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二個故事(11)
“哦, 該死!這是一只人類?活生生的人類?”
響亮的罵聲傳來,秦楚挑眉看了過去。
這聲音他很熟悉,是他每天都見面的一位家長, 這位女士平時行為舉止十分優雅, 對孩子也是慈愛異常。
但現在她臉上嫌棄的表情,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誤入宴會的人類,而是一只活生生跳上了飯桌的雞。
秦楚把目光轉向了一旁的小女孩, 眉頭當即一皺。
生在星際時代, 秦楚只在歷史書上見過這樣狀态的人類。
這個女孩瘦得像一把幹柴,穿着一件脫線的麻布裙子, 像在身上裹了一張破抹布。她懷裏抱着一個破舊的皮球, 瘦小的臉上挂着一對大到要掉下來的眼睛。
此刻這雙眼睛, 正好奇又驚恐的看着周圍光鮮亮麗的吸血鬼。
被剛剛的血液沖昏了頭腦, 在場不少吸血鬼開始無意識的向那個小女孩靠近。
在一衆吸血鬼的注視下,這個追着球跑來的瘦小女孩, 就像誤入狼群的羔羊, 幾乎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離得最近的那只吸血鬼, 顯然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 他根本顧不上自己引以為傲的優雅和禮儀, 直接伸手拽住了女孩的領子,将她整個拎了起來。
秦楚沒忍住, 噌的一下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諾亞在秦楚腦海裏“滴滴”叫着讓他冷靜,但除了提示音,他卻說不出其他的話。
沒有人比諾亞更了解秦楚。讓他眼睜睜看着一個孩子被吸血致死, 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諾亞, 這個女孩是單純的數據體, 還是有人類的意識?”
諾亞聽到秦楚冰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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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 撒個謊就能解決秦楚的擔憂,但是諾亞猶豫再三,還是道:“抱歉,長官,現在的我并不能突破主腦的僞裝判斷出來。”
秦楚捏了捏手指,沒有答話。
吓呆了的小女孩終于反應過來,開始驚叫着掙紮起來。
這樣的掙紮并沒有引起吸血鬼們的同情,越來越多的吸血鬼湊了過去,躍躍欲試想要分一杯羹。
秦楚身邊的特斯公爵見狀笑了笑,轉頭對秦楚道:“只是個普通的小插曲,能讓大家開心,也是個不錯的結果。”
他本以為能得到親王的贊同,卻只對上了秦楚淬了冰的眼神。
諾亞忍不住想哭。
傻逼別叫喚了,再叫喚大家都得死!
這個時候,卻聽抓着小女孩的吸血鬼痛呼一聲,把手裏的女孩猛地甩了出去。
衆人一驚,良好的視力讓他們看到,那只吸血鬼被女孩抓撓的地方泛起鮮紅的灼傷。這傷口出現後還在持續蔓延着,直到布滿血族的整只手掌。
小女孩跌落在地上,幾顆在黑夜中閃着寒光的珠子從她手掌裏滾了出來。
宴會上的騷亂更嚴重了,和剛剛參雜着貪婪和欲望的輕呼聲不同。這群吸血鬼的目光中溢出了帶着恐懼的憤怒:“銀器?”
“被飼養的人類手裏為什麽會有銀器?”
這下宴會的主人特斯公爵也坐不住了,快步朝這邊走來。
先前圍上來的吸血鬼被鮮血沖昏的頭腦清醒一瞬,但看着小女孩的目光卻充滿了憤怒和戒備。手掌被灼傷的吸血鬼氣得失去理智,再次撲上去把女孩捉住。
但是卻沒人敢去碰那滾落的三顆銀珠。
在一衆吸血鬼的目光中,從小女孩手裏跌落的三顆銀珠蹦跳滾動,兩顆在中途緩緩停下,只有一顆堅強的蹦跳着,然後碰到了一雙蹭亮的馬靴上。
馬靴的主人彎下腰,手指撿起了那幾顆銀珠。雖然皮膚立刻被灼燒出傷口,但這人顯然并不在意,非常愉悅的将銀珠放進了口袋裏。
衆目睽睽下,這只吸血鬼變魔術似的拿出一把銀色的槍,将一顆銀珠推進了槍膛。
然後他擡頭看着小女孩道:“報酬不錯,你的委托我接受了。”
随着這人懶洋洋還帶着笑意的嗓音,黑洞洞的槍口對上了抓着女孩的那只吸血鬼。
“獵人?!”
