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十三歲的寡婦
第五十九章 十三歲的寡婦
“維克，我已經讓人辦好手續，從今天起，你将恢複自由人的身份。(請記住的網址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如果你願意，歡迎加入我的侍衛隊。”若伊微笑着，将一紙文書遞給少年。窗外下着蒙蒙細雨，室內卻是暖意融融。
“多謝夫人”維克接過文書，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後退一步，單膝跪下：“維克的生命和一切都屬于夫人，願為夫人效勞，至死不變。”
維克已經恢複了舊貌，穿着一身深藍武士服，顯得英姿飒爽。他曾易容改名混入喬安的侍衛隊做弓箭手，如今喬安身死，梅迪被軟禁，他們手下的人樹倒猕猴散，紛紛各謀生路。維克以本來面貌投入若伊門下，絲毫不會引起人的懷疑。
“我會牢記這番話的。我也保證，只要你盡心盡力為我做事，必将得到與你的忠誠和服務相匹配的報償。”若伊從辦公桌後走出，親自扶起維克。盡管嘉賞了一大批有功人員，但若伊明白，整個暴動政變過程中，當屬維克的作用最為關鍵。他立下了大功，她卻沒有給他過高的獎賞，這既是為了避人耳目，也是為了慢慢栽培他。
“夫人……”維克似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
“有什麽想說的嗎？”若伊和顏悅色地問。
“維克有一個心願……”
“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定會盡力而為。”若伊爽快地說。
“維克還有一個哥哥和姐姐，和維克同時被捕為奴。維克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和他們重逢。”少年哽咽着說。
哥哥和姐姐，若伊不由想起了凱雷和溫妮。凱雷被殺，那溫妮呢？若伊依然記得，最後一次見溫妮，是透過密室的小孔，看見侍衛們捂住溫妮哭訴的嘴，将她粗暴地拖下朝堂……
不行，她必須盡快建立在安德洛亞的情報網絡，她需要了解敵人的動向，要核實凱雷的死訊，還要調查北境和東境的情況……雖然以她現在的力量，還不足以對抗安德洛亞和墨洛溫家族，但是，她必須早作準備，在增強自身力量的同時，等待時機。
“我會派人去尋找你的哥哥和姐姐。”若伊向維克許諾，“只要他們還活着，我一定會讓你們重逢。”
維克再次感恩流涕地跪下，若伊攙扶起他：“我也有哥哥姐姐，所以理解你的心情。”她的微笑帶有幾分傷感。
此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奧略寧走了進來：“葬禮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出發吧。”
這場連綿的小雨似乎沖淡了血腥，洗滌了一切，整個世界清冷而又幹淨。未亡人的若伊，一襲素淨的黑紗，靜靜地站在青松掩映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前，聽着牧師朗誦葬詞。
她的婚姻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政治婚姻，盡管對蓋爾和喬安沒有絲毫感情，但他們畢竟是她名義上的丈夫，而且她正是因為嫁給他們才獲得西克索的合法統治權的。所以，一場莊嚴肅穆的葬禮是必須的。
他們因我而死，不，是我謀殺了他們，上天會因此懲罰我嗎？一瞬間，若伊心頭冒出這樣的念頭。她暗自搖頭嘲笑自己的怯懦，我本來就是被諸神抛棄的人，失去了至親至愛，這世上還有什麽可以畏懼？
不知何時，奧略寧悄然站在了身後，接過貝蒂手中的傘，為若伊擋住頭頂的風雨。她擡起頭來，望向奧略寧。他今天穿着黑色禮服，胸前如所有人一般佩着小白花，銀色長發柔順地披在肩頭，神色優雅而又寂寥。
覺察到她的目光，他低頭朝她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溫和，猶如春風，吹散了幾分凄迷寒意。若伊頓覺心生暖意，她感激地瞥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恢複哀悼的神色。
牧師結束了禱告，衆人一一上前表示哀悼，雨霧中一頂頂黑傘在墓碑前稍做停留，然後流動至若伊面前。
來參加葬禮的人很多，但真心哀悼兩位城主夫君的賓客寥寥無幾。西克索的權貴顯要們争先恐後地擁到若伊面前，迫不及待地搖着尾巴表明忠心。
若伊心中雖然厭惡，但依然禮貌地一一敷衍。她需要這些人的支持，任何一個政權都需要走狗。
喪禮結束後，一個矮胖的中年政客求見若伊，他似乎在墓園外的臺階下等待了許久，看着他那蒼白惶恐的臉色和被雨水淋濕的精致禮服，若伊不由為他的健康擔心。
“小人是商人公會幹事，議員普爾?利斯特。”他的語氣很卑微，臉上堆滿了獻媚的笑容：“夫人您一定聽過利斯特這個姓吧，這是西克索最古老的貴族姓氏，我的先祖曾和第三代布萊克城主結為兄弟，并肩戰鬥……”
