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親愛的,能帶我躺贏嗎?”
毫無表情的雙眸,和面頰的血色沖擊着觀衆的視網膜。
下一秒,一道白光閃過,信號切斷。巨屏重新恢複漆黑,無聲向上緩緩收起。
公共大廳裏有一瞬的沉默,衆人神色各異。
不知道哪個大大咧咧的開了個頭,又重新恢複七嘴八舌的讨論。
“誰看清他寫的死者身份了?”
“記者吧?應該是記者。”
姜簡用血液寫上的答案可以說是非常潦草,字跡和不整潔的程度放在中學得是老師們都批判的反面典型。
饒是鏡頭停留了許久,依舊有一部分人沒能辨認出他寫的是什麽。
“我記得死者桌上的排插接了很多充電設備?”
“好像是錄音筆、相機和迷你錄像設備這種東西……确實比較像記者。”
“應該是電腦上有線索吧?他不是去電腦上拿腕帶了嗎?”
“那死亡時間怎麽判斷的?”
“他問了場記測試持續的時間,和這個有關嗎?”
“我有點暈,他不是一直在睡覺嗎?從什麽時候開始推理的?”
……
讨論聲傳到二樓,混雜在酒精和冰塊劇烈搖晃的調酒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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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空杯放在了吧臺上。
兩鬓花白的調酒師笑着收起空杯,重新拿了一杯,輕輕推過去,望着男人狹長的桃花眼,禮貌地笑笑:“您今天比平時來得早。”
鐘洵颔首:“多虧來得早。”
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您怎麽看?”調酒師朝中央大屏的方向一瞄。
鐘洵晃了晃酒杯,嘴角輕蔑上揚:“雖然目光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吧……他應該是看見那堆雜物裏的記者證了。”
“那死亡時間呢?”
“沒有專業屍檢,不能出房間查監控,誰也沒有辦法确定具體時間,得靠猜。”鐘洵抿了一口酒,“房間裏唯一的時間顯示在桌子上的電腦,問過場記之後就知道測試21:00開始,22:00結束。猜整點很穩妥。新人測試不需要推理,只是閱讀理解。”
從給定的有限材料裏提取最可能符合題意的答案信息。
鐘洵指尖在酒杯邊緣緩緩摩挲了一下,擡眼:“不過,那個人看上去不像是會賭答案的人。”
“猜的?”099號盡職盡責地進行測試後的采訪,逐字錄入姜簡的話,“所以您不知道正确答案,就自信滿滿地寫上去了?”
姜簡擡起手腕,歪頭看着承載着場記AI系統的腕帶。
“也不能這麽說。”他說道,“首先能确定那是一具新鮮屍體。從死者裸露的着裝可以假設他死前剛出浴,浴室鏡面殘留的水霧能證明時間過去并不久。”
099號調出場記本的記錄:“可您進浴室前後不超過兩分鐘,洗了五遍手。”
“我有眼睛,我會看。”姜簡面無表情地回應。
099號:“萬一是兇手先殺了死者,然後打開淋浴,僞裝成死者出浴後被害呢?”
姜簡:“你是哪個廠家生産的AI?”
099號:“?”
姜簡:“想象力還挺豐富。”
感覺有被內涵到,099號有一絲沉默。
“屍體不會騙人。正常情況下,死後1-3小時開始出現屍僵,2-4小時開始出現屍斑。直到測試時間結束,死者屍體上還沒有相關表現,屍溫也明顯沒有下降很多,說明死亡時間可能并沒有超過一小時。”
099號:“桌上電腦的時間顯示和我提供的信息能推斷出測試結束時間是22時,所以您縮小了時間範圍。”
“對。房間空調可能是兇手調低,想改變死亡時間。但我對氣溫變化很敏感。”姜簡垂眸,“我第一次被凍醒,大概是21:03左右,說明空調開始制冷,室溫變化。如果你的信息是準确的,測試開始的時間就是我以沉睡狀态進入這間房的時間,那麽21點,同時也應該是兇手打開空調後匆匆離開的時間點。”
否則,他被冷醒來時就會看見屋中尚未離開的兇手。
“嘩——!”
淋浴花灑中的水柱噴湧而出,水壓很大,宛如子彈掃射一般打在男人漂亮的背脊線條。
“您已經洗了第五遍了。”099號保存完姜簡的采訪記錄,聲音悶悶傳進來,“您準備用消毒水洗澡嗎?”