有吸血鬼尖叫了一聲,K的周身立刻出現一片空地。
這場獨屬于吸血鬼的宴會裏,不僅誤入了一個人類,還有一位吸血鬼獵人?
庭院裏的騷亂更大了。
做母親的立刻将亂跑着的孩子抱在懷裏。在親王城堡見過K的人不少,陸陸續續有人朝秦楚看過去。
看到K手裏那把熟悉的槍,秦楚眉梢微動,伸手在腰間摸了一下,果不其然什麽都沒摸到。
秦楚目光平靜的看向K,這人拿槍指着別人時,竟然還有心情側頭朝他眨眨眼。
“想不想領教下我的槍法?”
K再次看向了捉着女孩的吸血鬼,雖然做着拿槍指人這樣危險的事,他的聲音依舊毫無緊張感,聽起來像是在調侃老朋友一般溫和。
被指着的那只吸血鬼很緊張,但明顯還有點腦子。
他沒有立刻把女孩放下,而是直接舉起女孩擋在胸前,遮住了作為要害的心髒。
對此獵人只是輕輕“啧”了一聲,聲音裏帶着一股無奈和寬容:“兄弟,你怕是有點傻。報酬我已經拿了,怎麽會管雇主的死活呢?”
全場凝滞的氣氛因為他不着調的一句話呆了半晌。
連用希冀的眼神看着K的小女孩都愣了,顯然沒想到這位獵人會說這樣的話。
而且看到獵人扣在扳機上收緊的手指,在場所有生物都忍不住脊背一涼,因為這句毫無邏輯的話,顯然是當真的。
“K,放下你手中的槍。”
秦楚出聲了。
聽到秦楚的話,K的身形稍稍凝滞了一瞬,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他嘴角還揚着,但眼睛卻眯了眯,流露出一絲淺淡的不悅。
但是親王出聲後,在場其他吸血鬼都隐隐松了一口氣。
秦楚被詛咒的事不是秘密,初擁了一個吸血鬼獵人也不是秘密。血族都知道,對于這樣産生的低等吸血鬼,他們具有絕對的操縱能力。
抓着女孩的吸血鬼也不再膽怯,而是露出了笑意,張大嘴巴露出牙齒狠狠地朝着女孩咬過去。
秦楚手指一緊,森白的獠牙再次彈了出來。
諾亞哭着開始做彈出世界的準備。
就在這時西方的天空中驟然響起一陣巨大的轟鳴,像是燃放的煙花,又像是震天撼地的雷鳴。
轟鳴聲離得極近,震得在場很多聽力靈敏的血族都暫時失聰。
伴随着轟鳴聲飛來的,是一枚銀色的炮彈。炮彈飛舞到城堡的上空,整個爆裂來開,散發出照亮半片天空的火光。
秦楚一愣,頂着刺目的火光看過去。在焰紅的火光裏,還有些異樣的光芒流動和折射着。
突然他目光一凝,厲聲道:“找遮蔽物!”
盛裝出席的吸血鬼們顯然沒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個個呆立在院子裏。
第一波閃動的光芒飛濺到石塊上,或是落到他們舉着的杯子裏,血族們好奇的低頭看去,就見火光逐漸熄滅,夾雜在火中的另一種東西在月光中變得明亮起來。
起初只是在空氣中迸濺的銀色液體,而後液體凝固,變成熟悉的、讓他們恐懼的銀珠。
尖叫聲瞬間爆起。
呆立着的吸血鬼們終于動了起來,在院子裏如同無頭蒼蠅般逃竄。在極度的危險下,這個種族所有引以為傲的優雅和矜持都被擊得粉碎。即使是強勢的女性想起了孩子,也慌忙得踩到裙擺,跌坐在地上瘋狂的哭嚎。
僅僅幾秒鐘,原來充滿歡聲笑語的庭院裏便徹底陷入一片混亂。
華服、鮮花和空掉的酒杯塔在夜空中火光的映襯下,散發出一種荒謬的凄涼,整個場面如同血族即将到來的末日。
在第二波迸濺的銀珠即将落下時,一雙黑色的羽翼驟然出現在城堡上空,将整個庭院護得密不透風。
有了這一絲喘息,四處逃竄的吸血鬼們這才稍稍找回理智。
“是親王的羽翼!”
