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陸醫生今天回來, 去接機的時候,沈旭突發奇想開了車庫裏那輛讓他記挂了多年的超跑。
原本想的是午後下過雨,難得涼爽, 開出去才發現,這車在城市裏開其實有些雞肋,再好的發動機在城區也開不到時速六十。
駕駛座坐着并不那麽舒适, 陽光和風都毫無遮擋地闖進來,視野也比一般的車要低, 邊上的車稍高一點就有種壓迫感,炫酷的外形和轟鳴聲倒是引來不少視線。
等紅綠燈的時候, 沈旭還聽見邊上幾個外賣小哥的交談聲。
“呦,這車不錯。”
“大夏天的這是哪家富二代出街來了。”
沈旭:。
到了機場,沈旭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間整理發型,緊趕慢趕地走出來, 一眼就在來往的人群中看見了他們家陸醫生。
陸薄言似有所感, 也向他看來, 沈旭揚起一個笑, 走過去, 這次沒有去接陸薄言的行李,還反過來把車鑰匙給他,“回去再開一趟我腰就廢了。”
陸醫生接了鑰匙,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提供推拿服務。”
沈旭笑起來,“陸醫生還會這個。”
“略知一二,”他在沈旭發問之前先補充,“不過沒有實踐過。”
沈旭長長地哦了一聲,“我剛好買了幾瓶精油, 可以給陸醫生練手。”
回去的時候沈旭坐在副駕駛上,反而體會到了一些樂趣,這會兒太陽将要落山,西邊天空霞光萬丈,最優秀的畫家也調不出這樣絢麗的色彩,沈旭拿出手機接連拍了幾張照片都不滿意,幹脆收起來,用眼睛欣賞。
小區綠化做得好,當年剛建成就移植了許多大樹,這會兒綠樹掩映的,私密性也好。車快開到家,沈旭才看見家門口好像站了個人。
他探頭看去,“是陸教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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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能有事。”
沈旭看了眼手機,确認沒有收到過任何形式的通知,問陸薄言:“他給你打過電話?”
“沒有。”陸薄言說完,車就在門口停下了。
沈旭下車,原本想喊一聲伯父,話到嘴邊,想起陸薄言都已經改口了,于是他也喊了聲爸。
陸行雲點點頭,看上去跟聽到了陸教授也沒什麽區別,過了幾秒他才說:“是不是要給改口紅包?”
沈旭連聲說不用,陸行雲就說:“下次見面給你。”
沈旭當然說好。
家裏除了地面上的兩個車位,還有兩個是沉降式的,操作起來需要一點時間,這輛車一般停地下,這會兒陸薄言先靠在門邊就下車來了。
陸行雲問他:“你們現在住在一起?”
沈旭有點奇怪,如果他記得沒錯,陸教授是知道他們結婚的?
陸薄言說出他心底的話:“我們結婚了。”
三個人在門口說話也不像回事,沈旭去開門,一邊問他:“您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我找陸薄言有點事。”他這樣說,卻把手上的小盒子遞給了沈旭,“家裏廚師做的,嘗嘗。”
他就像是帶着禮物上門拜訪的鄰居,沈旭一方面覺得違和,一方面又覺得這種事放到他們父子身上好像又很正常。
他們去了書房說話,沈旭沒跟上去,打開蛋糕盒子嘗了嘗,蛋糕造型很簡單,味道倒是不錯,應該是個栗子蛋糕。
他們吃過晚飯回來的,沈旭這會兒也不餓,嘗完就放進冰箱了。接着開始慢悠悠地做果盤,切西瓜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他今天出門前才畫好的畫還在陸薄言的書房裏。
就是陸醫生說的在雪原的兩個人。沈旭按他的要求真的只畫了兩個人,但是大幅的畫需要時間,他先簡單畫了一幅小的,用的是新到的異形畫框,直徑不到二十公分的愛心型。
上面的人還做了一下藝術加工,畫了尾巴和耳朵,創作靈感來源于他之前從酒吧帶回來的面具,一個是狼一個是狐貍。
現在這畫就放在陸薄言的工作臺上,等着陸醫生回來一起裝裱,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看見。
陸薄言看見了也就罷了,被家長看見,總歸有點不好意思,沈旭想想還是端着水果盤上樓去。
書房陽臺上,陸行雲和陸薄言相對而立,父子倆的表情如出一轍的肅然。
陸行雲眉心擰起一個川字:“最近一個月你購買了三次特型鎮定劑,應該不用我告訴你正常使用劑量。”
陸薄言陳述:“您動用了權限。”
陸行雲絲毫沒有以權謀私的不自在,“是。”
“一支鎮定劑的劑量是5毫克,而臨床試驗中的最高記錄是三十天注射18.6毫克。”
“你是只使用三十天?你是外科醫生,你可以承擔手術過程中出現假性疼痛的後果嗎?”
