摩擦着拇指與食指似乎在思考，他的手很修長，如果他不處于這個時代，子桑絕對會賭他是學鋼琴的，賭注一比一百。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完成了思考。

“可以。”他說。

然後，他閉上眼，神情依舊淡漠。

子桑笑了笑。

雖然看上去不近人情，但是，他的确是一個好人呢。

這是她對他的印象。

葉孤城無疑是一個寂寞的人，因為他孤高的氣質，因為他無情的劍術。

世間總是充滿了矛盾的。

每個人都渴望着朋友，卻又不約而同地渴求這力量與權力。

然而，站在高處的人往往是寂寞的。

兩個同處于高處的人就像物體中的粒子一樣，會相互吸引，又會相互排斥。

因為只有一個人才能站在最頂峰。

子桑不了解葉孤城，卻能感受到他的寂寞。

那是與她的哥哥所相似的寂寞。

不，這種寂寞更甚于她的哥哥。

我欲乘風直達天庭，卻又無力承受那森冷的寂寞，回首望着頹敗的塵世，進退兩難，努力的想尋找着一個平衡點，卻最終選擇了逃避，走進那個一望無際的漩渦——死亡。

子桑想起了曾經一個前輩說的話。

他是所有傭兵的偶像。

其實每個不同的世界中，總有那麽一絲相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