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賀老師, 周末有空嗎？”
翌日上午，林小敏帶了一個提桶的女生來到林舒月的宿舍前，林舒月正好從謝佳華宿舍吃完飯走出來。
“小敏, 找我？”
林小敏不好意思地笑笑，另外一個女生更是漲紅了臉問：“林老師你有沒有熱水？”
秒懂。
給那個女生倒了全部的熱水，林舒月又拎着水桶，去水龍頭處打了大半桶水提進來添進熱水鍋裏。
林小敏陪着在一邊說謝謝。
她正轉身要走的時候, 林舒月叫住了她。
“小敏你別走，我有點事想問你。”
林小敏愣了愣：“什麽事？”
林小敏的學習成績不是很好，中等偏下，于是她又擔心是不是自己的期中考試成績考得不理想，所以姑姑來跟自己上上課。
“別緊張……”林舒月覺得好笑, 直接進入話題，“你知道很多同學的八卦新聞哦。”
林小敏驚了一驚, 臉上臊起來：“也還好吧，大家都知道的，我才聽說。”
“你知道我們班的鄭緒楠和秦遲吧？”
“嗯, 他們怎麽了？”
“他們是不是鬧過矛盾？你有沒有聽過他們的事？”
林小敏停下了筷子, 疑惑地看向林舒月：“姑姑你不知道？”
林舒月疑惑不解地說：“知道什麽？我覺得他們兩個人的氣氛是有些奇怪。”
“去年運動會上，他們當衆打了一架。”
“……”林舒月徹底驚了, “當衆打了一架？”
“是啊，當時正在打籃球呢, 兩個人就打了起來，後來體育老師拉開了他們, 兩人才停手, 最後球也沒有打了, 球賽也輸給了我們班。他們兩個人被學校警告, 如果還打架就受處分。”
怪不得，兩個人不和，輸了籃球賽，一切都說得通了。
“可是，他們為什麽打起來呢？因為打球的時候沒有配合好，就互相拿隊友出氣？”
“不是，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們兩個人都喜歡校花。”
“！”
為了校花争風吃醋？
這兩個人來真的？
“可是，我看他們跟夏瀾都沒有交集。”
林小敏說道：“我聽高曉瑩說，兩個人确實都喜歡夏瀾……而且他們兩個人以前在小學就互相看不順眼，現在在一個班，有矛盾也很正常。”
“你說的喜歡，是明确表白過的那種？”
“那倒沒有，大概就是暗地裏喜歡吧。”
林舒月微微無語，估計這兩個人從小學起就是死對頭，初中分在一個班，一個是班長，一個是老大，聽說對方也喜歡校花，就更加互相看不順眼了，打球的時候一發生摩擦，索性就幹了一架。
推理十分合理。
但是現在該怎麽辦？
＊
想了半天也沒個頭緒，林舒月決定去操場跑兩圈，換換腦子。
下午五點時分，鄭緒楠和幾個體育特長生正好在操場的單雙杠處訓練體能，賀老師在一旁指導他。
林舒月跑過去的時候，賀天市懶洋洋地坐在草地上跟她打招呼：“林老師，要不用秒表測一下你的速度，看看你八百米能不能及格？”
幾個同學聽罷，在一旁笑嘿嘿地瞧着。
林舒月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你啦。”随後飛快地跑了過去。
自打那天說可以做哥們兒以後，賀天市就好像變了個人，放飛了自我，真的把她當成了哥們兒，毫無顧忌地開玩笑。昨天甚至當着幾位老師的面，說：“林老師，上回你說的肉醬面應該不錯，什麽請我們吃吧。”
所以說，這樣一個人，他說他曾經獨來獨往，高冷不已，誰信？
林舒月跑開後，賀天市回頭對幾個學生又換了一副冰冷面孔，說：“趕緊練起來，腿繃直，引體向上都不會！”
今天一共跑了三圈，走了半圈，走到了單雙杠處。
林舒月一邊走一邊觀察着鄭緒楠，感覺這個家夥也是讓人摸不透的，比秦遲難理解一些，與他的陰沉內斂相比，秦遲反而是個很好懂的鐵憨憨。
見賀天市拿着一根小樹枝，毫不留情地朝分了腿的學生身上打過去，林舒月不禁愣了一下。
我去，原來賀老師平時訓練這麽嚴格？！
不知不覺，林舒月也不散步了，索性走到了一旁，看他們訓練，以便在鄭緒楠跟前刷個存在，下次找他的時候，也好有話可聊。