“快!快去親王身邊!”
火焰裏融化的銀珠落在秦楚用能力撐起的羽翼上,沒有被彈開,而是融了進去。
這種東西對血族的傷害性極大,秦楚能清楚地感覺到有東西燒穿皮膚,直接融進血肉,并持續往裏燒灼着。
顧不上被灼燒的疼痛,秦楚對身邊的特斯公爵冷聲道:“打開大門,讓人進去!”
一直支撐着羽翼,知道院子裏最後一直吸血鬼也連滾帶爬的湧入特斯公爵的城堡,秦楚才緩緩撤回力量。
他冷着臉掃了一眼,看到剛剛的女孩躲在花叢裏快速跑開,這才轉身進入城堡。
對在場的血族來說,這一晚場景畢生難忘。
雖然院子外只投來兩顆炮彈,但一直等到即将天亮,吓破了膽子的吸血鬼們才紛紛逃竄回自己的住處。
秦楚沒有立刻回去。
他先是朝着炮彈飛來的方向查看了一番,沒有任何收獲,這才回到自己的城堡。
回到城堡時,秦楚肩背的衣物已經被血浸濕了,透出濃重的血腥氣,還有皮肉被燒焦的味道。
在特斯公爵城堡展開的羽翼,雖然是屬于吸血鬼的能力,但本身也是秦楚身體的一部分延伸。那些融化的銀,落在羽翼上,相當于全落在了秦楚的身體上。
管家慌忙給秦楚打開卧室的門:“殿下,您的傷很重,我來給您包紮。”
“不用。”秦楚面色冷淡的拒絕,他站在門邊道,“我需要休息,不要來打擾我。”
說着秦楚關上門,在裏面落鎖。
“長官,您的身體數據正在大幅度下跌中。您現在的傷處很難自己處理,請找人來幫助清理。”
諾亞語氣也有點焦急,今天的情況實在出乎預料,如果一個不慎,不是他們彈出世界,就是血族大幅度傷亡導致任務失敗。
秦楚沒理會諾亞的絮叨。
他站在鏡子前脫下外套,裏面的白色絲綢襯衣已經是一片鮮紅,上面粘着一層凝固的銀,還有血液從肩背未愈合的傷口湧出。
襯衣貼在了傷口上,秦楚轉頭看了一眼,直接用力把衣服撕了下來。
這一下諾亞一個人工智能看着都覺得疼,但秦楚眉頭都沒動一下。
朝背後看了一眼,諾亞說的很對,傷口全在秦楚的肩背和手臂後側,都不是他自己能碰到的地方。
現在他的背後已經一片血肉模糊,有些融化的銀澆在身上後凝固,直接嵌在了傷口裏。但是只要有這些東西存在,傷口就不會愈合,而是持續地灼燒。
諾亞往鏡子裏看了一眼,覺得自己的心靈受到了重創。他急得要死,卻見秦楚盯着自己的傷口笑了一聲,真心實意的稱贊道:“這武器不錯。”
諾亞:“……啊啊啊啊您都要死了知不知道!”
秦楚随意擦了兩下背後的血液,找了件襯衫給自己套上。聞言還抱怨道:“你這是找的什麽身體,才這點傷就要死?”
諾亞捂着并不存在的胸口,覺得自己要心梗了。
眼看秦楚又給自己找了件黑袍罩上,諾亞警鈴大作,立刻跳起來問:“您要去幹什麽!”
