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月二十一號，報紙上正式宣布即将恢複高考的消息，全國上下都沸騰了起來，小山村現在還有的知青不多，加上本村沒多少能參加的，因此受到的影響還不是太大，不過饒是這樣，宋家也成了香饽饽。
現在還在小山村的知青一共有十二個，其中五個還住在知青點，還有七個則在小山村成家了，這些人都覺得自己可能要一輩子都在小山村的，現在突然有了回城的可能，可不就激動了嘛。
可好些人下鄉都快十年了，原本書本的知識早就忘了，現在也沒有課本，就算想複習，也沒有複習的辦法，宋佳宜和宋佳寧姐妹倆去年才畢業，當時宋國永還去學校把書都拿回來了，所以她們家肯定有課本！
原本平時不來往的知青現在紛紛登門，就為了能借一下書複習，将來争取考上大學離開這裏。
宋佳宜和宋佳寧這時候倒沒想着要藏着，不過為了防止有人借書不還，直接就規定了借一本書十天內必須還回來，否則的話以後就都不借了，哪個來都不借，為了自己有書看，其他想複習的知青也會看着讓借書的人按時還書的。
反正她們姐妹倆複習早，那些課本基本上都倒背如流了。
雖然準備得很充分，但是宋佳宜的心情依舊不太好，果然，星期天的時候宋國永找她們談話了。
“阿宜，阿寧，咱們家只能支持你們一個人去高考，爹知道你們聰明，要是去考試很可能會考上大學，但咱家裏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要是你們倆都出去了，家裏負擔不起，所以爹只能讓你們一個人去考。這段時間你們就別兩人換着去學校上課了，商量一下誰去考試，然後考試的那個人就在家裏複習，一邊複習一邊帶小寶吧。”
宋佳寧從高考恢複的消息傳來就一直很開心，臉上帶笑，聞言笑容都淡了下來，“爹，這是什麽意思？那另一個人怎麽辦？”
她從來沒想過，她爹居然會不同意她們參加高考，還只能去一個人，這讓另一個人心裏怎麽想，多難受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咱家就是地裏刨食的，哪裏有錢讓你們兩個上大學，再說了你們弟弟還小，要是你們倆運氣好都考上了，你弟弟誰來帶？我跟你娘年紀都大了，養你們這麽大，你們不幫着家裏帶你弟，還讓我跟你娘辛苦供着你們？”宋國永是真心不想兩個閨女都跑出去。
他是個有見識的，兩個閨女都跑出去了，還能回來？跑得那麽遠，将來能靠得住？要是留下來一個那就不一樣了，姐妹倆從小關系就好，有一個人留在家裏，另一個肯定不會不管，就算将來出息了，肯定也會給家裏很多東西，宋佳寶現在還小，他不得不想遠一點。
說到底，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跑遠了的女兒和嫁出去的也沒什麽區別，他可不敢去賭兩個閨女有沒有良心，将來誰還不是為着自己着想，他這兩個閨女可不是那種人家說什麽就聽什麽的軟性子，所以他至少要留下一個給家裏幹活，不能兩個都賠進去。
而且他也沒說錯，小寶還小，是他們家的寶貝疙瘩，肯定要有個人來帶他的，可不能像大隊其他小孩子一樣放養着。
“爹，我可是聽說了，上大學不但不要錢，國家還會給補貼的，聽說和縣城工人的工資都差不多了呢，所以根本不用花家裏的錢。咱家裏的錢不是得給小寶存着起房子麽，我跟姐不要。而且就算我跟姐都去考了，考不考的上還是兩回事呢，去考考怎麽了？”宋佳寧還想說什麽，宋佳宜拉了拉她的衣袖阻止了，自己開口說。
這情況她早有預料了，上輩子也是這樣，她爹說了一通大道理，就是不許她跟她姐兩人都去高考，只能去一個，最後要不是何晟雲，估計她們真的只能一個人報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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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沒有何晟雲，她爹估計更加不好說服。
宋佳宜很懂宋國永的心思，說那麽多都是假的，主要還是怕她和她姐脫離他的掌控，不能給家裏給宋佳寶做牛做馬，要不是面子問題，他壓根不想給她們任何一個人去參加考試，這不是她們大隊就她們倆能去試試麽，要是一個大隊一個報名的都沒有，也難看。
比起小山村其他人，宋國永的心思真的很多，并且很喜歡用各種理由掩飾自己的心思。
“不要錢？還有這事情？”宋國永愣了一下，還真不知道這個，不過就算要錢他也沒準備出，家裏的錢本來就不多，将來小寶長大要用錢的地方多得很，可經不住花，現在一分錢他都不會亂花。
