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對不起, 我沒有認出你來”
聽他說這聲低沉的恭喜，林舒月心裏也不好受。
可是……
林舒月試圖再說點兒什麽，但賀老師沒有給她機會, 他搶先說：“你還要回教室吧？我先走了。”
他說完便轉身，背影在微茫的光色裏顯得有些孤寂。
林舒月嘆了一聲，勻了一下氣息才離開。
去往教學樓的路上，林舒月還是不由自主地難受, 真奇怪，明明已經有了嘉垣的線索，為什麽還會這麽難受。
揉揉心口，林舒月深深地呼吸了一番，這才走進教室跟同學們叨了兩句。
見到夏瀾今天晚上看向自己的目光格外有神, 笑容也格外舒展，林舒月覺得有些奇怪, 又想起自己之前打算五一假之後再解決雷東平騷擾她的事情……是啊，還有好多工作未完成，還有人要找, 事情千頭萬緒, 不是為了賀老師難過的時候。
這才壓住了心情，叨完幾句, 在教室裏轉了一圈，夏瀾眼睛一直看向老師, 林舒月覺得有些不解，便走到她身邊, 朝她示意了一下。
夏瀾這次十分主動地說：“老師, 我有事。”
辦公室裏, 林舒月看着似乎有些不安的夏瀾, 笑了笑，先問她：“夏瀾，是不是雷東平又在打攪你？”
她搖搖頭：“不是。”
“沒有就好，這個雷東平，屢教不改，我這幾天會想辦法跟他好好談話。”
“不是的。”夏瀾否認着，但又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隐，一時之間在整理話語。
“怎麽了呢？有什麽話想跟老師說？盡管說。”
她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指，這才說道：“其實，我是想跟老師講，我打算轉學。”
“……轉學？”林舒月下意地說，“這麽快！”
“咦？”夏瀾疑惑起來，“老師知道我要轉學？”
“你上次不是說你們家可能搬到市裏麽，我琢磨着這是早晚的事。”
夏瀾這才小聲地說：“已經搬了，房子在去年底買的，春天裝修好了，五一的時候，我們家辦了入火酒，住進了新房。”
林舒月沉吟着，說道：“轉學的手續辦好了麽？”
“我姑姑托熟人找了附近的一所學校，想讓我去學藝術特長。”
看着這位漂亮的女生，林舒月心裏反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果然走到了這一步，果然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這是好事！以你的條件，有更好的舞臺發展，将來一定前途無量。”
她卻将信将疑：“真的會嗎？”
“一定會。”
林舒月不由站了起來，給她理了理額前的頭發：“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可以嘗試着走舞蹈、表演等路線麽？現在我國的電視劇正在蓬勃發展，電影工業也會進步，你注定是吃這碗飯的，不要浪費任何一個提升的機會。”
她有神的眼睛看着林老師，堅定地點了一下頭。
夏瀾之前有不舍，還有一些茫然，畢竟要換一個陌生的環境，誰也不知道前路如何。但是現在跟林老師談完話，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起伏不定的心緒平靜下來。
看着她回到教室，林舒月也安定了不少。
有舍有得，既然一切都如同是注定的，是被安排好的，那麽一時的傷感，總會過去。
夏瀾轉學前，3班開了個歡送會，一些同學還送了許多離別贈言給她。伴随着離別的傷感，林舒月算是提前感受了一把畢業的氣氛。
夏瀾一走，班裏氛圍便低沉了許多，原本閃光耀眼的一顆星走了，班級自然會暗淡一些，尤其部分同學，男生女生都有，仿佛受到了大的打擊，萎靡了一段時間。
林舒月最近忙着找陳嘉垣，每個周末都會争取去一趟縣城，沒有時間與心情去一對一開導，分別的這一天早晚會來，明年大家就畢業，明年她就打完卡，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大家都要學會面對分別。
好在3班的絕大多數同學還是積極樂觀向上的，陸澤端和許靜等同學在一些學科競賽上拿到了好的名次，帶着大家繼續向前。
至于找陳嘉垣，真的太難了，茫茫人海，緣分淺薄的時候，找個人談何容易？尋人啓示貼上牆，貼上電線杆，馬上被辦證等新的廣告覆蓋住，把傳單發給路人，路人一看奇怪的數字，都不再接。只有收廢品的人看到她就面帶微笑，有一次甚至主動問：“你手上的單子還要嗎？”
加自己OICQ的人也有，但都是一些陌生人，通過了好友，聊天一開口便知道對方根本不是自己要找尋的人。還有的人不懷好意，甚至開口說：“我可以幫你找，開個價吧。”
