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邊緣

第14章

怎麽還不來？周見言低頭看了眼手機。

他擡頭朝外看，想找一找顧至的車出來沒。

突然，他看見一個抱着一堆快遞盒子的快遞小哥一路小跑過來，猛地撞向正看花的孕婦。

小心！

周見言想也沒想就把小孩塞進小護士手裏，自己拼命伸胳膊朝前撈。

原本五六米的距離，周見言竟仿佛在一瞬間就趕到孕婦身邊，撐了孕婦一把。

這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了，快到一切都結束後，周圍人才反應過來。

孕婦哎呦哎呦叫了兩聲，面上表情痛苦。

一旁坐在椅子上，胳膊打石膏的小年輕捧着手機咔嚓了幾張。

想也知道是拍了熱鬧發朋友圈的。

“沒事兒吧。”

孕婦呼吸聲急促，腿腳發軟，周見言朝下看去，竟發現幾滴紅色。

血！周見言陡然心髒狂跳。這什麽情況？大出血？？？啥經驗都沒有的周見言，只能靠自己淺薄的醫學知識來解釋。

越解釋越心驚，他撐着孕婦，渾身麻了。

很快，從醫院裏沖出兩個醫生，周見言配合醫生，把孕婦推進病房，回過勁兒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胳膊有點兒疼，衣袖往上一拉，一片通紅。

撕——

見義勇為果然不是那麽好當的，他自嘲道。

正好到醫院的小偉興奮地看相機裏的高清照片，真是太幸運了！雖然有的照片沒對到焦，但周見言的臉拍的相當清晰！

周見言救人的時候速度太快，帽子都飛了起來，露出了那張小偉牢記在腦子裏的臉。

他沖了過去！他接住了孕婦！

只要照片放出去，再随便寫點兒段子，他絕對能掙一大筆獎金。

可是，看着看着，小偉就有點兒猶豫，周見言救了孕婦，他做了好事，而我卻想着曝光他，毀他的名聲。

想到這，小偉自嘲地苦笑，你個成天偷窺別人私生活的狗仔，還能拾起良心來了？

忽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吓了小偉一跳。

他扭頭看過去，發現是個穿紅綠快遞衣服的小哥。

“照片賣我吧，二十萬怎麽樣？”小哥笑着對小偉說。

二十萬！比老板設的獎勵還貴了一倍！小偉震驚的在心裏盤算，內心産生了極大的動搖。

“我不在意你把它再賣給別人。”快遞小哥說。

什麽？不買斷？那我回去再賣給老板，豈不是還能再得十萬？

整整三十萬啊！一年都撈不回這麽多來，他拿了錢，立馬就能在老家付個首付，接爹媽去住。

一想到美好的未來，他立馬将已經同步到手機上的照片同步給小哥。

不買藥了，現在就回去把照片給老板！

孕婦已經被推進手術室，周見言等在手術室外，一位女醫生過來讓他簽字。

“我不是她老公，我只是剛剛救了她。”

女醫生左右張望，皺眉道：“真是的，老婆生孩子這麽大的事兒，都不來醫院陪着。”

無奈，女醫生走進手術室，詢問孕婦。

孕婦忍着痛，讓醫生幫忙打電話。

但電話卻遲遲打不通，氣得孕婦破口大罵：該死的黃大志，你給老娘等着！！！

這罵聲倒是中氣十足，聽得周見言緩緩舒了口氣，至少人沒事兒。

廣博大廈，此次頒獎盛典就在自家的場地舉辦，此時各相關部門都在緊鑼密鼓的準備。

其中技術部一組員工，已經為了此次活動，整整熬了好幾天夜，各個頂着黑眼圈加班。

坐在靠近過道的黃大志，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他不停看表，等下一班人來，他就能去醫院看媳婦了。

因為活動，上面不批假，黃大志背着房貸，也沒辦法任性。

終于，九點了！他快速起身，提起包就往外走。

臨到門口，主管棍哥突然出現，他堵住出口，手臂一擡，說道：“今天就是頒獎典禮，上面的意思是大家都辛苦辛苦，加班到晚上活動結束。”

話音一落，屋內瞬間安靜，起身要走的人則默默又坐了回去。

黃大志一聽，不可置信地問主管：“我們這些熬了一天一夜的也要？”

“放心，三倍工資，不會少你。”主管棍哥強調。

這是工資問題？我們可都熬了一天一夜了！更何況我老婆生孩子！

“大志啊，怎麽了？困可以趴桌子上休息會兒。我知道大家都辛苦，再挺一挺，過了今天就好了。”棍哥說。

黃大志甩甩頭，已經發木的大腦開始盤算老婆的預産期。

他環顧四周，發現和自己一組的成員已經坐回椅子。哎，他也跟着坐回工位。

只是那背，彎得更嚴重，頭頂的發量也愈發稀疏。

當顧至找到周見言時，他正蹲在手術室前，神色萎靡，身邊是坐在椅子上乖乖等着的小孩。

顧至快走進步，将人從地上拉起來。“怎麽了？”

