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顧至坐在比他自己小很多的椅子上,看向講臺前的周見言。
“下面這道題,大家都給我聽好了!以後考試要是再答錯,你們出去就別說是我的學生!”
只見那白色試卷上,突然浮現出一行文字,赫然是周見言晚上問出的那句話:“顧至!你怎麽知道我小時候被欺負過?”
顧至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周見言實在太不好糊弄了。
這叫什麽?嘴上相信,心裏質疑?
他現在就開始煩惱,以後這件事到底要怎麽圓。
次日星期一,李小婉去上學,周見言照例訓練。
他進步很快,現在都能一邊訓練,一邊拿出劇本背臺詞。
陳導的景搭得差不多,過幾天他就要進組了。
在周見言那天警告過之後,瑜修的小粉絲們果然老實許多,她們甚至不敢再跟粉絲群裏的大粉一起起哄,只埋頭去學習寫作業。
但那天在電影院附近的,還有周見言的小粉絲們。她們老遠見到人,都沒敢好意思上前,一方面是因為周見言當時兇巴巴的,一方面是因為李小婉在旁邊。
她們剛質疑過李小婉撒謊,正主就出現了!
最近幾日,李小婉一放學就快速往家裏趕,像是被誰在身後攆着似的。
周見言好奇問她,李小婉很有經驗地回答:“害,就是突然醒悟,有些友情太過塑料,不值得我付出真心。”
幾天前,你明明還很渴望。
看着繼續啃糖葫蘆的李小婉,周見言突然覺得繼續揪着小時候的事情不放,很沒有意思。
不願意說就不說吧,畢竟誰都有隐私。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入夢的顧至發現自己仍舊在教室裏,但他的嘴巴被封上了,桌子上多了根黑色簽字筆。
顧至:……
這是想讓我說,還是不想讓我說?
“不想說可以不說。”一棟紅磚別墅的室外游泳池邊,陳導坐在躺椅上,手裏端着一罐冰啤酒。
泳池裏,男人正快速游到躺椅邊,他扒着臺階越出水面,肌膚上的水珠在太陽的照射下晶晶亮亮。
陳導的眼神暗了一瞬,他猛地灌了一口啤酒。
“都跟你說了,那是我師弟。”歌王褚霄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白色毛巾,胡亂擦拭自己的身體。
“師弟也可以是其他關系。”陳導的啤酒見底,他起身,身高略高于褚霄。
“所以,今天就是來問我師弟的事情?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對他有企圖了!”褚霄扭扭脖子,把毛巾甩給陳導,“幫我擦一下後背。”
陳導的手,拿過毛巾,按在褚霄後背。
阿檔手上的力道很重,重到周見言發出一聲慘叫。
他明天就要離開,今天阿檔特意過來給他做一個全身的針對性按摩。
那滋味,相當蘇爽。
等第二天見了陳導,周見言渾身仍舊是酸痛的。
“不錯,你這膚色更貼人物。”陳導點點頭,放周見言去化妝。
化妝間裏有很多人,包括男一和女一,男一是那位試鏡時的幸運兒伍六,而女一,則是業內一位前輩皎越。
因為周見言和兩個人都不算熟,此時也就打個招呼各自化妝。
突然,化妝間外傳來嘈雜的聲音。
皎越帶頭起身,朝外走。
“人到底還來不來?”陳導問副導演,“今天不來以後也不要來了。”
原來是有演員沒到,皎越上前,問了句:“誰?”
“方其。”
方其誰?周見言一臉懵。
“男三,胖胖臉那個,我的豬隊友。”伍六在一旁解釋。
這解釋相當形象,周見言一下子就回憶了起來。
“那現在怎麽辦?重新選人還是等他?”皎越繼續問,她是有名的工作狂,最讨厭不敬業的演員。
陳導沉思片刻,壓下火氣對副導演說:“你去聯系下備選,如果時間檔期可以,請他們盡快到場。”
副導演點頭,掏出手機一邊打電話,一邊往角落裏走。
原本定在上午十點的開機儀式,看來要被迫暫停了。
陳導臉色黑得不行,因為開機儀式這種事情,都是提前找人算過時間的,錯過這一個,還得重新算,裏外裏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
而且,剛開拍就出現這種事,作為導演,多多少少心裏都會犯嘀咕。
很快,副導演回來,身後竟跟着一位帶口罩帽子,裹得嚴實的人。
那人一走進,就摘下口罩,笑着和陳導打招呼:“陳導,真巧。”
竟是瑜修,陳導轉頭看向副導演。
“我剛剛去聯系人,正好碰見瑜老師……”
“所以?”
