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和二周目不同, 一周目時，她在這個世界度過了兩年，将學習技能點滿, 系統的陣營任務才姍姍來遲, 一夜之間, 她和這兩年中的所有的人和事果斷告別，來到當時還不是尤菲城的聖科瑪利亞城建立尤菲科技集團。
她花費三年的時間将尤菲科技集團發展成一座城中城, 她的眼裏，心裏只有任務和積分，選擇性忽略因為她的突然消失，她曾經的朋友, 老師會有怎樣的反應。
疊戈, 是她告別的那兩年裏最重要的一個人。
也是她最不想面對的一個人。
人類總是會下意識保全自己，而去忽略甚至冷漠處理自己傷害過的人和事。
尤嘉也是人類, 人類的壞毛病，她也有。
她極其敏銳的聽覺，早就察覺到他的到來, 他的聲音, 他身上雪山冷冽的氣息, 帶着舊日的回憶。
她強迫自己從那充滿泥沼與混沌的過往中保持清醒，同時全身努力放松, 假裝自己睡得很熟，顯然，她不太想和疊戈面對面，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躲避的意味。
她不去想疊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 她潛意識裏并沒有将記憶中那個如天空包容熱情善良的研究院院長和制造機器人狂化的幕後黑手連接到一起。
應該只是巧合。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 你也像現在這樣, 虛弱到一只手就能掐死。”
他的手隔着空氣描繪尤嘉的輪廓，密密麻麻的如螞蟻啃咬皮膚的不适感随着他的手到哪就游到哪。
快走吧，快走吧，如果想敘舊，等她完成陣營任務，奪回主體，即将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她一定會好好跟你敘舊個夠！
現在就快走吧！
那只手緩慢的停頓在她的脖頸處，空氣短暫的寂靜。
某些情緒在死寂的夜裏發酵，濃烈的包裹住床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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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亂成一鍋粥的尤嘉，感受到一股極惡的殺意，如一柄利劍裹挾着世間最濃厚的黑暗刺穿她的心髒。
強烈的求生欲和殘存的冷靜理智讓她瞬間睜開雙眼，一雙陌生的毫無生氣的黯淡眼瞳，由上而下俯視着她，細小的深藍色發辮垂在他身前，宛如水墨畫中走出來的男人，清雅安靜。
尤嘉呼吸剎那停止，與此同時，一雙手扼住了她的脖頸，少女纖細的喉管被他的手指緊緊束縛。
他要殺她。
“呃——”
尤嘉抓住疊戈的手臂，艱難的掙紮。
為什麽？
為什麽？
就算他們之間有過節，也不至于真的殺她吧？！
“你為什麽沒來參加我的生日會？”
疊戈語氣平淡的詢問她，和他一陣風似的的語氣截然相反的是這個男人鋼鐵般無法撼動的桎梏。
尤嘉的指甲深深嵌進他的手臂裏。
無法言語，這男人卻還在問她問題，他指望她回答？能不能先松開手啊，她真的要死了！
“你好像變年輕了，尤菲。”
“你結婚了嗎？好像沒有，你看起來不像有男人的樣子。”
“所以，你為什麽不來見我？”
“我們六年沒見了。”
尤嘉：“……”
艹。
這人是誰？！
藍鉑！有變态！！
一牆之隔的藍鉑似乎聽到了尤嘉的心聲，事實上他一直在淺眠，疊戈出聲的第一句，他就立刻醒了，只可恨他沒有瞬移，不能在這個男人說第二句話時就直接把他揍翻。
