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救我
手勢密碼一般以3*3的九點進行定位。但鐘洵剛才敲擊觸控面板時, 屏幕上并未出現類似的點,姜簡抱臂站在懲戒者身前,循着心裏的想法朝屏幕中的一處按去。
作為屏幕背景的世界地圖中的一塊微微亮了一下。
亮起的不是山脈,不是河流, 而是不規則的封閉圖案, 亮光淡淡勾勒出輪廓。地圖上的其他位置, 皆是一片黯淡。
“俄羅斯。”姜簡指尖落在聖彼得堡的位置, 分析道,“應該是和作曲家國籍對應的。”
“別看我呀, 都說靠你了。”鐘洵摸了一下鼻尖,“我就是以前被爸媽按頭去學過小提琴, 只記得名曲,他們是哪兒的我也不知道。”
姜簡餘光掃了一眼, 剛才他聽辨的時候, 手指确實隐隐随着旋律在變動, 好像無實物表演,默默改變着指法和把位。
這大概是身體記憶吧, 他想。
姜簡回憶着鐘洵聽音識曲的順序,貼着屏幕滑向奧地利, 如指甲蓋大小的國家版圖被點亮, 而他指尖劃過的位置,留下了白藍紅三色條紋的軌跡。
之後, 他從奧地利移動到西貝柳斯的芬蘭, 指尖軌跡變換成了紅白紅三色條紋。
緊接着是位于德國的巴赫、法國的德彪西。
盡管歐洲版圖擁擠, 姜簡卻沒有任何混亂, 一絲不茍地從一處滑到另一處, 他每點亮一塊地圖, 接下去的手勢軌跡便會變成那個國家國旗的顏色。最後,停在了宛如靴子的意大利。
在黃綠相間的地形圖上,有亮起的白光,有絢爛的軌跡,整個觸控屏幕像極了鬼畫符。在姜簡收回手的剎那,懲戒者的機械頭顱從宋知返面前收回,發出嗡嗡的聲音,擺正了方位。
“手勢密碼已輸入,識別中——”
“識別完成,密碼正确,房門已開。”
“請在離開前重新設置手勢密碼。”
三條斷續的機械音播報完畢,懲戒者讓開了身軀,放姜簡等人進入。溫思黛将宋知返放回地上,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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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走進這間上鎖琴房後,懲戒者咯吱咯吱地重新變回了門鎖,像隐秘的守護神一樣安安穩穩地依附在琴房門的表面,好像從來沒出現過。
姜簡走進去,鐘洵跟在後面随手拍開了燈。
宋知返虛脫地靠在牆上,無力吐槽:“你倆現在是完全沒覺得我們在偷偷摸摸違反校規校紀,對嗎?”
說好的掩人耳目呢。
姜簡指了指身後回歸門鎖形态的懲戒者,“除了它,一路上都沒有觸發其他懲戒者。師生被它用樂聲吓跑,傳出了各種傳言,卻沒有校方加強管理,你覺得是為什麽呢?難道演變成現如今的繁音系統,它的觸手控制不到這裏嗎?”
宋知返歪頭想了想,睜大眼睛:“所以……原本就有人不希望任何人靠近這裏!”
簡單的白色燈光點亮了并不大的琴房。牆壁上是暖色的隔音材質,木地板鋪得嚴絲合縫。一把椅子和琴譜架立在中央。靠近門的角落裏有一個上了鎖的矮櫃,靠近窗臺的角落裏擺放着一張小桌椅,上面摞了幾本樂理書,幾冊練習曲,桌面上還零散地放着幾張紙。
“打掃得這麽幹淨,還有懲戒者看守在門外。”溫思黛在琴房裏轉了一圈,“這裏有什麽貴重的東西嗎?值得這麽大動幹戈?”
姜簡走到窗邊,從桌上拿起一張紙,見上面是一個表格,表格裏填寫了曲目的名稱。
右下角畫着一顆糖果的圖案。
“這些曲目和密碼裏的一樣。”他望向角落裏的鐘洵,鐘洵背對着他,蹲在角落裏的矮櫃前不知道在幹什麽,“是某個人三年前要參加世界級小提琴比賽的候選曲。”
又是三年前……
溫思黛皺了一下眉,沉思了片刻,忽然閃過一道光。
“啊!”溫思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直起身,“之前那個中間被截斷剪掉的監控視頻,就是三年前的。”
宋知返的小腦瓜也轉了起來:“那個長得像林棠的女生,會不會就是糖糖?”
兩人覺得自己應該摸到了一些思路,沒料到鐘洵和姜簡毫無反應,兩人在房間對角線的角落,一個蹲在矮櫃前,一個坐在小桌椅前,專注地翻找。
“你以為他沒想到嗎?”鐘洵遠遠地輕哼了一聲,他早就知道姜簡已經想到了這種可能性,“沒有證據鏈的推測都不值得被他說出口。”
姜簡拉開抽屜,說:“所以需要找到糖糖本人的信息才能确定。”
他話音剛落,便聽“咔噠”一聲,緩緩回頭,便看見開鎖巨匠鐘洵從矮櫃裏取出一個黑色琴盒。
“還是斯琴?”鐘洵的聲音裏帶着幾分訝異。
宋知返茫然:“那是什麽?”
