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從縣城回齊雲村必經的路口，蘇明西看到姜蕙蘭坐在分界處的石頭上。
她連忙跑過去，“媽，你等這兒做什麽？”
不好意思跟女兒說她做了個噩夢，夢到女兒回了岩城就不再回來了。
吓醒之後，姜蕙蘭跑到縣城等女兒。
不知道女兒是在縣城什麽地方下車，但是回村是必經過這個路口的，她笑道：“過來接你。”
蘇明西從記事起，饒麗花就沒給過她母愛，她也渴望過的，現在親媽都給她了。
母女倆手挽手回到舅舅家，她顧不上吃家人給她準備的午飯，從斜跨的布包裏把錢拿出來，一堆錢幣堆放在方桌上。
一百五十斤是送到岩城批發市場，按0.15的價格出貨，合計22.5元，另外五十斤零售賣了18.7元。
蘇明西從零售的錢裏拿出五塊成本，一共27.5元給了舅媽。
柯秀數着錢都不敢相信，原本還擔心家裏的荔枝賤賣，現在外甥女幫她們拉去岩城，比縣城的收購價還多賣五分一斤呢。
“明西，你可真能幹。”
蘇明西被誇的不好意思，說道：“也是運氣好，今年來縣裏收荔枝的是三組。”
要是遇到別的組，就不一定這麽好說話了。
衛平川頂了三組老田跑了一趟金水這條線，如果順利的話，以後往返都要坐他的車，蘇明西把這件事告訴了舅舅和親媽。
“衛平川進了三組，今年恰好是三組跑金水縣，這兩個月都要坐他開的車了。”
姜家之前誤會了衛平川，還懷疑他精神有問題，現在弄清楚情況，人家做夢能夢到別人的死亡，雖然離奇但是救了自家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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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蕙蘭跟弟弟商量，“明天我去縣城，給歷冬菊道個歉，以前是我們誤解她兒子了。”
姜慶豐點頭贊同：“做夢的事情還是不要讓更多的人知道。”
蘇明西不知道兩位媽媽溝通的結果怎樣，反正第二天衛平川臉上看不出什麽變化。
衛平川是每天都要跑一趟，他早上六點在岩城發車，中午到金水縣裝車，十二點半返程，六點左右能回到車隊，所以，他晚上都是住在岩城。
蘇明西是隔一天去一次，晚上在岩城招待所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坐車隊的車，中午到家休息半天，第二天中午帶着荔枝繼續去岩城。
連着去了兩三趟，從五十斤零售到八十斤零售，第三次已經帶了一百斤過去，在卷煙廠家屬院門口能賣掉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她換到夜市去擺攤也能賣掉。
才一個星期，手上已經攢了将近一百塊了。
時間也到了五月下旬，馬上要開始預考，她得在岩城住幾天準備預考的考試。
預考可是件大事，預考通不過連高考都沒資格參加，二中的預考通過率不到40%，也就是說有一大半的高三考生，在預考之後就可以放假回家了。
預考通過的考生，才有資格繼續備戰高考。
她跟家裏商量了一下，住招待所不如在岩城租個短期房子。
姜蕙蘭和姜年慶都贊同，讓蘇明西這次過去把房子定下來。
這次到了岩城之後，蘇明西依舊留下一百斤零售，衛平川說道：“我先去隊裏交貨，然後幫舅舅那份送到批發市場，再過來找你。”
蘇明西點頭，“好，你快去吧。”
……
蘇明西剛把荔枝擺好，饒麗花找了過來，她右手還打着石膏，她這個狀态沒法上班、沒法做家務。
這一個星期家裏一團亂，舒未來拿頂班當借口讓蘇景珠做家務，倆姐妹見面就吵，吵得饒麗花又想起蘇明西的好處來。
“明西，你還真在這裏賣荔枝，跟我回去吧。”
蘇明西态度冷淡，“你又不是我親媽，我為什麽要跟你回去？”
“我養你這麽大，你不打招呼就跑，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說起這個，蘇明西好笑死了，“你也沒跟我打招呼，就跑到鄉下忽悠我親媽別來找我，你禮貌嗎？”
饒麗花理虧，十年前她是想過把親生女兒換回來，跑到鄉下一看，那小丫頭癡癡傻傻的，再一打聽二年級了成績一塌糊塗，跟聰明漂亮的蘇明西沒法比，她就打消了換回來的念頭。
蘇明西可是年級第一，今年準能考上大學，能給她長臉光宗耀祖，就算考不上，憑她的相貌能在岩城說一門好親，将來家裏能跟着水漲船高。
