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邊緣

第39章

周見言見他情緒不對，特意從方奶奶身邊走開，徑直路過他們前往洗手間。

“喂，小夥子！”果然，走到一半，周見言就被黃壓叫住。

“前輩，您有什麽事兒嗎？”黃壓也不知怎麽的，就覺得此時周見言特別面目可憎，他板着臉教訓道：“做人，最應該明白的，就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周見言點點頭，這是他也非常認可的！雖然黃壓用在這裏，是在諷刺他。

見周見言點頭，黃壓更以為對方是在氣自己，他捏緊拳頭，面色不善地再次說道：“小子，到時候別栽到我手上。”

周見言看了一眼他的手環，果然已經超出了檢測值。陳萍曾特意跟他解釋過，第一代産品最大的問題就是，一點感知到的人類情緒超出阈值，手環就會失靈，然後原本作為中樞的感應器，會不斷刺激人的情緒，形成惡性循環。

原本很想怼回去的周見言閉上嘴，突然說到：“前輩，我不知道你現在怎麽了，但五年前那部封神的武俠劇裏，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飾演刀客墨城深的你。”

這是他年少時的回憶，刀客墨城深一度成為他敬仰的對象。

“墨城深曾經說過，為人做事，最不能違背的是自己的初心。”說完，周見言繞過黃壓，回到了錄制現場。

初心…這兩個字像是刺在黃壓心髒上的長針，讓他立即感受到了痛苦。

以及伴随着痛苦，存留在內心深處的，年輕時的自己。

那時候的他，哪怕當着配角，都是充滿激情和意氣的。

可現在，又五年，他又當了整整五年的配角。

所有人，哪怕是和他交好的導演，都像是默認一般，交到他手裏得角色，還都是配角。

以前他相信天道酬勤，可現在，他卻在天天抱怨命運不公。

甚至是認命。

黃壓的心情逐漸沉重，可情緒卻穩定了下來。

他看了看自己的智能手環，以為是這玩意幫他調整了一下。

還挺神奇。

回到錄制現場，他主動去幫高爺爺幹活，畢竟一個黃金配角的經驗可是相當豐富的。

瑜修見先後回來的兩人，臉上一直挂着的笑逐漸消失。

他握緊手指，讓某種刺痛穿透掌心，直達心底。

第一天下午，方老師和高老師就已經做出了大概的初步計劃。因為準備時間只有三天，所以他們今天就要把方案先敲定下來。

高老師将兩塊正方形方塊座椅疊放，好讓自己更突出一些。

他坐在椅子上，指着黃壓說：“老黃，這次你的戲份最重。”

黃壓震驚地站起身，震驚的看向高老師和方老師，他見方老師也點點頭，心裏頓時五味雜陳。

“當然，這個重體現在你這個角色上，要好好琢磨琢磨啊。”

“我知道，我一定會的！”黃壓激動地大聲說道。

他的這個角色，是周見言飾演的女博士蘇橙父親蘇通的好兄弟，他前期和蘇橙父親是知己，後期因為某些事情背叛了蘇通，下半輩子一直處于良心的譴責中。

方老師雖然決定讓大家表現的戲份都差不多，但哪怕一個幾分鐘的劇本，都必須要有一條核心的線，一個重要的沖突點。

她針對整個故事的背景，将承載沖突點的重任，放到了角色裏最具矛盾心理的蘇通好兄弟的身上。

這是黃壓沒想到的，黃壓以為方老師會選擇周見言扮演的角色蘇橙這個角色，畢竟劇本裏其他所有人，都和蘇通有關系。而這個故事起因，也是蘇橙雇了私家偵探，調查父親失蹤的真相。

周見言低頭看安排，他發現這樣安排後，他的戲份将比較靠前，相當于一個小高潮。挑一個小高潮的梁和最後大高潮的梁，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難度，如果挑大梁的時候出了差錯，很可能會被罵的非常慘。

果然，方老師很照顧他。

或許也有為整部作品考慮緣故，畢竟他的演技和黃壓這種二十來年經驗磨練出來的，不是一個量級的。

瑜修是私家偵探的角色，因為周見言的戲份提前，他的也相應靠前，無法在大高潮占據重要戲份。

他捏了捏紙張邊沿，又放松下來，整個人處于一種緊繃狀态。

這種狀态持續到第一次排練的時候，當他飾演的偵探首次和高冷女博士交手時，其他幾位老師紛紛皺眉。

“東西拿到了？”蘇橙推了推眼鏡，冷靜地說。

“嗯。”私家偵探阿瑜側着頭，警惕地四周環望一圈，随即敲開煙盒，拿出一支煙抽了起來，“這次太危險，我不會參與。”

