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應該有你就夠了
陶小晨頭暈目眩,被鐘洵抱起時下意識攥緊了他的衣角,睜開眼看到男人銀發深眸的模樣吓了一跳,登時松開了手。
小女孩黑珍珠般的瞳孔不住晃動,嘴唇打顫:“你們是誰?我、我在哪兒?”
鐘洵在樹下站定,緩緩蹲下身,讓陶小晨坐在他的大腿上,溫柔地撫了撫她的腦袋:“這裏是你家啊,Y市翠雲縣青巒村,不記得了嗎?”
樹林陰翳遮住午後日光,透過葉間林隙的光斑落在鐘洵身上,鍍了一抹淡淡的金光。
那雙桃花眼少了幾分春水蕩漾,卻俨然多了哥哥般的安心與體貼。
姜簡站在他身邊,一動不動觀察着陶小晨。
小女孩垂着的手臂和小腿上有着清晰的紅痕,明顯有掙紮的痕跡。腦海裏瞬間想到蔔蒙說過的關于陶志俊家的話,不禁擡手,指尖輕輕碰上她的傷痕。
陶小晨條件反射地避開。
“不是,不知道……我怎麽會在這裏?我是被綁架來的嗎?”她崩潰地說,“求求你們,放我回家吧!”
她的神态很警覺,身體僵硬,在鐘洵的臂彎裏瑟瑟發抖,似乎極力回避着與他肢體接觸。
“別怕,我們是這個村子裏的游客,過段時間就要離開。”鐘洵面目柔和,“方便告訴我,你家在哪裏嗎?”
“我……我是X省的。”陶小晨捂着額頭,似乎在極力忍着疼痛,“我記得我一直都在忙子公司上市的事情,怎麽會跑到Y市來?一定是蓄意謀害!是誰?我們任家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她語無倫次地說着,擡頭忽然對上男人的眼睛。
他深深望進她眼底,銳利地打量着他。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那雙眼眸本就深邃而深情,所有話竟一股腦卡在陶小晨的喉嚨裏,一個字都說不出去。
鐘洵扶住陶小晨的背,将她輕輕放在地上,微微弓身,和她平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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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你今年多大了?”
鐘洵的尾音低沉撩人,講話時本就有的鼻音透着隐隐的痞氣和玩味。
陶小晨臉頰一紅,似乎在那一瞬間忘記了自己所處的困境,屏住呼吸,對上鐘洵的視線:“現在的孩子都這麽讨喜嗎?阿姨都五十了,我兒子……都和你差不多大吧。”
女孩的聲音在林間響起,稚嫩而清脆。
只是那語氣,遠不是一個九歲的山村小姑娘能說得出口的話。
身後傳來窸窣響動,姜簡耳朵動了動,回眸。
只見匆匆從山上趕來陳夕清和蔔蒙站在原地,滿目震驚。
“你認得我是誰嗎?昨天晚上你爸媽怎麽對你的你還記得嗎?這是幾?”
陳夕清從鐘洵手裏一把搶過陶小晨,摟在一旁,在她面前揮舞着掌心,急切地問着。
語氣卻顯得傲慢又咄咄逼人。
“我哪兒知道你是誰?我爸媽?他倆十年前就溜出國養老,我都好久沒見了。”陶小晨對着空氣白了一眼,嫌棄地看着陳夕清在她面前豎起的兩根指頭,“小姑娘當人是傻子嗎?”
陳夕清怔在原地。
半晌,氣勢洶洶地噴了一個字:“操。”
陶小晨吓了一跳,下意識看向鐘洵,投去求助的目光。
“傻逼玩意兒陶志俊!”陳夕清看到陶小晨茫然的模樣,氣憤地起身,“我就說他們搞什麽封建迷信治病那一套真的有毛病,看把孩子折騰成什麽樣了!”