若伊冷淡地打斷了他的話：“請問，利斯特先生，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嗎？”
“夫人，請您明察，我和梅迪真的沒有任何關系啊”利斯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起來：“我是給他贊助過錢款，但那是生意上的往來，絕對沒有支持他叛亂的意圖……”
若伊只覺心煩意亂，新提拔的軍務長官莫倫幫她解決了煩惱。莫倫提起利斯特的衣領，讓他給若伊讓路。一行人立刻通過，身後傳來利斯特的哭嚷聲，最後變成一聲痛苦的悶哼。
回到城主府辦公室，煩惱還在繼續。辦公桌上疊放着厚厚的文件，第一份就是關于梅迪叛亂事件的調查。
民衆暴*，兩位城主夫君雙雙斃命，軍隊幾乎嘩變，這些都需要一個解釋，需要一個責任承擔者，或者說一個替罪羊。
蓋爾身死，他留在城內的傭兵軍官都已投靠若伊；但喬安死了，梅迪還在，如果不采取行動，原喬安派的人可能會繼續追随梅迪，形成與城主府對抗的勢力，這一點，若伊是絕對不允許的。
于是在她的默許下，梅迪成為了這次政局動蕩的替罪羊，他挑起喬安和蓋爾的争端，意圖颠覆西克索政權，陰謀篡位。
這些罪名并非空穴來風，梅迪本來就野心勃勃，調查委員會很快就搜集了一大堆證據。在調查取證的過程中，一些人見風使舵，投靠若伊，而另一些反應遲鈍或牽連過深的人，比如利斯特，就成了叛亂嫌疑人，等待着被清洗。
“如今證據确鑿，請夫人立刻下令，我這就帶人逮捕梅迪”軍團長巴洛急于邀功地說，而另外兩位心腹重臣奧略寧和莫倫則保持沉默，他們或多或少知道一點若伊和梅迪的交往。
“你們先下去，我想一個人靜一會。”若伊疲憊地擺了擺手。
待衆人離開後，她一個人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蒼雪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她。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她猛然停住腳步，然後拉開房門。
“夫人，您這是要去哪？”侍衛長羅德快步跟上她的腳步。
“備車，我要出去一趟。”若伊頭也不回地說，蒼雪緊跟在她身後。
盡管從未到過梅迪府邸，若伊也曾聽說過這座西克索第一權勢人物的府邸門前，從來都是車水馬龍，賓客如織，前來巴結求助者絡繹不絕。而如今，偌大的府邸猶如一座死堡，燈火黯淡，門庭冷清，除了看守監視的傭兵，再無人影。
幾名傭兵粗暴地攔住了馬車，待看清暮色中馬車上的城主府标志後，急忙鞠躬行禮，打開大門，誠惶誠恐地恭送若伊的馬車進入。
馬車在主樓前的臺階停下，沒有任何仆人前來迎接。若伊在侍衛長羅德的攙扶下步下馬車，仰頭望去，只見整座大樓，只有二樓右側的房間閃爍着隐約的火光。
若伊推門進去的時候，一個須發斑白的老仆正在往壁爐裏燒着什麽，看見若伊和她身後的侍衛還有雪狼，老仆的手猛地一顫，半片燒焦的殘紙順着開門時的冷風，從壁爐飛出，飄落在若伊腳邊。若伊低頭看了一眼，那是一份財務帳單，看來梅迪已經做好了覺悟。
“梅迪大人在哪？”若伊柔聲相問。
老人神色畏縮地指了下旁邊的一扇門。
“你們在外面等着。”若伊吩咐侍衛，蒼雪想跟進，也被她阻擋在門外，“我想單獨和梅迪談一下。”若伊向雪狼解釋。
房間幽暗，有銀色月光透過窗紗照進來，梅迪背靠窗戶，黑暗中看不清他的容顏，但若伊能感到他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相對無言。
若伊忽然開始懷疑自己來此的目的，是向失敗者炫耀勝利，還是想彌補什麽？她僅憑一股沖動就趕了過來，她想見他，瘋狂地想見他，為他曾經的溫存和呵護。但是當頭腦冷靜下來後，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要退縮。
然而她永遠不會退縮。
“你，還好嗎？”她輕聲詢問。
對方沒有回答，而是向她走來，一步步，步伐沉重而又蒼涼。
“是你派人殺了喬安？”他的聲音嘶啞生澀，像是很久都沒說過話。
她沉默。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為什麽不回答？”他嘶聲吼道，巨大的力道幾乎撕碎她的肩膀。
她忍疼回答：“梅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梅迪重複了一遍，瘋狂大笑：“你是嘲弄我貪心？是的，我是貪心，喬安把一切都交給了我，我卻鬼迷心竅地想着你。我曾為你擔心，擔心你被人欺負，擔心你受委屈，甚至想不顧一切地帶你離開。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在你的算計之中，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居然有如此深的城府，如此狠毒的心，整個西克索城都被你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