“可以控制。”
“就算你可以控制,朝雲不會承擔這樣的風險。”陸行雲說,“這是特型鎮定劑,不是alpha抑制劑。再這樣下去,朝雲會限制你的購買權限。”
此刻,比起父親,他更像是一位不近人情的藥企負責人。
陸薄言仍舊平靜:“我會注意。”
“如果不準備标記,高匹配度對你們而言是累贅。如果你需要靠藥物維持你的婚姻,那麽我建議你離婚,你們不合适。”
書房的門沒有關,沈旭還沒走到門口就依稀聽見裏面說話的聲音,陸行雲的音量稍低,沈旭沒聽清他說了什麽,但陸薄言的話很清晰地傳進沈旭的耳朵。
“我不會離婚。”
沈旭一過來就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好好的陸薄言為什麽要說不會離婚,他忍不住往裏面看去,正好對上陸薄言的視線。
陸薄言往他這一看,陸行雲也回頭看過來,對沈旭點頭致意。
“omega抑制劑本質上是另類的臨時标記,遇到易感alpha時,作用有限。”他像是在對陸薄言說,又像是在對沈旭說。
他從書房走出來,沈旭下意識讓出門口的位置,陸行雲看着他手上的果盤,聲音和緩了一些,說出來的話還是理性到不近人情。
“如果你們婚姻的維系前提是不标記,我建議你們離婚或者分居。不要考驗alpha的自制力,他們沒有。”
沈旭下意識去看陸薄言,陸醫生明明說信息素可控。
陸薄言說:“您這是性別刻板印象。”
陸行雲看了他一眼,沒否認沒反駁,“我要回去了,你們自己考慮。”
“爸要我們……考慮離婚?”
陸行雲走後,沈旭還有點懵,茫然中帶着點不可思議,剛剛在門口不是還說要給他紅包,居然是上門勸離來的?
結婚不到三個月,居然就被勸離了?
陸薄言接過他手上的果盤,“不用考慮,我們不會離婚。”
站在門口就能看見書房的工作臺,上面還放着那個可愛的畫框,陸薄言輕吻沈旭的額頭,低聲道:“他不知道我離不開你。”
沈旭努力從陸醫生的甜言蜜語中找回自己的理智,剛剛陸教授好像是在說,他跟陸薄言是易感關系?
沈旭想起來,他遇到陸薄言之後的幾次信息素失控,前幾次都有抑制劑失效的緣故,柳醫生也說跟他談戀愛有關,沈旭就一直沒往易感這方面想。
但是那天在家的時候,在樓道裏,他的抑制劑分明在有效期內,也隐隐有發熱的感覺。
如果是易感就說得通了,大部分狀态下,陸醫生都控制着自己的信息素,沈旭即便聞到也很淡,加上有效使用抑制劑,基本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但那天陸醫生喝醉了,信息素比任何時候都要濃郁,大量逸散的alpha信息素影響了沈旭的狀态。
腦海中有什麽一閃而過,沈旭努力抓住,“你之前說過的,在醫院遇到過易感的omega,是不是我?”
“是。”
原來陸醫生一開始就知道。
沈旭想問,為什麽不告訴我,又想起來最開始是他自己說的不标記,既然不标記,契合度多高似乎都沒有關系。
他換了一個問法:“那你是怎麽控制的?”
陸薄言分明說過,醫院那次他信息素失控了。
“有alpha特型鎮定劑。”
沈旭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名詞,似懂非懂地點頭,問了他最關心的話,“那有副作用嗎?”