“……”
姜簡深吸了一口氣,忍住将腕帶摘下丢掉的沖動,閉上眼,任憑水珠往下流淌。
剛才推門離開酒店客房的瞬間,白光吞噬了他,眨眼的功夫就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于一間有獨立衛浴的小公寓。
分明還在雲裏霧裏,卻要被迫邊洗澡邊接受采訪。
他不知道自己怎樣實現了位置的移動,也不知道剛才那間客房究竟是真實存在,還是一組虛拟數據的呈現。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個默認他接受邀請的節目,由內而外散發着不同尋常的詭異。
睜開眼,姜簡猝不及防看見滿牆壁的投影文字。
[歡迎您加入大型沉浸式劇情綜藝《絕對人設》]
[參演嘉賓須知]
1、本節目無劇本,封閉拍攝,時長不定。拍攝期間,嘉賓食宿均在本幢演播中心,禁止外出。
2、拍攝全程有且僅有一張固定人設卡,嘉賓須絕對遵循給定人設,違者不保障其生命安全。
3、節目進行期間不保證嘉賓觸發特殊狀況,不提供場外援助。
[請您在腕帶設備上錄入指紋,領取人設卡]
“綁架,威脅恐吓,非法□□,強迫交易……”姜簡關了淋浴開關,吸收了水分的黑發服帖地垂在額頭上,“你們節目組的總導演,是從哪家監獄出來的?”
099號:“溫馨提示,不要試圖探究節目組的情況。”
姜簡:“能請律師來探究嗎?”
099號:“您出得去再說。”
姜簡眼眸動了動,沒說什麽,換好衣服,伸手将拇指按在腕帶上的方形界面上。
全息投影卡片噔地彈了出來,懸浮在空中——
[您的人設:鐘洵的綜藝情侶,請遵循人設,在鏡頭面前大膽地秀出恩愛吧。]
卡片右側是一個男人的半身胸像。
姜簡定定地看着,這位叫鐘洵的先生很好看,整張臉就數眼睛最勾人,似笑非笑,仿佛盛了一池蕩漾的春水。
“……”姜簡臉上浮現出一絲迷惑,“綜藝情侶是什麽?”
099號字正腔圓地說:“只在節目中存在的情侶嘉賓。”
姜簡張了張嘴,還想繼續問。
忽然腕帶發出紅光,響起刺耳的警鈴聲。
“您被選定參加新一期節目了。”099號的語速加快,添了幾分急促,“警鈴提示還有10分鐘開始,現在請随我去公共休息大廳待機。”
姜簡走出浴室,從衣架上取下一件黑色風衣外套,穿在身上,擡腳往外走。
“您很喜歡這套風衣?”099問。
他離開死者酒店房間後問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能不能把他今天穿的風衣拿回來。
姜簡拉了拉領口:“怕冷。”
站在電梯裏,姜簡才意識到這座演播中心的龐大。
從下至上的樓層分為五大區,分別是住宿區、就餐區、工作區、游戲區,還有頂層“無通行證禁止進入區”,共有80多層。
他從住宿區一路往上,停在第50層。
腕帶屏幕上顯示着導航路線,為他指引公共休息大廳的方向。
耳邊場記二倍速叽叽喳喳地複述着規則。
姜簡朝玻璃外望去,俯瞰着的城市宛如一張蹩腳的簡筆畫,線條粗細不一。
他腳步頓了頓,不禁皺眉:“這是……”
到底是哪個城市有這樣地标性的高聳建築?
099號:“什麽?”
“沒怎麽。”
他搖搖頭,決定把重心放在即将面臨的事情上,看了看眼前緊閉的公共休息大廳的木質大門。
“吱——呀——”
門從裏面被打開,發出凄厲生澀的聲音。
一位身穿長裙的高挑女人從裏面走出,她步履緩慢,側目打量了他一眼。
高跟鞋清脆的聲音與他擦肩而過。
緊跟在後面,成群結隊的人魚貫而出,無不看着他行注目禮,交頭接耳地小聲說着話。
“沒有被選定的嘉賓可以離開休息大廳,也可以留在裏面看實況轉播。”099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別驚訝,他們是因為都看了你的測試直播才認識你。”
“哇!看我看見了誰!大佬!”
忽然從大廳裏沖出一個光頭男人,拉着姜簡往裏跑,熱絡地說:“你剛測試完就被選中了?求抱大腿!”