在尤嘉即将失去意識之前，藍鉑一個擒拿将疊戈摔翻在地。
藍鉑完全不管地上的疊戈，他迅速将尤嘉上半身抱起，給她順氣。
尤嘉捂着火辣辣的喉嚨，無法控制的劇烈咳嗽，眼裏沁出了淚花，眼前一片模糊。
“你給一個人類裝載了機械手臂？我不覺得他能比巴爾托洛更強。”
疊戈靠着牆壁，揉了揉被藍鉑打痛的部位。
他在說藍鉑。
藍鉑眼神微暗拳頭握緊，少年銳利的眸光低垂，看向疊戈的目光充滿敵意。
這個年輕的男人目光沉沉，“你的眼神我很喜歡，除了這點比巴爾托洛強之外，其他的一無是處。”
尤嘉眨了眨眼睛，清幹眼眶裏濕潤的水汽，她連忙拉住沖動要去揍疊戈的藍鉑，疊戈只是個普通的人類，他可經不住打。
難以想象，她差點以為他不是疊戈。
他變化太大，幾乎和她記憶中的形象判若兩人。
“姐姐，他要殺你。”
藍鉑想驅逐這個人的欲望無比強烈，除了是因為對方的話，更因為姐姐看向那個男人的眼神。
尤嘉冷靜道：“是你讓狂化機器人來找我？”
“可你沒來。”
“去了讓你殺嗎？”
疊戈沒說話。
尤嘉每說一句話，喉嚨仿佛像吞刀子一樣疼，疊戈完全沒留手，如果不是藍鉑及時推開了他，她真的會窒息而死。
她平複內心翻湧的情緒，注視着站在光線暗處的疊戈。
“我對不起你，我會補償你，但這不代表我能從容被你殺死而不反抗，疊戈，我欠你一個人情，你可以從我這裏得到任何除了我的生命之外的東西，我尤菲說的話，說到做到！”
她很少給人承諾，疊戈是第一個。
他的殺意來的如潮水洶湧，他的雙手炙熱貼在她的皮膚上仿佛烙鐵，那一瞬，他情緒無比劇烈，可當他離開後，此時此刻，他站在陰影處，平靜無波，和黑暗融為一體，那洶湧到幾乎将人淹沒的強烈殺意似是被不知名的氣流沖淡。
如果忽略他那雙過于死寂毫無人類情緒的雙眼，他像是深夜前來探訪的親人。
他露出奇怪的笑意，像是很久沒笑了。
“我要你跟我走。”
藍鉑抱緊尤嘉，他下意識低頭打量尤嘉的神色。
尤嘉直直盯着疊戈，“你怎麽能保證你不會殺了我？”
疊戈皺了皺眉。
他不擅長說謊，不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
“我弟弟不能離開我，如果你要我跟你離開，我要帶上他。”
尤嘉輕輕拍了拍藍鉑緊繃的身體，這孩子明明他才是打人的那個，怎麽吓的顫成這樣？
“你的弟弟。”
疊戈呢喃着，對這個詞十分陌生，他從頭到尾沒将藍鉑放在眼裏，他對藍鉑說話時，目光也放在尤嘉身上。
她的神情，她皺起的眉頭，她因為窒息而蒼白的臉色，泛白幹燥的嘴唇，她一如既往和初見時一樣年輕漂亮，眼神裏閃爍着不屈的光芒。
誰也想到，這樣天使玫瑰花般嬌豔的皮囊之下，是一顆冷漠狠毒的心。
“77。”
疊戈忽然喚道。
門悄悄離開一道縫，通體藍色的水寶寶跳了進來。
它金色的眼珠子從進門後就落在了尤嘉身上。
哇，她好靓啊，主人。
“77？”
尤嘉總覺得這只水寶寶有點熟悉。
“77會為你們引路。”
說完，疊戈自行離開了，病房內只剩下一只跳啊跳的水寶寶和尤嘉面面相觑。
水寶寶一臉茫然，不對啊，主人你為什麽把我一只孤零零的丢在這裏？那邊那個黑發小哥一副要吃掉它的眼神。
它完全不是戰鬥派啊，如果黑發小哥真的一氣之下把它拆解，它也毫無反抗能力的。
嗚，這種時候，完全就要看人質的自覺性了。
但是哪個正常人會心甘情願被綁走啊！
所以主人你為什麽不多留一個戰鬥派給它？？
“姐姐，你不相信我能打得過他？為什麽要跟他走？”
尤嘉的身體太虛弱，根本不适合四處奔走，更何況那個男人下手太狠了，她的脖子很快紅了一圈，一碰就疼，藍鉑心疼的從衛生間擰幹毛巾替她敷着。
“嘶——”
少年身上淡淡的清爽氣息将尤嘉緊緊包圍，襯衫領口因為匆忙開了幾個扣子，少年朝氣的□□晃的人眼花，和初見時纖瘦單薄的身軀相比，少年也逐漸成長成能夠保護別人的依靠。