林舒月不免無語。
賀老師最近也神隐了一般，很少見到他的身影。
謝佳華有次按捺不住，皺眉問：“林老師，你最近跟賀老師是不是鬧別扭了？”
林舒月只能說回答：“沒有呀。”
“那怎麽感覺你們怪怪的？”
杜明霞也說：“對啊，聽說你現在周末都往縣城跑，去做什麽呢？”
人還沒有找到，林舒月實在無法說自己在找人，只好對着她們八卦的眼神，淡淡地說：“我奶奶住院了，最近時常去看望她。”
她們好像理解了，沒有再追問。
林舒月也沒有再多言，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段過往，一段感傷，何必挑明呢？
進入6月份後，天氣漸漸炎熱，時間好像過得快了一些，初三畢業班在進行最後的沖刺。
賀天市帶着鄭緒楠等特長生去參加市裏的體育比賽，回來後，在例會上彙報說取得了比較好的成績，而且鄭緒楠作為體育特長生被招進一中，也是極有希望的，只要文化成績不要太差……希望科任老師與班主任加強他的文化成績指導。
他說這話的時候，林舒月望了一眼賀老師，兩個人短暫地接觸了一下眼神。
這些天，她偶爾與賀老師碰面，兩人只遠遠地點點頭，再各忙各的，似乎要相忘于江湖了。
也好，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端午節那天是6月18號，星期五，學校連着周末一起放三天假。
林舒月決定先在家過端午，次日再去縣城。上周家裏奶奶做大壽，她亦有些累乏，遂沒有去縣城。這次登錄，只怕又有一些閑雜人等來加自己。
放假當天，在辦公室裏聽吳老師說：“向老師的侄子在鎮上也搞了個網吧，總共只有四臺電腦，不知道能不能做起來。”
林舒月訝然，鎮上也有網吧了？那是不是不用去縣城登OICQ了？
可是想想還得發傳單，林舒月又有些郁悶，該去縣城還是得去。
“我聽李主任說，我們學校也要裝臺電腦，就裝在政教處辦公室。”餘老師也道。
“我們學校也要裝電腦了？”林舒月問。
“早就得裝了，像一中，不光裝了電腦，還弄了電腦打印機，我們這臺電腦還是申請了很多次，才決定安裝的。”
“我聽說學校裏有幾個老師還是挺懂電腦的？”有老師問。
“有啊，像年輕點的幾個男老師，楊老師，賀老師他們，都接觸過電腦了。好像這次就是派賀老師去市裏買電腦，他好像挺了解行情。”
“果然這些新事物都是年輕人的天下……我們已經老了。”
林舒月聽着，禮貌性地笑笑，沒有再搭話。
端午節翌日，林舒月照舊在縣城裏發了傳單，在網吧登OICQ，加了一堆不相幹的人，當天下午坐末班車回家。
這些日子，一直奔波，真的累了，但是不知為何，心中仍然充滿了希望，一年兩年，可能都會這樣找下去。
坐在車裏，望着窗外牽着小孩走的大人，忽然想起那些尋找被拐賣的孩子的父母，大概尋親路上也如她這樣，時而沮喪，時而又充滿了希望吧。
而且說到底，她還沒有他們那麽慘，對比一下幸福得多，心裏嘆息一聲，只希望天下所有尋找至親至愛的人都能失而複得。
很奇怪，發出這個心願後，心裏平靜了許多，前所未有的輕松感襲來……
周日，天陰沉沉的，仿佛要下雨，又遲遲下不來。成秀芳打聽到有順風車去鎮上，午飯後就出發，讓林舒月坐村裏人的順風車去學校。
林舒月沒有拒絕，坐着車先去鎮上買些菜。
菜還未買，路過了那家只有四臺電腦的網吧。
不知怎麽的，鬼使神差，決定進去感受一下網吧氛圍，以後可以改成隔周去縣城，要收信息就直接來這家網吧好了。
娴熟地登上OICQ。
彈出來幾條加好友的請求，讓林舒月整個人背後生涼。
林舒月嘩啦一下站了起來，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老板，結賬。”
老板正在教導一個上網的人，說道：“沒空，等會兒。”
林舒月才是真的沒空，說着：“下次再退押金！”錢也沒要就沖出了網吧。
她直奔賀老師家的商店，在門口急切問道：“賀老師呢？”
“不在店裏，回學校了，你找他——”
林舒月話都沒有聽完，就朝學校奔去。
天轟隆隆響起了打雷聲，一場大雨終于落了下來，林舒月沒有帶傘，也無暇去躲雨，一邊跑一邊莫名掉眼淚，濕在臉上的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為什麽這麽傻，為什麽他就在自己的身邊，自己卻沒有認出他來？
那幾條好友請求，都來自一個號碼：
“舒舒？”
“你在哪兒？”
“是我，嘉垣。”
“我現在在楊林縣三中當體育老師。”
“快加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