溫思黛兩手環抱在胸前,柔聲說:“17世紀的制琴家斯特拉瓦迪裏的琴。傳世的數量不多,一把真斯琴保守估計兩三百萬美金。”
宋知返:“卧槽?”
鐘洵瞥了溫思黛一眼。
“不過仿品也很多就是了,就算有鑒定證書也不能全信。”溫思黛對上鐘洵的目光,“萬一是真的呢?不試試?”
只見鐘洵輕車熟路地打開琴盒,妥帖地抱起其中的小提琴,前後左右檢查了一遍,輕握住琴頸,手肘一轉,将琴緩緩放在自己的鎖骨上。
小提琴與他的鎖骨完美契合,頭部輕轉,下颌貼上腮托。
另一只手從琴盒中取出琴弓,一個呼吸間,行雲流水地将弓搭在了弦上。
房間維持着有人練習的模樣,一切物品的擺放都非常舒适。鐘洵簡單地調音後,在譜架前站定,視線落在上面的手寫樂譜上,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地進行視奏。
“琴是好琴,音色也好,但恐怕離斯琴還差得遠呢。”鐘洵搖搖頭。
“那個……我不太懂啊,怎麽這麽難聽?”宋知返撓撓頭。
“難聽是曲子的問題,這是……自己寫的?一點都沒有音律而言嘛。”溫思黛走了兩步上前,她思索了一會兒,指着譜子對鐘洵說,“能不能麻煩你拉一下這幾個小節?”
鐘洵沒有搭理她,溫思黛愣了一下。
宋知返白眼翻上了天,轉頭對姜簡說:“簡哥,你讓他拉一下。”
開玩笑,這個房間裏除了他簡哥,誰敢使喚鐘洵?誰能使喚得了鐘洵。
這邊三人對着樂譜的手稿研究,那邊姜簡翻出了一本練習日志。他一頁一頁翻過去,試圖在秀氣的字跡中找到“糖糖”其人的蛛絲馬跡。
聽到宋知返的聲音,他頭也沒回,清清淡淡地說:“他不想做,別逼他。”
鐘洵挑了挑眉,狹長的眼睛微微閃着光。
“證據,我找到了。”姜簡從練習日志的最後抽出一張拍立得照片,舉起來揚了揚,“要來看嗎?”
“你自己拉。”鐘洵把琴和弓塞在溫思黛手上,大步流星地走到姜簡身後。
“……我學的是鋼琴。”溫思黛尴尬地轉身,把琴和弓小心妥帖地放回琴盒,輕輕哼着那段她想讓鐘洵演奏出來确認的部分,“奇怪了,哪來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拍立得上的照片讓他們更清晰地看到了“糖糖”的模樣。
确實很林棠長得很像,但卻比林棠更加靈動。照片裏的她應該是剛在一場小提琴比賽中獲獎,抱着捧花和獎杯笑靥如花,嘴角的酒窩清晰可見。
練習日志是從她入學曙光二中後開始記錄的,每一周記錄她的練習曲目,老師的指點和批注,最後一欄往往會寫下她近期的狀态和心情,和她對每個曲目新的處理與感悟。
她用彩色的水筆裝點着每一頁,不同顏色代表不同的心情。
與其說是記錄練習情況的日志,倒不如說是她的專屬手賬。
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有粉嫩嫩的顏色出現。她似乎是遇見了能分享一切喜怒哀樂的人,日志中的跌宕心情都被愛心泡泡和太陽笑臉所取代。
那人給她送了新的琴和琴盒。
他們一起談天說地,暢游在音樂的世界。
只是忽然有一天開始,色彩消失了。
記錄的心情變成了一個又一個“×”,執筆之人用力地劃下一道又一道線條,希望自己能擁有馬良的神筆,畫下能夠救命的稻草,想要從中漆黑壓抑的線條中畫出一片可以呼吸的空間。
五線譜是她逃避的地方。
她不再記錄名師大家的練習歷程,而開始在那些空白的地方為自己創作。
戛然而止的最後那一頁,沒有樂譜,沒有毫無章法的線條。
只有兩個字:救我。
“有人……救她嗎?”姜簡不知道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問鐘洵。
鐘洵拇指從拍立得的表面輕輕滑過:“你應該記得老黃在天臺上說的話。”
“記得。”姜簡合上日志,起身,“他聽說,林棠的姐姐就是從那裏跳下去的。”
所以,答案是——
沒有。
就在兩人陷入沉默的時候,宋知返突然叫了一聲,正在往矮櫃裏放琴盒的溫思黛被吓了一跳,好脾氣的臉上浮起薄薄一層愠怒,但很快消失。
“你亂叫什麽?”她壓着自己的脾氣,沒好氣地問。
宋知返從她手裏奪過琴盒,抱着跑到姜簡面前,放在桌上,指着琴盒的拉鏈,面色嚴肅:“這個圖案,是雲漢科技的logo。”
作者有話要說:
雲漢科技的存在,要跳轉跳轉上個副本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