賀天市笑吟吟地朝她揚了揚下巴：“林老師有興趣來練一練？”
“你練練看，別光說不練假把式！”林舒月回怼。
聽得幾個被練慘了的學生一齊起哄：“賀老師，來一個！賀老師，來一個！”
“開玩笑，我的體能可不是說說而已。”
他丢掉了小樹枝，二話不說，輕身一躍抓住了單杠，嗖嗖嗖不到一分鐘就是20個标準的引體向上。看得林舒月目瞪口呆，平時只看賀老師身形勻稱，也不是肌肉型，居然做起這個一點兒也不費力。
有學生嚷道：“超過滿分了賀老師！”
賀天市從單杠上跳下來，一邊勻了勻氣息，一邊拍了拍手掌，朝林舒月挑眉：“怎麽樣？”
林舒月幹脆鼓起了掌：“厲害厲害，真厲害！”
随後一邊離開一邊對鄭緒楠說：“鄭緒楠你加油，好好練。”
跟賀老師把話說開後，确實輕松了好多，好像做什麽都不會覺得尴尬了，開玩笑也知道他沒有那種意思，所以開得起玩笑了。
就是，感覺同學和老師們看向他們兩人的眼神，好像怪怪的。
不過，随他們去吧，身正不怕影子斜，無愧于心就好了。
＊
周四晚上，林舒月召集了去年幾個打籃球的同學一起，來到辦公室裏。
秦遲和鄭緒楠有一種王不見王的感覺，一相見，便是互相臭着臉不願意搭理對方的神情。
周子楚和陸澤端的關系比較好，他們挨着，将秦遲與鄭緒楠隔開，此外，還有三個球打得還行的男同學，比如蔡曉輝，李中明等。
林舒月說：“把你們叫過來，你們也一定知道是為什麽了吧？”
周子楚像捧哏一般點頭應道：“嗯，打籃球。”
“去年的事我雖然有所耳聞，但是并不打算再去追究誰對誰錯，你們已經是初二的學生，應該懂得團結的道理，籃球從來不是一個人的運動，秦遲、鄭緒楠，你們兩個人如果不能好好配合，那麽不好意思，兩個人只能上一個人，另一個人休息。但是你們要搞清楚，你們的實力與水平是主力隊員，少了其中一個，效果就大打折扣。”
秦遲是班長，在溝通方面是沒問題的，他主動說：“我會好好配合的。”
但是鄭緒楠要傲氣許多，他依舊不置可否，甚至在聽到秦遲說好好配合時，不由自主地“切”了一聲，惹得秦遲的火氣也似乎蹿上來了。
林舒月感覺劍拔弩張的馬上就要再起争端，趕緊岔開話題：“陸澤端你們沒意見吧？”
陸澤端的期中考試成績仍然是第一，所以現在放松放松打打球是無所謂的，他一臉淡漠地說：“我沒意見，只要不再打架就好。”
林舒月點點頭：“那麽這次的隊長，就由陸澤端擔任。”
衆人幾乎都有些驚訝，就連陸澤端的臉上也罕見地有了一絲疑惑。
“我當隊長？”
“當然，你是最合适的人選。”林舒月說道，“別的我不敢說，你當隊長，沒有人會有意見。對了，最好我們能湊齊幾套統一的球服，這樣一上場，精氣神就不一樣。”
當時公牛隊的紅色與白色球隊比較流行，校園裏也不時有人穿，而班裏就有三個男生在穿紅色那套籃球服，所以湊齊五套應該不是問題。
秦遲接過話說道：“紅色那套的話，我可以周末自己去買一套。”
唉，人民幣玩家就是不一樣，林舒月在心裏啧啧不已。
周子楚說：“紅色這套我已經有了，緒楠也有，曉輝也有，加上秦遲的，就四套了，再借一套好了。”
陸澤端微微嘆了一聲，好似有些無奈：“算了，我也去買一套吧，不習慣穿別人的衣服。”
林舒月不住地點頭，團結信念感已經到位了，她趕緊說道：“對，想一想大家穿上同樣的籃球服，上場的時候就跟別的班級隊伍不一樣，人氣更高，狀态更好，這個冠軍不拿下來，實在說不過去！”
莫名，林舒月燃起來了中二魂：“來，疊手說個加油！”
幾個男孩子全都無語地看向林舒月。
林舒月愣了愣：“疊手啊，你們沒看過運動員疊手說加油？”
秦遲和鄭緒楠相看兩厭，似乎并不想疊這個手。
陸澤端則面帶尴尬地說：“還是別了，難洗手。”
“……”林舒月無語凝噎，學霸這是有潔癖啊！
不管怎樣，打籃球這事總算落實，林舒月心裏稍稍安定下來。
“那你們周末幾個住附近的同學可以來練練球吧，我給你們找賀老師過來當教練指導指導……”
“再說吧，還得買衣服呢。”陸澤端又說。
唉，剛剛還燃起來的鬥志，瞬間被潑了一盆涼水。
