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哈哈哈哈,她已經進來了,就休想逃出去,我的徒兒,很難過吧?”太清如癫如狂,披散着頭發,神情可怖,與已經入魔的路星河不相上下。
王櫻櫻綁成個粽子似的,被束仙繩吊着,在狂風中像個擺錘左右搖擺,而她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路星河和太清兩人鬥法鬥得昏天暗地,心裏默默祈禱別被他們的法球砸中。
入了魔的路星河法力不是強了一點半點,一掌下去,海嘯山崩,威力極大,太清漸漸陷入頹勢,只見路星河單手捏着她的脖頸,就像捏小雞一樣,太清臉色煞白,再也提不起一絲法力,最終放棄了掙紮,安靜地由着路星河抽出她的三魂七魄,并像扔垃圾一般,扔進了乾坤網的羅盤中。
不同方位的羅盤,代表的是不同人的命數,太清被抽分了魂魄,即便尚存一絲生機,但也是不同的人了。
從此,世上再無太清真人了!
望着太清被扔出去的方向,路星河伫立了好一會兒,暗淡無光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片晶瑩,一滴血淚滴落了下來。
“路……路星河……”王櫻櫻輕輕喚他,望着他孤零零伫立的背影,莫名泛起一絲酸楚。
他雖入魔,可并沒有忘記自己是誰,也并沒有忘記,那個被他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的人,是他的師父。
那個曾在他最絕望苦痛之際,給過他光的恩人;那個教導他法術,從此走向修道之路的引路人;那個在他生命中,陪伴他最長的人,被他親手消滅了。
路星河緊抿嘴唇,寬大的衣袍在風中吹得嘩嘩作響。也不知是乾坤網承受不住太清的神魂,還是他們方才的打鬥損壞了乾坤網,金光熠熠的羅盤開始一塊塊脫落,如同天塌陷一般。
“快跑,乾坤網要自毀了。”沈落在地面上驚呼,不斷揮舞着手臂,示意他們快逃。
可王櫻櫻還被繩子捆着呢,她雙手根本使不上力,只能一跳一跳的移動。
“快啊。”
沈落看着王櫻櫻的樣子,急得團團轉,王櫻櫻也不想這般啊,只是當初太清好死不死地,給她的繩子上施了咒,任她怎麽掙脫,都無法解開這該死的繩索。
她又氣又急,臉漲得通紅,眼淚不争氣地簌簌往下掉,眼瞅着飛來的大羅盤就要砸中她的腦袋瓜,路星河倏地一個飛身,攔住她的腰肢,帶着她飛了起來。
風聲在耳,呼呼作響,路星河大手一按,把她整個人包裹在寬大衣袍裏,她卻有些耐不住,伸出脖子,好奇的四下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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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一片狼藉,路星河帶着她,左躲右閃,乾坤網就像一個環形的虛拟空間,他們無論飛多遠,都始終逃不出乾坤網的控制範圍。
“找不到出口了。”路星河語氣有些急迫,擡頭認真打量着頭頂尚存的羅盤。
“路星河,你要幹什麽?”王櫻櫻似乎猜到了路星河的想法,心中一凜,顫着聲音問。
“來不及了,這裏快要自爆了,若是待着這裏,我們都得死,倒不如,進去或有一線生機。”
路星河眼眸眯了眯,眸光透過一絲狠戾。
“這羅盤便是四柱八字,代表人的一生命運格局,看那!甲申、乙巳,日幹為甲乙木,乃青龍伏形之格局,是上等好命,你就去那。”說完,不待她回應,用力一推,借力将王櫻櫻往他所指的方向飛去。
“記住,日幹為甲乙木!”風中傳來他的叮囑。
這羅盤有巨大的吸力,越靠近羅盤,吸力越大,為了到達路星河所指的那個八字位置,王櫻櫻逆着風,艱難的在羅盤上一點點爬向目标地。
終于,她到了。
她看了看周圍,核對正是路星河所指的甲乙木位置,正打算往下跳,腳底卻被身上的繩索絆了一跤,她重重摔倒,又被風連着摔了好幾個跟頭,也不知究竟落在哪個方位,就稀裏糊塗掉了進去。
像是進入一片暗黑的甬道,她一直往下墜,往下墜,周圍寂靜無聲,她努力大喊,卻毫無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見到了光明,刺眼的光,随之而來的,還有嘈雜尖銳的人聲,以及……一股濃重的血腥之氣。
“是個丫頭,唉,又是個丫頭。”
“就說這修娘沒福氣,專生賠錢貨。”
“等着吧,待她男人回來,還不知怎麽說呢。”
細碎的說話聲陣陣傳來,卻無人來瞧上她一眼,只由着她孤零零躺在凹凸不平的木盆裏。
王櫻櫻睜着眼,打量了一圈,家徒四壁,破爛不堪!
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糟了個糕的,她…她投錯胎了!!