前幾天鄉下那死丫頭自己偷跑回家，還突然變的很聰明，讓她回去不現實，饒麗花才想出折中的辦法，三個一起養。
沒想到蘇明西也來個不打招呼就跑，還自己跑到運輸隊領工資當路費，打得她措手不及。
以前跟在她後面想得到她肯定的大丫頭變了，她不會真把鄉下那幫泥腿子當親人吧？
饒麗花不甘心放她走，先把她哄回家再說。
“沒說不讓你走，你老師到家裏家訪，總不能讓你老師在家幹等吧，趕緊回家去。”
饒麗花居然找她老師了。
蘇明西道：“荔枝嬌貴不能久放，我今晚不走的，賣了荔枝明天去學校找老師，我會跟老師解釋的。”
等明天，大丫頭肯定自己就跑了，饒麗花說：“我全買下來，然後你跟我回家見你老師去。”
有生意不做王八蛋，蘇明西指着這一筐荔枝說：“四毛二一斤，這裏是一百斤，一共四十二塊錢。”
“我身上沒帶這麽多，你跟我回家拿。”
“行。”
饒麗花找小賣部打了個電話，等了一會兒舒未來過來了，上次在運輸隊沒說服蘇明西回家，她不知道饒麗花大晚上的把她叫過來做什麽？
饒麗花說道：“未來，你留在這裏把這一百斤荔枝賣掉，我四毛二一斤買的，你就平價賣吧，不能比四毛二低，如果你能賣高價，多出來的差價就給你當零花錢好了。”
舒未來目瞪口呆，她根本不會做生意，她連飯都不會做。
沒有促銷優惠，家屬院的嬸子們憑啥沖動消費，用四毛二的價格，賣到明天也賣不掉一百斤荔枝，尤其是蘇明西已經在這邊賣了幾天了。
舒未來和饒麗花一起瞞騙抱錯的身世，冷眼旁觀她的人生，蘇明西可不會同情她。
她到了蘇家之後，班主任關明已經等了一會。
上輩子姜蕙蘭和舅舅上訴的時候，只有這位關老師站出來，證明當初幫她估分的成績，是足夠拿到市狀元的。
後來關老師被家長舉報失德被學校開除，郁郁而終，蘇明西到死心裏都內疚，關老師也是被蘇大亨逼死的。
再次見到這位可親可敬的老師，她內心還是不能平靜。
饒麗花進屋拿了四十二塊給蘇明西，“你看，我沒有騙你吧，叫你老師來沒別的意思，我們都認為你現在不是做生意的時候，應該回學校專心複習，老師的話總要聽了吧。”
“關老師，你好好勸勸這孩子，不告訴她身世，是怕影響她高考，至于認親，我現在也不阻止，等高考完辦個認親宴，她和未來兩個都是我們倆家的女兒，這不是皆大歡喜嘛。”
蘇明西心裏冷笑，只有饒麗花會覺得歡喜。
她說道：“關老師，饒麗花是養了我，但是我親媽也養了她女兒十八年，誰都不欠誰的，我是不可能抛棄我親媽，學校要是不允許我繼續請假，那我只好轉學去一中、三中了。”
二中的年級第一要是轉學，一中和三中估計要笑醒了，關老師當然不肯放走他最得意的學生。
他連忙勸饒麗花：“當初可是你不顧一切給明西請了三個月的假，饒同志，你又不是她親媽，別再為難這孩子了。”
饒麗花意難平，“那我這十八年就白養她了？”
“怎麽會，明西親媽也幫你養了十八年的女兒，現在各自找回來也挺好的。”
……
從饒麗花家出來，關明跟她說了預考的時間，就在五月底，讓她提前去學校準備。
“學校這邊我來說，饒麗花要是還來鬧，我就用你剛才的話當理由，學校是不會放你轉學的。”
蘇明西感激，“謝謝關老師。”
蘇明西想過用轉學來躲開蘇大亨千金的頂替，可轉學并不能完全避開，換到個陌生的學校，有可能更被動，因為蘇大亨是通過蘇家這邊買通頂替的，她換到哪個學校都避免不了。
今天的荔枝被饒麗花全部買下，蘇明西不用擺攤子，在家屬院門口跟關老師分別，衛平川踩着自行車從後方上來了。
蘇明西笑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送完貨看到舒未來守着一百斤荔枝跟顧客吵架，我就猜到你來饒麗花家了。”
實際上，剛才他就看到了蘇明西，一直等到跟她一起出來的中年男人走了，他才過來的。
他知道蘇明西還沒有吃飯，說道：“我知道有家面館還不錯，你要不要去嘗嘗？”
“好呀。”蘇明西直接坐到他自行車後座上。
衛平川一口氣騎了十幾分鐘，在一家小面館停了下來。
對面是二中，蘇明西的母校，衛平川帶她來這裏吃飯，還真是巧呢。
她從他的自行車後座上下來，笑道：“我就在對面的學校念書，不過我請假了，不怕老師看到。”
衛平川突然緊張起來，調轉車頭準備走，“我不知道你在二中……我們換個地方吧。”
“不用，就這裏吧，我不怕人看見。”
“那行。”衛平川唇角上揚，把自行車停好，帶着蘇明西進了面館。
在後廚忙活的長毛看到衛平川和他身邊漂亮的姑娘，眼睛一亮，“川哥帶妹子來了啊，是你那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