這些家夥，真的能贏嘛，林舒月現在有些懷疑了。
周五降旗儀式時，賀老師照舊在身邊，林舒月逮着他便問：
“賀老師，周末有空嗎？”
賀天市：“有什麽指教？”
“想請你幫個忙，幫忙指導一下我們班的籃球隊。”
賀老師訝異不已：“指導學生打籃球？你認真的？”
“非常認真。”林舒月凝重地點頭，沒有多說理由。
他的表情有些不可捉摸：“看不出來啊林老師？這麽想贏？”
贏當然是想贏的，但又不僅僅是為了贏。
“幫不幫嘛。”林舒月感覺自己快用上美人計了。
他笑：“怎麽謝我？請我吃肉醬面？”
“幾碗？”
“三碗？”
“飯……桶……”憋了一下，沒把後面這個字說出口。
“行，三碗就三碗。”
林舒月趁着還未解散，走到了班級隊伍的後面，把鄭緒楠、秦遲、陸澤端、周子楚四個住在鎮上的同學留了下來。
“我已經跟賀老師商量好了，明天你們來學校練球，賀老師會對你們進行專業的指導。”
有這四個人做支撐，其他幾個同學沒有訓練，也應該不會太受影響。
四個人都是富有個性的，人均拽拽地聳了一下肩：“随便。”
周六，林舒月起了個大早去買菜，想着反正要做肉醬面給賀老師吃，不如連四個同學的面一起做了。
負重累累地拎着一些菜回來，先把肉醬熬出來，而籃球場上，賀老師已經吹着哨子，在指導他們四個人了。
林舒月靜靜地站在香樟樹下，看着場上躍動的一個個身影，青春年少，意氣風發，恰似當年在籃球場上打球的陳嘉垣。而帶給她熟悉感覺的那個人，朝她望來一眼，笑容清澈舒展。
林舒月忽然心中就激起一陣安定。
如果一輩子也回不去了，就這樣當個平凡的老師，似乎年年歲歲平淡真切也挺好。
不過想想以後互聯網迅速發展起來，也許不用多久，賀老師就和他女朋友聯系上了，那……就沒她什麽事了……
所以說，打完333次卡後，還是得想想發財的事。
林舒月去小賣部買了幾瓶可樂、礦泉水，拿到球場邊。
“辛苦辛苦，來喝水吧。”
幾個大男孩滿頭是汗地接過飲料，乖巧有禮地說：“謝謝老師。”
“我已經煮了肉醬，等下要不要嘗嘗老師的秘制肉醬面？”
幾個男生全都面露難色，秦遲說：“老師請我們吃肉醬面？”
林舒月點頭道：“對啊，要不要嘗嘗？”
沒有想到，最先答應的不是秦遲，也不是鄭緒楠，而是陸澤端。
陸澤端輕笑了一聲，說道：“我早就聽說老師以前在鄉中的時候，經常煮菜給那些學生吃，沒有想到有一天也會輪到我們。好啊，我還挺想嘗嘗老師的手藝。”
林舒月微微驚訝起來，是哎，原主林新月之前就是這樣對待學生的，沒有想到看起來高冷的學霸會了解得這麽清楚。不過也不出奇，他媽媽就是南風鎮學區的老師，知道林新月的底細并不奇怪。
把肉醬熬出來，工作就完成了一大半。後來還炖了雞湯，加了幹香菇和紅棗，還放了一小把成秀芳自己從山上采摘下來烘幹的筍，使得雞湯鮮得不得了。
一直到他們打完球，林舒月才開始下面條。
面條煮好後放在大碗裏，再澆上肉醬，香氣撲鼻。
幾個男生不大好意思進屋，只在外面一邊歇息涼快一邊說：“好香。”
賀老師說：“不如把桌子擡出來，我們在外邊吃吧。”
“可是可以，不過這張桌子有點歪腳，得把小木塊也拿出去墊一下。”林舒月窘窘地道。
肉醬面是真的香，配上鮮雞湯，和一份涼拌藕，一盤青菜，加之幾個人運動了一上午，饑腸辘辘，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全都贊不絕口。
林舒月不禁得意起來。
賀天市問：“你的肉醬面手藝跟誰學的，不像是我們這邊的風格。”
林舒月低吟着：“讀中專師範時跟以前的同學學的。”
實際上，這門手藝是出了社會後跟一個室友學的，這位室友從小吃面食長大，一天不吃面食就受不了。林舒月跟她合租的一年時間，把她家的肉醬秘方給學到了手。
吃到一半，政教處的李主任從政教樓過來回家，經過他們的時候，不禁直說：“你們可是師生一桌，有滋有味啊。”
林舒月笑道：“李主任，要不要嘗嘗？”
“下次有機會再嘗。”李主任一慣和善地笑着回複。