話落他看到秦楚打開窗戶,頂着大亮的天光跳了下去。
從馬廄裏牽了匹馬,秦楚裹着黑袍躍上去,扯着缰繩朝着特斯公爵的城堡策馬而去。
昨晚發生的事雖然出乎秦楚的預料,但一定程度上也解決了他的疑問。
獵人的槍,不會在戰争中讓血族滅絕,但是昨晚的武器可以。
在吸血鬼沉浸在自己種族的天賦中,過着安逸的生活時,沒想到人類已經有了這樣針對血族的大規模殺傷武器。
“您是要回特斯公爵的城堡?”諾亞認出了秦楚的路線,痛哭流涕,“有什麽事兒您在那幹完再回來不行嗎!為什麽要大白天的再趕回去!”
“就是要白天。”秦楚簡短的回了一句,沒再說話。
這人受傷後一貫沉默寡言,諾亞早習慣了這種狗屁性格,哭喪着臉微調數據。
秦楚身體穩穩的騎在馬上,他沒有停在公爵城堡的大門,而是繞了一圈,在側邊的圍牆處停下。
離開之前他曾完整的看過這個城堡的布置,如果沒有猜錯,這個圍牆裏面就是特斯公爵飼養人類的地方。
秦楚下馬,把缰繩套在樹上。
剛要離開,秦楚轉頭卻看到不遠處停着兩輛馬車。
他眉頭一皺,走近仔細看了一眼。
馬車上沒有任何标志,不是昨晚的賓客留下的,而且馬車空空如也,裏面并沒有人。
秦楚有些疑惑,但是時間緊急沒有繼續探究。
昨晚人類投來的那三顆炮彈,是偷襲也是試探。如果沒有秦楚在場,血族上層大幅度傷亡,一定會消停一段時間。
但好巧不巧恰恰秦楚也在宴會上,血族幾乎沒有任何損失。
現在血族驚魂未定,躲在棺材裏休息。等到晚上,憤怒的吸血鬼們一定會殘殺城堡裏的人類洩憤。
到時候大批人類的屍體堆到城外,人類和吸血鬼的戰争便不能避免了。
而如果昨天的武器能大批量生産,血族不會有好下場。
秦楚跳上了圍牆,他沒有猜錯,圍牆下是一圈籬笆和低矮的茅屋。
透過茅屋的縫隙,能看到不下二十個人類團坐在一起。他們的狀态比昨天出現宴會上的小女孩好不了多少,每個人都是皮包骨的狀态,更有幾個十分虛弱,躺在地上只有極為淺淡的呼吸。
這些人類裏除了極少的孩子以外,全部都是青壯年,沒有一位老人。
這意味着這些用來取血的人類,幾乎沒有一個能活過中年。
打量了一眼周圍,确認沒有其他吸血鬼在場,秦楚縱身從圍牆上跳了下去。
諾亞終于摸清了秦楚的目的,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有氣無力的告誡:“長官,請您務必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被人看到,那您的人設就還能拯救。”
“另外我必須提醒您,您的傷已經很重了,請速戰速決。”
“知道了。”
秦楚直接進了茅屋,他一進來屋內本就瑟縮的人類更是吓了一跳,紛紛往牆根躲過去。
秦楚沒在意這些反應,而是看向牆角坐着的幾個孩子,昨晚抱着皮球的女孩也在其中,身上應該是被昨晚的炮火燎到,挂上了幾點傷疤。
不準備磨蹭,秦楚直接走到牆角把人拎起來。
這些孩子瘦骨嶙峋幾乎像一把幹柴,對秦楚壓根沒有負擔。他一手提溜起倆,還能用胳膊夾住一個,一趟全拎上就往外走。
走到茅屋中央,他轉頭對屋內吓得瑟瑟發抖的大人們道:“不想死就跟上我。”
聽到這,諾亞實在忍不住了:“您不像來救人的,像來打劫的。”
屋裏的人類早就被昨晚的取血和接踵而來的炮火吓破了膽,現在看到秦楚來抓人,也顧不上白天晚上,直接把他當成了取血的吸血鬼,撲通跪了一地。
“大、大人,請再給我們兩天……”
秦楚不耐煩的啧了一聲:“我不是來取血的。”
屋裏的人面面相觑,顯然一點都不信。
沒有一個跟着秦楚走,他只能再次轉身強調:“我不是壞人,跟上我。”
只見他說完這句話後,屋裏的人類又膽怯的往後縮了縮。
諾亞沒忍住,差點笑出來:“長官,壞人都這樣說。”
秦楚深吸口氣,安撫自己的暴脾氣。
然而安撫失敗,他一腳踹在門上,“啪”得一聲,整個茅屋都塌了一塊……
這一腳下來,空氣徹底安靜了下來,秦楚木這張臉開口:“走不走?”