但尤嘉還是不希望他變的過于暴力，總覺得跟費魯喬那暴力狂相似并沒有什麽好處。
“你是不是覺得他很年輕？”
藍鉑微怔，雖然不明白尤嘉為什麽問出這個問題，但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
“他今年已經32歲了。”
他說他們六年沒見，其實對尤嘉來說，後三年是直接跳過的，醒來時就砸破了藍鉑少年的家，她真正度過的只有在尤菲城的三年。
她有三年沒見疊戈了。
真快啊。
她當年在接到系統的陣營任務之前，觸發學習支線，進入一家研究所學習程序代碼相關知識，她在那裏認識了當時是研究院副院長的疊戈，并成為了他的學生。
疊戈作為老師是十分稱職的，他并沒有尋常導師嚴肅，他總是愛笑愛折騰，喜歡拉着學生們一起去吃烤肉去美食店打卡，他奉行學習是興趣，機械性去做重複研究是對自己的折磨，他是研究院裏最受歡迎的導師，沒有之一。
尤嘉當時在一衆學生裏并沒有什麽特別出彩的地方，唯一值得關注的就是她拉低了團隊的年齡平均值，因此隊裏的哥哥姐姐們都愛關照小妹妹，每日投喂。
團隊裏的風氣是會互相傳染的，當尤嘉發現時，她已經成為了團隊裏的吉祥物。
本就寬容對待學生的疊戈對尤嘉幾乎就是縱容到底，完不成實驗也沒關系，數據出錯也不會被批評，程序運行不起來，疊戈熬夜幫她修改bug，他脾氣好到尤嘉有時候都忍不住想欺負他，就算她的能力每日越強，已經能開始獨自進行實驗，但依舊會故意偷懶裝廢物，讓疊戈幫她補課。
他就像晴日裏的天空，雨夜的一把傘，風暴天氣裏遮風擋雨的屋檐，永遠不會因為尤嘉犯錯而對她發脾氣的老師。
如果……如果不是因為系統的陣營任務來的太過突然，毫無防備，尤嘉不會離開的那麽匆忙，可研究院裏的大家已經把尤嘉寵成了做事懶散的小廢物，她完全沒做好陣營任務的準備，在系統的催促下，她不得不竊取了她和疊戈共同研發的以原石為能源供給的機械核心研發資料，并帶着那份資料來到了尤菲城。
從此，和過往徹底斬斷。
她從未想過，和疊戈的重逢，會是這樣的情景，這樣的方式。
可能，對一個将所有的熱情和愛都投放在研究中的老師來說，學生的背叛是足以要命的打擊吧。
所以除了她的生命，不論疊戈向她索要什麽補償，她能給的都會給。
當然，這和疊戈想要殺她這件事是兩回事，如果真到了疊戈要危及她性命的地步，尤嘉的道德底線可能也會不得不下放一點，做出弑師的行為。
即便尤嘉很喜歡她的老師，但她果然還是更喜歡自己一點。
尤嘉摸了摸脖子，劇烈的刺痛讓她連呼吸都帶着痛意，這是疊戈造成的，如果換成其他人，那個人已經被尤嘉釘死在黑名單上了。
“藍鉑，你說過，會成為我的雙腿，替我去做我做不到的事，我虧欠那個人，所以我們暫時要離開這裏，你願意嗎？”
尤嘉順了順少年淩亂的黑發，藍鉑無奈的低頭，額頭抵着尤嘉的肩窩，“姐姐太狡猾了，明明知道我的回答，還問這種問題。”
“好，謝謝。”
77：我是不是不該在這裏，應該在床底？
“你叫77對吧？疊戈讓你帶我們去哪？”
“去迷霧鎮！迷霧鎮！”
尤嘉和藍鉑避開警方的眼線，離開了療養院，臨走前，尤嘉給莉莉發了一條信息，告訴她的離開，讓他們不要擔心，不要尋找。
莉莉回複的很快，也很直接，問她是不是被機械黑手綁架了？
并沒有啊莉莉姐姐，我是自願的。
莉莉盯着信息內容，立即開啓三級警戒，她下意識尋找最強警長的幫助。
莉莉警員猛地推開警長辦公室的門，氣喘籲籲。
“小嘉她，被人身威脅了！”
誰會傻乎乎到自願跟危險人物走？！
辦公桌前，正在和市長視頻通話的費魯喬雙手交叉在下巴，黑色的面罩襯着他的雙手如玉完美毫無瑕疵。