吃面的時候，林舒月跟賀老師十分自然地聊天，他們也禁不住放松下來，聊了一些輕松愉快的話題，比如最近在看什麽劇，市場上有什麽新聞，還有去買籃球服的事。
秦遲說：“現在換季了，鎮上沒有賣這種球服的，只怕要去縣裏買。”
林舒月皺眉：“還要去縣裏買，那這成本未免有些大，要不就不要統一服裝了。”
賀天市在一旁驚訝地問：“你們還要統一球服？”
“當然啊，不統一服裝打起球有什麽意思？”鄭緒楠說。
賀天市聽罷直搖頭：“不得了不得了，你們這是要打專業球賽呢，這差不多是三中運動會上頭一遭了。”
之前幾屆運動會，班級之間打籃球賽都是野路子，什麽襯衫西褲普通跑鞋全都上場，從來沒有哪個班級統一過着裝。
“這樣看來，這次籃球賽有看頭了。”賀天市也激動了起來，又道，“明天我會開車去縣裏進貨，要不你們誰跟我一起去買球服，還是我來代買，把尺寸給我？”
“我反正沒事，跟老師的車去吧。”秦遲說道。
陸澤端則說：“我明天有事，你們幫我代買一套。”
吃完飯，幾個男生還特別乖地去水龍頭處把自己的飯碗給洗幹淨了，任林舒月說“放着我來”也不管用。
林舒月對這次的安排非常滿意，并且能感覺得出他們的心情很不一樣，之前秦遲與鄭緒楠是互相擺臭臉的，此時頗有緩解之意。
籃球技術上的問題，林舒月不懂，但是她能看得懂大家興奮的表情，如此，只等着比賽拉開序幕。
運動會如期舉行，林舒月激動不已，還有比這更能凝聚班級向心力的事情嗎？
當然沒有！
這次運動會原打算是周四周五兩天，但是後來調劑了一下，變成從周三開始就調劑自習時間來比集體項目。
周四也調劑自習時間比一些項目，周五全天都不上課，專心搞運動會決賽并在下午進行頒獎。
田徑賽上鄭緒楠簡直一騎絕塵，報的項目只要有他在，就沒有人能超越他。
雖然拔河比賽，班裏的女生實力遜于4班女生，但是能取得第二名的成績，也有進步。
但最關鍵、林舒月最看重的是年級籃球賽。
按抽簽順序，2班先和4班比，4班贏了。
周四下午，3班跟1班比。
當幾個人把外套取下，露出清一色的紅色籃球服時，觀看比賽的老師與學生全都嘩然起來。
1班的同學看傻了眼，居然還統一了隊服！
果然，穿上統一隊服，精氣神就是不一樣，可以看得出來，對手的士氣受到了打擊。
賀老師是比賽的裁判，滿場跑着，林舒月在樹下靜靜觀望，這一場幾乎沒有什麽可看性，因為1班真的太弱了。他們班的男生幾乎沒有出挑的，文武都不咋的，文化成績前三名全是女生，這次比賽選出來的籃球隊，有的同學甚至連球都抓不穩。
自家班裏毫無懸念，并且十分輕松地贏了，明天下午兩點會跟另一組勝者，也就是4班角逐年級冠軍。
話說4班的班主任最近一直念叨頭大，學校出納的侄子雷東平一轉學過來，就做了4班的老大。原本班裏有幾個男生只是調皮，還在班主任的掌控之下。現在一經雷東平的挑唆，集體朝着很難管教的方向發展。
雷東平長得比較高大，一雙青蛙眼睛鼓起來賊大，一瞪眼便能吓住一些人，據聞，他的一些手段挺下作，人品不怎麽樣。
這個人本身就是反派設定嘛……林舒月不禁暗暗為班裏的小将們捏一把汗。
不過因為周六有訓練的緣故，鄭緒楠與秦遲二人同時出現在場上也積極配合，取得勝利後，甚至互相點了一下頭。
看得林舒月暗喜不已。
團隊打得精彩，想必他們二人也能漸漸消解之前的嫌隙吧。
冠軍争奪賽上，學校儀式感十足地牽了音響來到主席臺，懂得打籃球的教導主任蔡星火還饒有興趣地坐在主席臺拿話筒親自做起了解說，賀天市依然是裁判，他做一些手勢教導主任一看就懂，什麽打手犯規，什麽帶球跑……林舒月只看賀老師娴熟地做着動作，覺得他利落幹脆，還透着幾分意趣。
紅火少年們在場上默契作戰，雷東平雖然一枝獨秀，但是根本無法與優秀且團結的人抗衡。
比賽終束哨吹響的一剎那，觀賽的3班同學全都歡呼起來。
林舒站在樹下，鼓了一下掌，然後平靜地帶着微笑轉身回宿舍，深藏功與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