這下先前縮着的人全都抖抖索索的站了起來。
諾亞:“……”明明是來救人,卻把自己搞得像劫匪,除了秦楚也沒誰了。
每當這時,他就很懷念第一軍團那個圓滑的副官,雖然人有點胖,但嘴比秦楚管用多了。
帶着一屋子孱弱的人類往外走,現在是白天,吸血鬼昨晚又被下了一場,不會臨時出來。因此秦楚根本沒顧忌動靜,一腳踹開了最近的圍欄。
但時間依舊比較近,秦楚準備先把幾個孩子送出圍牆安頓好。
正在秦楚轉身時,突然一道身影從茅屋的陰影裏閃了出來,以極快的速度撲向他。
秦楚兩手還抓着孩子,反應不及被壓在了牆上。
“啧,同行?來搶我生意?”
熟悉的帶着調笑的聲音傳來,秦楚在兜帽裏翻了個白眼,擡腳就朝來人踹了過去。
K躲過這一腳,贊道:“身手不錯嘛?”
秦楚性慣性的就想罵一句滾,臨開口卻被諾亞制止:“長官,人設!人設!您一個血族親王跑到別人城堡偷人類,這要怎麽解釋?”
“……”到這時候了秦楚還不忘了澄清,“不是偷,是救。”
諾亞捂臉:“那更沒法解釋了。”
覺得諾亞說的有道理,秦楚沒再出聲,而是直接掙脫K的禁锢。
他先把手裏的孩子放下,然後對K做了個跟上的手勢。
遇上這麽個神神秘秘的人,K也不惱。他給自己罩上遮擋陽光的袍子,幫着把茅屋裏的人類都挪了出來。
等到把所有人類都帶到了圍牆外,K才走到不遠處的那兩架馬車旁,把馬車駛了過來。
中途看到秦楚拴在樹上的馬,這貨還頗覺有趣的笑了笑:“你這人真有意思,騎着匹馬來救二十多號人?”
秦楚看看身邊的人類,又看看那兩輛窄小的馬車,冷笑一聲。意思非常明顯,兩輛車也裝不下二十號人。
K完美地感受到他的嘲諷,直接掀了兜帽看他:“哦?那也比你一匹馬有用吧,小啞巴。”
秦楚成功地被稱呼氣到,他起身再次翻過圍牆。不一會兒圍牆內傳來兩聲馬嘶,然後是城堡大門被打開的“吱呀”聲。
又過了一會兒,K聽到了“踏踏”的馬蹄聲傳來,他擡頭看過去,見到兩輛四輪馬車停在大路上。
K笑了,他幹脆摘掉兜帽,眯着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看向駕車的人。
沒見過那麽大搖大擺的,不僅搶人還搶車。
将所有人類都送上馬車,秦楚直接跳上車架。
扯着缰繩正準備出發時,他突然感到耳邊一熱,身後的獵人不知什麽時候貼了過來。’
K湊得極近,隔着兜帽秦楚都能感到近在耳畔的呼吸聲。
“喂,我有沒有說過……”K突然出聲,“你身上的血腥味很熟悉?”
秦楚沒有出聲,也沒有動。
下一秒,眼前乍亮,秦楚的兜帽直接被掀開。
獵人下巴抵在秦楚肩膀上看他:“嚣張的親王殿下,有人知道你白天跑到別人家,搶了人又搶車嗎?”
眼看已經兜不住了,秦楚幹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擡腳把人踹了下去:“不趕緊回去,在這等着被抓?”