“十萬，這是最後一次。”

“十萬？不！我覺得我的命更值錢。”瑜修擡高聲音，表情因為用力過猛有些猙獰。

一個謹小慎微、擅長跟蹤的偵探，在遇到危險的事情，哪怕再着急，也會更謹慎。

瑜修表現得有些用力過猛，就連直播以外的觀衆，也開始議論起來。

“老師們的表情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對？”

“對對對，你看高老師，臉拉拉得老長。”

為了不劇透內容，排練階段雖然開直播，但聲音很小，觀衆也只能隐約聽見一點點，無法根據這一點點來拼湊真相。

其中一位周見言粉絲突然開麥：“周見言你快支棱起來，不然高老師一會兒抓你回妖怪洞！”

高老師曾經演過一個經典角色，是一部神話劇裏的反派，俗稱妖怪洞主，是不少現在年輕人童年的噩夢，爸媽都是拿妖怪洞和這個反派來教育孩子的。

觀衆被這位周見言粉絲激發起靈感，紛紛下場發彈幕。

“節目組搞快點，小心高老師召來妖怪洞！”

“快點兒安撫高老師，小心惹惱了高老師，你們節目都得完蛋！”

一時間，令監測彈幕的工作人員哭笑不得。

工作人員立即将情況上報，負責人一拍腦袋，抓緊叫人去做表情包和嘉賓作品混剪。

等第三天正式彩排時，那些表情包和混剪已經連夜上線，在網絡上造成不小的反響。

在一衆嘻嘻哈哈的懷念中，瑜修粉絲精準捕捉到高老師皺眉和周見言、瑜修的關系，在他們眼裏，已知瑜修演技不錯，周見言是有名的花瓶，那高老師皺眉是對着誰，這個答案顯而易見。

正好新仇加舊恨，他們開始入侵劇集廣場，瘋狂拉踩周見言。

“好家夥，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好端端的演技綜藝，請個花瓶來幹什麽？”

“沒看見高老師都不高興了嗎？你們讓老一輩藝術家和業內毒瘤一起演戲，你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評論越來越多，評價越來越難聽，連路人都開始繞着走。

但周見言粉絲沒一個下場的，因為關于周見言演技這事兒，真沒什麽好期待的，本來就不行，這種時候就躺平任嘲。

他們甚至還聚集在學習app裏，“姐妹們，生氣不！生氣就對了！為了練就大心髒，咱們內部搞一次團建。”

“團建內容：研究話術！”

主講老師有：

有着十年工作經驗的社區工作者萍萍，她經常調節廣場舞團隊與打籃球團隊在地盤争奪中的戰役，實戰經驗豐富，嘴皮子利落。

某大型電商金牌客服粒子，見識過一言不可、邏輯不通的投訴，也遭遇過原配打電話哭訴自己老公的奇葩經歷。

大型投資企業的談判專家知一，專門跟老狐貍們鬥志鬥志，同事們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每天都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只有追追周見言這個傻狍子，才能獲取點兒日常快樂。

當天晚上，原本想從APP裏下點兒心理學學習資料的周見言，莫名就被這奇怪的團建直播吸引了目光，他暗戳戳點進去，發現萍萍在敲黑板。

“根據我多年經驗，你得先搞清楚自己的目的，你才能根據這個目的，引到矛盾的雙方。”

“比如廣場舞和打籃球，一塊場地兩個團隊，你的目的是什麽？”

“有的人肯定會說，讓兩撥人都能獲得滿足，要麽劃撥區域，要麽給一撥人換個場地，要麽錯開時間。”

“我跟你們說，都不對！”

為什麽？周見言也有點兒懵，社區工作不是做調節嗎？

萍萍咳咳嗓子繼續說，“咱們的目的是講理，誰占理，你站誰。你占人，尋思都滿足，但人心難測。站理就不一樣了，誰有理你占誰，這準錯不了。”

“到話術上，具體做調節的時候，就要在站理上再談人情，跟不占理的講清楚，然後再幫不占理的找到解決方法。”

“這順序可不能錯。”

不愧是基層杠把子，思路可真不錯！

不知不覺看了半小時的周見言，陡然發現自己必須去休息了！明天就是正式錄制！

顧至現在已經習慣，每天晚上都被周見言拉近夢裏體驗一番。

今兒個又是個新場景，他被迫穿上籃球服，抱着籃球，站在籃球場上看着周見言教育對面的阿姨們。

“我先走了！”早上七點，周見言背上包，嘴裏叼着面包，一路小跑朝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