尤嘉和藍鉑雖然刻意避開了監控，但依舊找到了蛛絲馬跡，疊戈并沒有刻意隐藏自己，或者說，他有這個能力但他并沒有抹去痕跡，然而就是這樣随心所欲的做法，他卻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進入了療養院，并且離開，他們都一無所知。
如果費魯喬在現場，絕不是這樣的情況，但他們“忙碌”的警長不愛幹這種小事。
但莉莉來彙報時，費魯喬并不驚訝，甚至早已知曉。
他的衛星之眼，自那一夜之後，一直在尤嘉身邊開放領域。
那個男人什麽時候進入病房，尤嘉什麽時候離開，精确到每分每秒，全都逃不過費魯喬的探查，他們的行蹤在費魯喬眼裏，宛如透明。
一向對調查情報這類工作毫無興趣的費魯喬警長，為什麽突然來了興致呢。
“他們到底想做什麽呢，你不好奇嗎？”
“小嘉的話，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在她身上，我才明白原來我的天賦并不是百分百毫無錯漏。”
費魯喬轉動座椅，拍了拍溫斯頓的肩膀，“你覺得呢？維斯頓~”
維斯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訴說事實：“她并沒有說謊，費魯喬。”
“是~是~她只是在選擇性隐瞞~”
費魯喬攤手，銀色的瞳仁如野獸一般冷冽，“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即便我在刻意控制和她的見面，但只要面對她，我的程序和數據充滿不可控的可能性。”
這很不正常。
“你對她太過關注了，費魯喬，你喜歡她？你的主人為你裝載了戀愛系統嗎？”
費魯喬似笑非笑：“誰知道呢，我又沒見過她，巴爾托洛将她看的很緊，我一直沒有機會去頂樓見她一面。”
維斯頓冷靜道：“你的主人有多久沒離開過頂樓了？”
費魯喬和維斯頓兩年前離開尤菲城，并不是外界揣測的是尤菲科技集團外派的間諜，事實上，截然相反，他們都是被集團驅逐的機器人。
原因已經不可考，但費魯喬猜測是因為他們試圖離開工作區域前往頂樓的原因。
巴爾托洛流水線，除了十二管理者和巴爾托洛，誰也沒見過他們的主人。
機器人對創造自己的造物主生出好奇心，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趁着巴爾托洛外出，想去見見他們的創造者，嚴格意義上來說，并不是什麽大過錯。
但他們卻被驅逐了。
費魯喬修長的指尖輕點桌面，節奏規律，明明長着同樣的臉，同樣的聲音，憑什麽巴爾托洛卻能靠主人那麽近？
而他們卻見一面都做不到？
“維斯頓，你之前說過，尤嘉擁有能使機械程序進化的神奇能力？”
維斯頓謹慎道：“你想做什麽？”
費魯喬伸了個懶腰，手指輕輕一滑，藍色的光屏界面出現一張衛星地圖，銀發機器人浮誇的伸展四肢，做着熱身運動。
“危急時刻從天而降英雄救美的戲份，怎麽能少了正義的費魯喬警長呢？”
白玉般完美的手指隔着漆黑的面罩在唇前點了點，指尖在特制的面罩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跡，那雙無機質的銀瞳深處，笑意與冷意奇怪糅合到一起。
“我已經對這張臉厭惡到極點了。”
作者有話說：
疊戈并不僅僅只是因為尤嘉的背叛，還有其他原因，唉，這個大叔有點慘，不過長的帥啊，美強慘，過分年輕呢，真想知道他怎麽保養的hhhhhh
以及費魯喬戴面罩的原因哈哈哈，你們有猜到的嗎？他只是因為讨厭這張臉所以才戴的面罩哈哈哈哈
巴爾托洛雖然沒出場，但處處都有他的傳說hhhhh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