秦楚根本沒有解釋自己行為的意思,K竟然也沒有問。
他看着秦楚一路熟練駕車,不僅搶了公爵的城堡,更是沿血族的領地,将路過的所有城堡都給搶了個遍。
這位親王冷這張臉,行為卻是膽大又嚣張,起先還翻個牆,後面直接從正門進。
不得不說,秦楚今天的舉動的确超出了K的預料。
之前通過秦楚的行為,K只是隐隐約約感覺到這只吸血鬼對人類有些超乎尋常的仁慈。
但是K怎麽也沒想到,這位昨晚以一己之力救下所有血族的親王,竟然在白天還會趕着去救血族領地裏的人類。
最終秦楚也沒有把這些人類帶回城堡,而是安置在了一處偏僻的院子裏。
這裏也屬于親王的領地,不會有不長眼的血族過來。
一路旁觀到最後,K都看不下去了,感嘆道:“你這也太過分了吧。我看有好幾家的門,你幹脆都沒關?”
“都是遭賊,關不關有區別?”秦楚熟練的把馬拴好,推開門進入自己的城堡。
K啧了一聲,覺得挺有道理。他亦步亦趨跟在秦楚身後,沒忍住手賤的撩了一把黑袍,問道:“那我們親王殿下怎麽還知道把臉遮上?不是不怕陽光嗎?”
秦楚沒回話,腳步穩健地走進自己的卧室,擡手就要把K關在門外,但門縫裏卻卡了只蹭亮的馬靴。
“喂,髒活累活幫你幹了一路,不請我進去坐坐?”
“滾。”秦楚僅罵了一個字,聲音極冷。
K一愣,他擡手去推門,沒用多大力道,門就打開了些許。
本以為是這位親王殿下又口是心非,K推門進去,卻看到秦楚的身影微不可查的晃了一下。他下意識伸手去扶,手掌觸到秦楚的後背,摸到一片黏膩的濡濕。
“你……”
K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心一片鮮紅。
秦楚拍開K的手,站穩身體,開口又扔給他一個冷冰冰的“滾”字。但随着他的動作,黑袍的兜帽滑了下來,露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他膚色本就蒼白,現在連嘴唇也沒了血色,在黑發的襯托下,顯出一種難得的虛弱。
K凝視着秦楚蒼白的面容,再次感覺到意外。
他從秦楚身上嗅到了血腥味,猜到這人受了傷,但沒想到會傷得那麽重。畢竟沒有哪個吸血鬼會頂着重傷的身體,大白天跑出去救人類。
除非腦袋被驢踢了。
這位親王……還真是有趣的過分。
秦楚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然後才看向身後的獵人,眼眸鋒利:“不想死就滾出去。”
這人仿佛天生不知道服軟,都這個狀态了,語氣還是冷得厲害。
K一邊覺得真他媽有意思,一邊又忍不住想嘆氣。
他微微動了動身體,便發現秦楚目光一直鎖着他。這目光就像雪地裏受傷的狼,即使虛弱到極致,依舊準備着咬斷冒犯者的喉嚨。
“好,我滾我滾。”K做了個投降的手勢,倒退着走向門邊。
看着獵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又耐心等了一會兒,确認人已經離開,秦楚這才走到卧室那扇雙開大門旁把門關上。
門板極為厚重,之前對秦楚來說完全不算什麽,現在他手臂肌肉一動便牽拉到傷口,傳來劇烈的痛感。
受傷後先是從公爵城堡趕回來,又大白天出去搶人,折騰了這一路,饒是秦楚也有些吃不消。
他眉心皺了一下,用力關上手上這扇門,再轉身去關另一扇。
在他轉身的一瞬間,門外抛來一道結了扣的繩索,迅速的一套一拉,将秦楚整個人鎖了個正着。
秦楚動作很快,立刻反手去拉繩結。但他的動作依舊因為傷勢慢了一拍,沒等他手指碰到繩子,背後再次貼過來一副強壯的軀體,将他整個人都壓在了門板上。
“捉住了。”
身後的人低低笑了一聲,尾音裏洋溢着藏都藏不住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