蔔蒙拽着她,生怕她暴走,小聲說:“別吓着小晨。”
郝剛跟在她們身後,叉着腰在原地喘着粗氣。
他聽着陳夕清和陶小晨的對話,慢慢張大了嘴:“卧槽!這是……”
郝剛目光游走在陶小晨身上,忽然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在栾益平家的見聞——
他半夜起夜,路過栾益平的房間,看見恬靜溫柔的男人忽然變得嚴肅狠厲,痛苦地蜷縮在床上,一面緊緊扼着自己的喉嚨,一面咬着牙關惡狠狠地自言自語。
他回過神,看她努力支撐着弱小的身軀,擡手揉着腦袋,極力忍着不知名的痛,喃喃地說:“有沒有可能是……雙重人格?”
蔔蒙手掌一翻,三枚銅錢在掌心出現,掃了一眼又收起,默默凝視着陶小晨的面容,不禁蹙眉。
“看出什麽了?”陳夕清問。
“以我貧瘠的玄學知識,配合多年閱讀經驗……”蔔蒙咬了咬下嘴唇,“更像是魂穿陶小晨了。”
“陶小晨”攥着自己的衣擺,仰頭看着這群年輕人,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她醒過來時只覺得環境不對,跑出去尋求幫助時也只是以為自己被人襲擊了,身體很疲憊,可直到她見到人,捱過了慌亂和害怕之後,才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竟然在一個不到一米二的小女孩的身體裏!
姜簡撥開兩人,走上前,在陶小晨面前蹲下:“任阿姨。”
陶小晨愣住,定定地看着他。
他低垂着眼眸,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聲音也沒有絲毫起伏,可清澈如許的眼眸讓“她”莫名生出幾分信任,不由自主地想親近這個略顯瘦削的年輕男人。
順着他肩線往後看去,她看見鐘洵無聲地點了點頭。
這才鼓起勇氣向姜簡走了一步。
“身體感覺有什麽不适嗎?”
“頭很痛。而且……感覺很多事情好像都想不起來。”她無措地抿嘴,顫抖地說,“孩子,我能相信你們嗎?你們能幫我回家嗎?”
“你們幹什麽!!!光天化日要把我女兒帶到哪裏去?”
姜簡剛要說話,忽然被怒吼打斷。
衆人轉身,看見陶志俊憤怒地朝他們走來。
陳夕清眉峰一橫,撸起袖子就迎了上去,蔔蒙在她身後拽了幾下都沒攔住。
郝剛身體一抖,靈活地鑽到鐘洵身後。
姜簡淡淡地收回目光,俯身在陶小晨耳邊說:“阿姨,演大病初愈的小姑娘會嗎?當什麽都沒有發生,別露餡,晚點我們找機會去找你。”
陶小晨還沒來得及點頭,就被氣勢洶洶沖過來的陶志俊一把抱起!
“滾開!別靠近我女兒!”他狠狠剜了姜簡一眼,“看來老張他們說得對,就不能聽村長的話,相信你們城裏來的家夥!你們就他媽想害了我女兒!”
他警覺地看着他們,罵罵咧咧地抱着陶小晨離開,離開時半個身子用力撞上他的肩膀。
姜簡單薄得宛如一片紙,被陶志俊一撞,向後趔趄了幾步。
他連忙繃起神經試圖保持平衡。
忽然,腰上傳來一股力量,溫暖而結實。
鐘洵似一陣風,一步跨至他身後,有力的小臂穩穩支撐住他的身軀。那一瞬間,姜簡忽然一陣恍惚,仿佛電流穿過四肢百骸。
“小蒙。”陳夕清背對着他倆,望着陶志俊匆忙離開的背影,攥起了拳,“我們得回去,別讓他又傷害陶小晨。”
蔔蒙跟上她,點頭如搗蒜:“是任阿姨,不是陶小晨。”
郝剛看着兩個女生遠去,四下張望,為難地跺腳。
“這什麽事兒啊!”他摸摸自己的光頭,“老子回去繼續給村長幹活了!”