這是哪裏?什麽朝代?她該怎麽辦?苦哈哈過完這一生嘛?天啊~路星河,你出的好主意,要知道是這樣,她還不如死在乾坤網裏呢,哦不,她也怕死……
她越想越難過,只好一聲高過一聲地哭起來。
“你看看,你看看,這娃不僅是個賠錢貨,還是個磨娘精,一個勁地哭哭哭……”旁邊的婦人對她很是不滿,只是袖手旁觀看着她,一個勁地說了她這不好,那不妙,王櫻櫻作為一個小嬰兒,也沒什麽本事,氣得沖他們豎起短小的中指,且更賣力地哭起來。
“哎呀,吵死了,這娃怎麽這麽能哭啊。”那些婦人被她吵得終于坐不住了,罵罵咧咧,拍了拍衣袖,結伴走開了。
她們一走,房裏便顯得更加冷清,生産時用東西還散落在地上,無人收拾,不時散發着陣陣腥臭味。
王櫻櫻小腦袋還擡不起來,只能眼睛四處亂瞟,榻上似乎還有個人,一直沒發出聲響,靜心一聽,才能聽到輕如羽翼的呼氣聲。
王櫻櫻試探性的又嚎了幾嗓子,終于,那個人挪了挪身子,光腳踩在地上,艱難地用骨瘦如柴的身子,将她抱了起來。
被一個近乎骨頭架子的人抱着,滋味并不是很舒适,王櫻櫻小鼻子嗅了嗅,那人身上的味道卻十分好聞,淡淡的,令她十分心安。
“等娘讨碗米湯喝,興許就有奶了。”那人說完,默了默,大顆滾燙的淚水滴在她臉上,又緊緊抱了抱她,輕聲嘆道:“孩子,娘對不起你。”
……
王櫻櫻最終還是沒有喝到娘親的奶水,但她卻奇跡般的活了下來,靠左鄰右裏的施舍,糊裏糊塗長大了。
她的娘親叫修娘,自生下她後,就一病不起,她上頭還有五個姐姐,皆乖巧懂事,大點的已經開始操持家務,并做些活計供養母親和幾個妹妹,而小一些的,則照顧病弱的母親和幼小的王櫻櫻,日子如流水,雖苦,但卻和美。
她的父親,自她出生以來就沒出現過,聽人說父親嫌母親生病,生的又都是女兒,幹脆就把她們抛棄了,在外另找了女人過日子去了。
病弱的修娘只得獨自支撐起家裏,她身體不好,但十分溫柔賢惠,又知書達理,對她們也十分疼愛,從來沒有打罵過孩子,教養出來的孩子,個個聰明懂事。
她還聽說,修娘原本是官家大小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卻因家中父兄獲罪,被充入妓籍,一朝零落成泥,受盡苦楚。
獲罪前,修娘曾與一貴族家的公子定過親,兩人情投意合,郎才女貌,本是天作之合,卻被這突如其來的災禍生生拆散,那位公子還算有情有義,千方百計,不惜花費重金,将修娘從那吃人的魔窟中贖了身,善良的修娘知道自己名聲已毀,怕拖累那公子,便随便找了個農夫嫁了,以斷了公子的情緣。
這農夫,便是王櫻櫻如今的混賬父親。
待她長到四歲時,她終于見到了她的父親,是的,她們的父親又回家了。
起初,她們姐妹幾個都很開心,心想着一家人終于可以齊齊整整地,好好過日子了。
可是,誰也沒想到,父親的出現,卻是她們凋零、分離的開始。
起初,是父親整夜整夜的虐待毆打母親,母親那低低的、強忍着的□□聲,聽得她們姐妹幾個抱頭痛哭。
為什麽會這樣?幼小的她們每天既害怕,又痛苦。
第二日,修娘卻總是神色如常給她們做好飯菜,只是步履艱難,臉上、身上總會帶着青紫的痕跡,王櫻櫻年紀最小,也最心疼母親,一時忍不住,伏在修娘腿上,哇哇地哭起來。
修娘為她抹着眼淚,哄着她道:“英兒不哭,娘沒事。”,然後捧着一大碗面到她面前,笑着說:“瞧,小饞貓,你看,是你最愛的刀削面。”
王櫻櫻擦了擦眼淚:“娘,你等我長大,我長大了,日子就好了。”
等她再長大一點,就可以開始修煉法術,不出幾年,就能小成,到時候誰也不能欺負她的家人!
可命運總是惹人惱,還沒等到王櫻櫻長大,家裏就又出事了。
起因就是她那不争氣的父親,最近迷上了賭博,還借了高利貸去賭博,最後利滾利實在還不起了,便打起來賣女兒的主意。
修娘是進過那魔窟的人,知道那裏不是人呆的地方,更是不能自己的女兒去遭那份罪,她沒了辦法,只得抱着父親的腿,連哭帶求,就是不撒手讓父親去老鸨那簽字畫押。
父親急的一連幾腳,往她心口上踹,修娘頓時口吐血沫,人幾近昏厥了過去,可依然死死拽着父親的褲腳。
“王得躍,今日我便是死,也不能讓你如願,你若賣了我女兒,他日我做鬼,也要讓你不得好死。”
修娘咬牙切齒,平生第一次,說出這般狠厲之話。
“你要死,我不攔着你,臭婆娘,老子早就厭煩你了。”王得躍發了狠滿臉赤紅,死命踢打修娘,每一下都不留餘地,看着是下了死手。
這樣子,不出一時半會,修娘必定得被他活活打死,家中最大的姐姐素雪連忙跪在他們面前,聲淚俱下求道:“別打了了,我去,爹爹,求你別打了。”
修娘撐着最後一點力氣,搖搖頭:“不,你去了,就沒活路了,絕不能讓你去,這是剜娘的心啊!”
“可是,可是……”素雪向來聽話,可對于修娘的叮囑,她卻無法聽從。
不去的話,就得眼睜睜看着修娘被打死了,況且,最好還是逃不掉的,倒不如聽點話,還能留下修娘的性命。
“娘,姐姐,你們別争了,要賣就賣我吧。”王櫻櫻稚嫩的聲音響起,大家都頓時有些訝異。
可王櫻櫻繼續道:“賣我吧,我模樣最好,賣我價錢更高。”她擡起頭,看向王得躍,死活不想叫他一聲父親。
啊呸,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