“就算不要錢，小寶怎麽辦？你娘這麽大年紀還要下地還要照顧小寶，回來還要做飯做家務，你們忍心嗎？你們是女孩，讀到高中就夠了，将來嫁人也好嫁，可要是讀大學，讀完年紀都大了，還怎麽嫁人？又不是男人，讀那麽多幹什麽？聽爹的話，這高考就別去了，要麽也只能去一個，肯定得留一個人在家裏的。”
宋國永當然知道要是能考上大學，那絕對是天大的好事，但兒子考上還是女兒考上，這區別就太大了，對他來說，女兒考上了未必是什麽好事！
偏偏他知道家裏兩個閨女一直在看書，比起其他臨時抱佛腳的人，她們考上的可能肯定更加大。
與其等她們考上了再來阻止，還不如現在就說好，省得以後被記恨。
宋國永這話一出來，宋佳寧果然就猶豫了。
不為別的，就心疼喬來娣。
然而從未來回來的宋佳宜卻不會這樣想。
“爹，你讓我跟我姐商量商量吧。”
“也行，到底誰去誰在家，你們姐妹自己商量，我跟你娘不管。”宋國永聞言将坐在一邊玩的宋佳寶抱起來，起身就出去了。
宋佳宜拉着宋佳寧就進了房間。
“姐，我都想好了，大學裏頭不但不收錢，還發錢呢，給錢給糧票，我原本想着咱倆好好學習争取考上大學，到時候學校發的錢和糧票留一點自己用，其他全部寄回家裏給爹娘。”
“我知道你心疼娘，我也心疼她，所以才想着到時候将錢和票寄回來，這樣手裏有錢，娘也能買些吃的喝的，不至于太辛苦。”宋佳宜對喬來娣還有感情的，可這種時候她知道怎麽做才最好，就算她們真的像宋國永想的那樣留下來了，也不是什麽好事，幫不了多少，可能幫的最大的忙就是嫁人給家裏收一筆豐厚的彩禮！
“阿宜，我不想像娘一樣，我怕有一天我會活成娘的模樣。”宋佳寧嘆了口氣，突然說。
“你不會，你永遠不會活成娘的模樣。”宋佳宜肯定地說，目光灼灼地看着宋佳寧，“雖然不一定考得上，但是姐，我們一定要試試，要不然我想肯定會後悔一輩子的！你不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宋佳宜真的很擔心宋佳寧留在小山村，最終會慢慢變成另一個喬來娣，雖然她知道這幾乎不可能。
現在只能先想辦法兩人都報名考試，如果實在不行，宋佳宜自己只能後退一步了。
她經歷過後世，即使不出去，眼界也不會被限制，但宋佳寧不一樣。
“實在不行，咱偷偷報名去，爹總不能一直看着我們。”
說到做到，宋佳宜出去直接告訴宋國永，兩人商量決定讓宋佳寧去，她在家裏。
宋國永也沒想到宋佳宜居然敢騙他，直接就相信了，等宋佳寧去報名也沒在意，并沒有注意到宋佳寧帶戶口本去報名，還可能會直接将兩人都報了。
反正戶口本上的紙不能撕下來，宋國永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當然不可能陪着宋佳寧去報名，給了宋佳寧可操作的空間，就算哪天宋佳宜在學校上課沒有去，可宋佳寧和宋佳宜是雙胞胎，姐妹倆長得一個樣，想要一人報兩個名并不難。
等報完名宋國永才知道這件事，感覺自己的威信被挑釁，瞬間就怒了。
報名不但需要戶口，還需要介紹信，也就是說宋佳寧手裏有兩張介紹信，一張她的名字一張宋佳宜的名字，這其中肯定會有宋國來這個大隊長的插手，否則不可能拿得到。
宋國來原本不想管，還是宋佳宜說服了他，宋佳宜說服他的理由是，假如她和宋佳寧運氣好都考上了，那絕對是給大隊争光的事，對大隊，對宋國來這個大隊長都是一件好事，加上宋國來也知道宋國永的性子，嘆了口氣就幫了一把。
接下來宋家的氣氛就一直不對，就連宋佳寶都察覺出來了，沒往日鬧騰。
宋佳宜一直擔心期間會發生什麽，加上上輩子宋佳寧是突然生病才錯過高考的，所以她這段時間一直很關注宋佳寧的身體，生怕她這時候病了，好在最後一直都好好的，沒發現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一個多月很快過去了，高考也來了。
“他爹，明兒個就考試了，要考三天呢，是不是給阿宜還有阿寧拿點錢和票啊？她倆這幾天肯定不能回來吃飯和住的，不給點錢她們怎麽過？總不能餓三天吧？”黑暗中喬來娣嘆了口氣說。
她對宋佳宜姐妹倆都考試的事情沒什麽不滿的，她這個年紀下地帶孩子也用不着別人，自己就能解決了，她是疼兒子，也不是就不疼兩個閨女了，她們想試試那就試試呗，所以她不懂宋國永為什麽這麽生氣。
宋國永生氣是因為他在家裏的威信被挑釁了，還是被兩個閨女挑釁的，他當然生氣，并且不可能就這麽過去。
“她們想去試試就試試，又不一定考得上，你不讓她們去，她們不得記恨着啊？”
“我看她們敢！老子養她們這麽大還讓她們讀書，不是讓她們學來忤逆老子的！笑笑年紀就學會陽奉陰違了，将來還得了？還能孝順我跟你，還能照顧小寶？”
“那你說怎辦？真的讓閨女餓着肚子去考試啊？”
宋國永想了想，摸黑從床頭翻出來一個小布包遞給喬來娣，“明兒個一大早，你給她倆沖一杯糖水，裏面少放點這東西，再給她們拿點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