說着他觑了一眼并肩而立的鐘洵和姜簡,歉意地笑了一下,撿起散落在地下的竹籃和工具,腳下抹油快步溜進了茶山。
“看來這位是認準村長了。”鐘洵無奈地搖頭。
姜簡蹙眉:“所以嘉賓在節目裏并不會強制要求統一行動對嗎?連團隊合作都不需要?”
鐘洵挑眉:“哦?你嫌只有我一個隊友還不夠?”
“不是,我指的不是你。”姜簡一本正經反駁。
“他們啊……”鐘洵看向陳夕清和蔔蒙消失在路盡頭的身影,聲音變得有些沉重,“節目組從不要求嘉賓團結組隊,一切都看個人意願和選擇。但是,你永遠不知道,你的同期嘉賓究竟是想盡管離開節目,還是恨不得在這個節目裏待一輩子,巴不得節目永遠進行,永不結束。”
“那是什麽意思?”姜簡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裏的意思,“怎麽會有人想要待一輩子?”
“之前你問過我,這裏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我的答案是,它既是,也不是。一切你能感受到的違和感都在提醒你,這裏是假的,要離開,要繼續。但也只有在這樣虛假的地方,才能找到某些永遠失去的真實。”
“比如說?”
“已經離你而去的人,再無法見到的人,在節目裏可以見到。想做卻沒有做到的事情,後悔的事情,在節目裏可以彌補。”鐘洵眸光沉了沉,用餘光悄悄打量着姜簡,“你有留意到陳夕清看陶志俊時的眼神嗎?陶志俊長得很像曾經我在節目裏認識的一個嘉賓,姓沈,據說是她的男朋友。”
“那個人怎麽了?”
“上一期節目,和我一起,去了荒蕪之地。”
鐘洵只說了這一句,便沒再多說。
姜簡動了動嘴唇,心中了然。
陳夕清對鐘洵句句帶刺的敵意,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只是見到一個相似的人,就會想要長久地待在節目裏面嗎?”他不解,“明知道是假的……”
“明知道是假的,但依舊貪戀。”鐘洵打斷了他,“我提醒過你,永遠不要忘記質詢的心情。因為身處節目裏的人一旦停止懷疑,他們腦海裏那些關于演播中心之外的過往和記憶,都會消失殆盡。”
鐘洵頓了頓:“你應該有感覺吧,當你測試開始的那一刻,就已經不能毫無遺漏地回憶起所有事情了。”
一陣寒意緩緩爬上姜簡的背脊。
他本以為這只是存在在自己身上的異樣,卻沒想到是所有嘉賓的共有經歷。
他歪頭想了想,又問:“那你呢?你遇見過讓你想要一直留在節目裏的人嗎?”
鐘洵瞥了他一眼,喉嚨輕滾:“嗯,遇見過。”
姜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綻了笑容。
“笑什麽?”
“即使想過要一直留在節目裏,卻還是依然不為所動走到了這裏。”他上下打量了鐘洵一番,滿意地說,“無論是陶小晨被魂穿還是陳彥東的死亡,怎麽看你都是最合适的隊友。其他人做什麽都無所謂了,我應該有你就夠了。”
鐘洵心口驀地一悸。
他眯起眼,壓着心裏的異樣,調侃道:“所以,現在你想做點什麽,去追查,還是去采茶?小姜隊長。”
姜簡偏過臉,看向鐘洵,一片光斑落在他銀色發梢。
他淡淡垂下眼簾,小聲說:“我?我只希望您別掐着我的腰了,我怕癢。”
鐘洵勾起嘴角,若無其事地松開。
視線中的姜簡顯而易見地松了口氣,渾身放松了下來。
忽然一幅畫面在鐘洵腦海裏滑過。下一秒,他又渾不在意地将手搭在姜簡肩上。
他俯身,眼尾上挑:“哎姜簡,你能再像剛才那樣叫我一次嗎?”
“什麽?”
“再叫我一聲,哥。”
作者有話要說:
鐘洵:聽話,叫哥。
姜簡:(扔掉人設)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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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隊成功√下章查案小隊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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