疼！周見言瞬間露出痛苦表情，顧至捏的正好是他剛剛受傷的胳膊。“哎，剛剛等你的時候，一位孕婦差點兒被送快遞的小哥撞了。”周見言解釋道。

但顧至卻盯着他的胳膊看。

“沒多大事兒，就是紅了一塊。”周見言不知怎麽，就覺得他的表情有點兒可怕，趕緊解釋。

誰料男人扭頭就走，他轉身看坐在椅子上的小孩，“你瞧你顧至叔叔這臭脾氣。”

小孩屁股挪了挪，挨他近些，又自顧自低頭看球。他現在好多了，那球還是小護士友情贈送的，花花綠綠的藤編小球，看上去就很喜慶。

得，這是個什麽都不懂的。

不一會兒，顧至便出現，身後跟着一位帶眼鏡的醫生，手裏拿着外傷噴霧。

“拉傷、磕傷，有淤血，骨頭沒事兒問題就不大。”他一邊說，一把搖了搖外傷噴霧，刷刷兩下給周見言噴好。

冰冰涼加刺痛，感覺不算差。

顧至也舒了口氣，又客氣地送醫生離開。

周見言盯着自己的胳膊看了兩眼，總覺得那裏隐隐發熱，瞬間就能好的樣子。

他唇角勾起，又對小孩說：“你看你顧至叔叔，人多好。”

這次小孩擡頭看了一他一眼，似乎是在疑惑，你怎麽一會兒一個想法？

手術室裏的孕婦雖然受到驚吓早産，但她身體素質好，胎位也正，不到二十分鐘孩子就生出來了，母子平安。

孕婦被送回病房，臉上雖然沒什麽血色，精神卻不錯，她見周見言進來，趕緊說：“謝謝，真是謝謝你，你這一接，可是直接救了我們娘倆的命！”

救命的是醫生，我就搭把手！不覺得自己做了多大點兒事兒的周見言，趕緊轉移話題，問起了孕婦家人。

孕婦無奈一笑：“我那老公是程序員，天天加班挺辛苦，說好今天早上下夜班就過來的。”

今天早上？這都幾點了，也沒見她老公身影。

“那其他家人呢？”不能留孕婦一人住院啊，周見言琢磨。

她見周見言兩人關心，便又補充道：“我母親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怕不是又被留下來加班，孕婦心想。

也不知為什麽，她幾個月前查出懷孕之後，原本只是加班到九十點才回家的老公，突然工作任務繁重起來，能淩晨兩三點回來都算不錯了。

但每次他都會提前打電話，今天她打的時候竟然打不通！

而被迫繼續加班的黃大志借着出去上廁所的機會，撥打了妻子的電話。

嘟嘟地聲音從聽筒裏傳來，但電話卻沒有接聽。他放下手機，安慰自己，也許只是睡着了，後天才是預産期呢。

忐忑與不安在他心底醞釀，不會出什麽事兒吧？他最近總是覺得自己精神恍惚，做什麽都總是出問題。

正想着，主管棍哥走進衛生間，他見黃大志站在洗手臺前發呆，狀似随口一問：“怎麽了大志？家裏有事兒？”

黃大志搖搖頭，他不願把自己的私事說給主管聽，顯得跟埋怨似的。

棍哥見問不出來什麽，随意整理了下襯衫袖子，說道：“唉，幹咱們這行的，就是拿命賺錢。前兩年小王老婆生孩子，大出血，大人小孩都沒保住。等小王趕過去，連老婆最後一面都沒見招，可憐見的。”

黃大志一聽，腿立馬軟了軟。雖然他知道自己老婆身體很不錯，但某種擔憂一旦落下，就像瘋狂滋長的野草一般占據了黃大志的整顆心。

棍哥見他神情恍惚，暗暗微笑。他朝門外走去，路過黃大志時擡手拍了拍肩膀。“人吶，活多活少都是命。”

都是命嗎？黃大志又在衛生間呆了許久，才回到工位，跌坐在椅子上。

醫院事情了結，顧至開車帶着周見言回去。小孩早就被趕來的靜淮接回去休息，等他們到家的時候，小孩已經睡了。

此時已是上午十一點，周見言也想補個覺。

但成哥的電話突然打了進來，“見言，下午兩點半來公司做造型。”

昨晚帶小孩看病，今天又救了位孕婦，周見言現在想罷工。他面無表情地挂斷電話，在顧至不解的眼神裏出現在客廳沙發，坐下發呆。

要在圈子混，有很大曝光的活動最好還是參加，道理他都懂，可是架不住精神上實在疲憊。

這是成哥說的，道理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