“所以,陳導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試試男三的角色?”瑜修主動自薦,姿态壓得很低。
九點五十,皎越看了看時間,扭頭對陳導說:“瑜修的演技在線,男三要不就定他,這馬上就要超時了。”
超時、順利……陳導在心裏衡量片刻,便讓副導演去檢查儀式。
方其真是自己不想來的?看見瑜修出現,周見言是丁點兒不信的。
開機儀式的照片發到官博,網上又吵了起來。
瑜修,一個得過影帝的人,先是競争男二沒成功,現在竟又成了男三。
一時間,說什麽的都有,有人為他抱不平,并順便內涵一下周見言。有人陰謀論,覺得這事兒不簡單,是不是有人要整他?
但誰也沒提,那位曾經的男三為什麽沒來。
不過,對劇組來說,熱度瞬間起飛。
起飛的還有航班,他們需要前往沙漠取景,周見言很多戲份都是在沙漠場景裏的。
周見言的夢裏,有一座歸雲樓,他獨立于風沙中,四周荒涼無人煙。他不容易被人找到,但塞外卻流傳着很多關于它的傳說。
“這就是歸雲樓?”周見言看着一排低矮房屋中一間十分普通的建築,陷入沉默。
“小說裏說,這座樓非常隐秘。”他小聲說道,路過的陳導停下,反問:“這不夠隐秘?要不提前說,你能立馬從這一排屋子裏找到它?”
确實…夠隐秘,“但歸雲樓不是令中原聞風喪膽的組織嗎?他們的地盤難道不該足夠氣派?”
“你覺得秦小六是什麽?歸雲樓又是什麽?歸雲樓的頭又是什麽?”
秦小六是個倔強的孤獨的可憐人,他和哥哥幾番來往,不是你在追殺我,就是我在追殺你。
歸雲樓?一個培養秦小六這樣的人的組織,歸雲樓的頭冷血、無情,很會利用人。
認真聽周見言說完,陳導又問:“秦小六除了和哥哥的情節線以外,他還做過什麽?和其他人的交集裏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在這其中,歸雲樓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當初試鏡,只給了片段。小說原著的大部分筆墨,也着重在兄弟線。如今的電影劇本,是經過陳導和小斐做過相應調整的。
周見言從頭到尾看過許多遍,卻從來沒思考過這些問題。
他再一次感受到些許茫然,演技這個東西,有些時候可以憑借直覺,甚至共感力,有些時候則需要日積月累的經驗才可以。
他沒這份經驗,所以根本意識不到問題。
見周見言陷入思考,陳導拍了拍他的肩膀,“趁這兩天戲份少,好好想想。”
回到酒店的周見言,立即攤開劇本,帶着陳導的問題,把那些具體的情節線索勾畫出來。
光會演還是不夠,更要理解,深入的理解!
他早前被陳芳老師誇的有些膨脹,以為自己現在已經相當厲害了。誰料陳導兩句話的功夫,就将他打回原形。
現在的你,什麽也不是,知道嗎周見言?
在心裏暗自吐槽過自己後,他重振旗鼓,開始從歸雲樓,以及歸雲樓頭領角度,去看這個故事。
深夜,不出意外,周見言編織了全新的夢境。
一樣的黃沙漫天,不一樣的建築群,不一樣的出場方式。
此時的周見言沉默寡言,背着破布包,臉上蠟黃粗糙。
他匆匆行走在不算寬的街道上,像個無家可歸的旅人那般攥緊房門緊閉的低矮屋子。
屋內同樣簡陋,矮桌矮凳也經歷了風沙的洗禮。
這裏的一切都是灰撲撲地,包括裏屋坐在椅子上的顧至。
此時顧至穿了一身料子粗糙的麻布長袍,頭上包着厚厚的雜色布料,手裏撥動着算盤,泥土夯實的地面,顏色深一塊淺一塊。
“辦完了?”
“嗯。”
“東西拿來。”
周見言掏出一個拿油布包裹的東西,扔給了顧至。
顧至接過東西,隐約意識到裏面是什麽。但他現在雖然有自己的意識,卻突然變成了周見言夢裏的小傀儡,只能充當歸雲樓的頭領,給周見言對戲。
包裹被打開,一截染滿鮮血的指頭暴露出來。
那指頭上還挂着一個深黑色戒指,界面鑲嵌有一枚大顆寶石。
“給。”顧至丢給周見言一個小葫蘆,“下回給老子老實點兒,別成天想東想西。”
那葫蘆裏是緩解秦小六體內毒素發作的另一種毒藥,秦小六如果不吃,立即會死,吃了,就死得慢點兒。
歸雲樓再普通不過,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頭領每隔幾年買回幾個小孩子,然後把他們訓練出來給他賣命,周而複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