“可以控制。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
那就還是有的了。沈旭感覺到陸醫生不太明顯的回避,沒有再問,洗漱完自己查了一下“alpha特型鎮定劑”。
過于官方的解釋,跟說明書差不多,沈旭看着還是沒什麽清晰的認知。他想了想,去知名AO論壇搜索了一下,結果也不多,沈旭挑了回複最多的帖子看。
【工作需要,提前試過一次,有點像神經痛。】
【遇到過一個易感omega,有點失控,被動注射,疼得我差點想報警,還不如直接麻醉給我放倒。】
【能不痛嗎?這玩意兒的起效原理就是痛啊,我老婆知道之後非要我也買一個帶着,我說一般人沒有購買權限他還想去黑市給我搞,我再三保證真遇上發情的omega就捅自己一刀他才消停】
【慎用,這東西有副作用,我短時間用過兩次之後,那段時間偶爾會出現假性疼痛,我還是用的腕表型的,到現在都不想戴表】
起效原理是疼痛……
沈旭想到了他們第一次親吻時,陸醫生略顯蒼白的唇色,想到了他偶爾的動作滞澀,想到了陸醫生的手表,每次信息素失控時他都會按一下腕表。
什麽信息素禁锢器,什麽心理暗示,根本沒有那種東西!
陸薄言是純粹地在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
Alpha沒有抑制劑,更何況他們天生易感。
沈旭說不上來什麽感覺。
雖然結婚是一時沖動的結果,但是到目前為止,沈旭都覺得他的婚姻生活還算愉快,他和陸薄言,他們都在認真經營這段婚姻。
他們財産共享,他們同床共枕,他們互相報備行程,他們擁抱、接吻,未來還會有更親密的接觸。
他依賴陸薄言,享受和他的親密接觸,他甚至為此做好了被陸醫生标記的準備。
沈旭從來不知道,他享受親昵但不被标記的婚姻生活背後,陸薄言替他承擔了一切。
浴室門鎖發出細微的聲響,沈旭看過去,盡可能收拾好表情,“我們談談。”
聽他語氣也知道他要談什麽,陸薄言不知是在解釋還是在寬慰:“我說過一切以你的意願為準,現在也依舊是,你不需要為我的決定承擔責任。”
沈旭強行僞裝出來的冷靜一下就散了,“陸薄言,我們結婚了。”
陸薄言說:“是。”
沈旭緊接着說:“你要是出什麽意外,病危通知書都是我簽的,我們的名字一起印在結婚證上,現在你跟我說,和我沒關系?”
“抱歉,是我……”
沈旭打斷他:“我不想聽抱歉。”
陸薄言的神情一如往昔地平靜,沈旭忽而明白,陸薄言早就知道他們是易感關系,也從一開始就答應過不會标記,從始至終他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又需要為此承擔什麽。
不需要他的憐憫和施舍。
陸薄言說“以你的意願為準”從來不是虛話,在他面前,沈旭只需要遵從本心。
沈旭靜默片刻,不再繼續這個無果的話題,反而問他:“标記是一個alpha對omega的所有權宣告嗎?”
“不,”陸薄言否認,“這是結合的一種形式,臨時标記會随着時間代謝,永久标記是雙向的羁絆。”
“标記了之後抑制劑仍然有效,我不會因為被标記就必須依附你是嗎?”
陸醫生的措辭很嚴謹:“生理上來說不會。”
沈旭點點頭,繼續問:“但你會因為标記不再需要再用藥物控制信息素?”
“如果标記,你的信息素會成為我的藥物,無法戒斷。”
Alpha對omega的信息素渴求是刻在骨子裏的,标記一次,品嘗過,只會有更深的渴望。
沈旭從陸醫生的話中聽出來一點宿命感,這實在是不像陸薄言,以至于他笑出來,“那陸醫生,你以後豈不是都離不開我了?”
“現在也是。”陸薄言的嗓音有一點低,他明白沈旭的意思。
他說不标記,從來都不是虛話,但omega話語中表現出來的傾向,讓他無法拒絕。
這一刻陸薄言甚至認為自己是卑劣的,他退到極致,卻讓一向不願被标記的omega改變了自己的意志。
“我也不想離開你。”
沈旭拉下自己的領口,背過身去,露出潔白修長的脖頸,淡粉色的omega腺體微微凸起。
“标記我,陸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