這個自來熟的光頭擡手揮了揮,他的腕帶也閃着紅光。
“我叫郝剛。剛才看了你的測試,也太厲害了,不到十分鐘就搞定了!”
“……”
郝剛一臉崇拜,看着姜簡的麻木面容,壓低聲音:“你是新人可能不了解,每一期節目後都有淘汰機制。剛才你的表現幾乎所有人都看着,你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威脅到多少人了,第一次進節目還是謹慎抱團的好。”
話音剛落,沒等姜簡回答,大廳的環繞立體聲就傳來倒計時。
五,四,三,二,一!
姜簡默默從郝剛的手裏抽出自己的胳膊。
再一擡眼,眼前已經換了景象。
層巒疊嶂,雲霧缭繞。
崎岖的山路蜿蜒盤旋,他整個人緊貼陡峭的崖壁站着,腳下是萬丈深淵,碎石塊滾落,稍有不慎,就可能墜入萬劫不複。
腕帶亮了一下,一行提示語冒了出來。
[歡迎您來到Y市翠雲縣青巒村,參加<山河>體驗綜藝。在本節目中您将深入鄉野生活,獲得村長認可之後,方可離開。]
“哥哥哥!救命!我還不想死!”
姜簡前方兩三米的地方,光頭反射着太陽的光芒。郝剛哭喪着臉回頭對他喊道。
“轉身。正前方進村入口的指示牌。走。”
“我不敢!!!”
“你不是好剛嗎?”
“叫‘郝剛’的人難道不可以慫嗎?!”
“……”
鐘洵剛站定,就聽見身後傳來咋咋唬唬的聲音。他回頭,看見了掩在岩壁後的清瘦身影。
他發現那人臉上沒有那抹血色後,竟顯得有些透明,或者說……病态的蒼白。
身上的風衣也似乎不是合适的碼數,明顯偏大,包裹着他,看上去有些狼狽。肩線垮着,長度拖到腳踝。
鐘洵好整以暇地看他對付那個光頭。
參加節目的次數多了,他一眼就認出來,那位郝剛是個資深的抱大腿愛好者。
“哥,我是真不敢。這萬一一步沒走穩就……”
姜簡冷冷地看着他:“轉頭,閉眼。”
郝剛慢吞吞地閉上眼。
背上一陣溫熱。
下一秒,他感受到有人一巴掌将他向前推去。
“我艹!!!”
仿佛騰空了似的,很酸爽。
驚魂未定的郝剛在開闊的地面翻身爬起,轉頭看見姜簡雙手插兜,閑庭信步地從峭壁窄路走來。
“哥,我郝剛這段日子就決定跟你混了!”郝剛摸了一把自己的光頭,狗腿地湊上前,“我可聽話了,指哪兒打哪兒,求帶我躺贏!”
姜簡死水一般的眼眸斜睨了他一下,看得郝剛心裏發涼。
他渾身一哆嗦,只見姜簡繞過他,往他身後走去。
一回頭,郝剛看見那個傳說中剛從荒蕪之地活着回來的變态男人正看戲一般看着他們。
然後他看見自己相中的粗大腿先生在那人面前站定,木着一張臉,慢條斯理地朝鐘洵伸出手,一本正經地開口。
“親愛的,能帶我躺贏嗎?”
郝剛:……?
啊?啥玩意兒?
鐘洵微愣,伸手回握,輕笑:“你想得美。”
卧槽。這就是大佬的世界嗎?郝剛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了兩步。
姜簡長長的睫毛扇了扇,緩緩開口:“若我非你不可,怎麽辦?”
鐘洵細細打量着姜簡,他面部表情過于單調乏味,語氣裏毫無感情色彩。和自己握完手後幾乎是立刻抽回去,手掌心在衣服上嫌棄地抹了好幾下。
那模樣,那反應仿佛碰了什麽惡心東西似的。
鐘洵皺眉,欺身一步上前,伸手握住姜簡即将收回的手。
握住他腕骨的瞬間,他感受到他劇烈掙紮和身上陡然散發的寒意。
……去他的非他不可。
他百分百确信,這人就是在睜着眼睛瞎他媽胡說。
“我可不帶說謊的人躺贏。”他輕拽着姜簡的手,将他拉近,俯身耳語,“再給你一次組織語言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姜簡: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是被迫買藝。
鐘洵:看出來“被迫”了,你臉上寫着“恨不得把碰過臭男人的爪子洗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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