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鸠占鵲巢
“真是太美了!”侍女貝蒂贊嘆道,纖纖玉指摩挲着泛着珍珠柔暈的織錦緞面,兩眼發亮,愛不釋手。。其餘幾名侍女也紛紛圍了上來,輕撫衣料,驚嘆不已。
若伊在一旁淡然微笑。衣料是梅迪以喬安的名義送來的,用來縫制出席海祭的裙服。那日刺客事件過後,梅迪親自登門問候。若伊旁敲側擊,得知梅迪尚未查出刺客身份,不由暗暗松了口氣。
刺客莫倫既然投靠了她,她自然要護他周全,這是她安插在蓋爾身邊的一顆重要棋子,也是為将來收回兵權做準備。
果然不出她所料,莫倫有把柄握在梅迪手中。半年前一次妓院争風吃醋中,喝醉酒的莫倫殺了一權貴人物,梅迪幫他掩蓋了此事。後來梅迪以此為要挾,要求莫倫提供蓋爾的軍事情報。莫倫不甘受制于人,于是铤而走險,刺殺梅迪。
“夫人,請擡起手。”女裁縫一邊用打節的繩子測量若伊的胸圍,一邊用行家的語氣對侍女們說:“這可不是普通的綢緞,而是用珍貴的冰蠶彩絲織成的。”
“冰蠶彩絲?”年輕的侍女們一齊睜大了眼睛,期待女裁縫繼續講下去。
見成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女裁縫得意地說下去:“普通蠶吐出的絲是白色的,然後染色;而冰蠶吐出的絲是彩色的,所以叫冰蠶彩絲。這種蠶數量極其稀少,産的絲更是貴比黃金,喬安大人竟然送夫人兩匹冰蠶彩絲錦緞,可真是疼愛夫人啊。”女裁縫帶着讨好的笑容望向若伊。
若伊報之一笑,笑容中帶有幾分傷感。她依稀記得,溫妮曾有一套冰蠶彩絲做的裙服,那是鳳曦送的,當時溫妮欣喜若狂,穿着裙服在藍堡大廳翩翩起舞,那時溫妮還懷着嫁給威曼、成為王後的天真夢想。(更新最快)
不知道溫妮後來怎麽樣了。父親死了,溫妮和梅麗雅夫人也沒有什麽價值了,或許鳳曦會看在梅麗雅娘家的份上,放過她們……
若伊搖了搖頭,把思緒收回,比起擔心溫妮,此時她更需要擔心自己。她将目光落回錦緞,相對于質地,更令她感興趣的是顏色。
梅迪共送來兩匹錦緞,一匹湛藍,一匹銀黑,這正好是布萊克家族紋章的顏色。西克索雖然不像安德洛亞那樣規定平民不可使用貴族的顏色,但這兩種顏色的組合,在西克索乃至迦南半島的任何地方,都絕對代表着布萊克家族。
“裁剪成十二裙幅,配上藍寶石和黑耀石,再飾以玫瑰蕾絲,簡直能想象它有多美就有多美!”女裁縫陶醉在美麗的構想中,“穿上這件裙服,啧啧,夫人,你一定會成為西克索最迷人的女人!”
“我們的城主還是個小女孩呢!”黑珍珠挑釁的聲音恰在此時響起,“要成為女人,恐怕還要再等段時間。”
猶如寒風吹過、百花凋零,所有人的笑容都在瞬間凝結。女裁縫避開黑珍珠不善的目光,低頭專心丈量尺寸。侍女們鄙夷地撇撇嘴,暗地交換眼神:不過是個情婦,欺負我們城主年紀小,居然敢搬入城主府,還處處以女主人自居!不過想到那晚貝蒂的遭遇,侍女們也是敢怒不敢言。
若伊微笑着轉身招呼:“姐姐來的正好,幫我看看這裙服的料子。”她使了個眼神,示意侍女們将錦緞展示給黑珍珠看。
“哇!”黑珍珠兩眼發直,“居然有這麽漂亮的錦緞。”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塗着紅色豆蔻長甲的手指撫上錦緞,“妹妹是要用它縫制參加海祭的裙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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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若伊回答,留心觀察黑珍珠的表情,看見對方眼中掠過一絲失落和嫉妒。黑珍珠自搬入城主府後,仗着蓋爾的寵愛,處處和若伊攀比,凡是看見若伊有什麽好的衣服首飾,她都要照制一通,費盡心思要把若伊比下去。
“真是太美了。”黑珍珠喃喃自語,手指輕揚,指甲在陽光下反射出一抹寒光——
“請夫人小心點,這可是比黃金還要珍貴的冰蠶彩絲。”侍女柏莎不留痕跡地把手擋在黑珍珠指甲即将落下的地方,彬彬有禮地提醒對方。
黑珍珠眼中浮現一絲愠怒,她剛才确實是想劃破錦緞,卻被這個不知好歹的侍女阻攔。她柳眉一揚,眼看就要發怒責難柏莎,若伊适時地插話:“姐姐既然喜歡,也給姐姐做一套吧。”
此言一出,四下嘩然,有人不解,有人嫉妒,還有人忿恨。女裁縫出言阻攔:“夫人,這料子不夠兩套裙服。”
“那就不要做成十二裙幅,八頁裙幅足夠了。”若伊不容置否地說:“用這布料,給我和黑珍珠姐姐各做一套,海祭慶典那天,我希望黑珍珠姐姐能穿着這裙服,站在我的身邊。”
“這怎麽好意思呢?”黑珍珠幾乎要樂暈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姐姐不要客氣。”若伊笑吟吟地說:“姐姐幫我照顧蓋爾夫君,妹妹感激都來不及呢,這點心意不成敬意。”
待黑珍珠美滋滋地離開,女裁縫和侍女們都退下後,若伊坐在鏡前,唇角微揚,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一切照計劃進行,黑珍珠比想像中還要配合。
珠簾輕響,貝蒂端着茶水走了進來,通過鏡子,若伊看見她四下張望了一番,然後望向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麽啦?”若伊詢問。
“夫……夫人。”像是鼓足了勇氣,貝蒂開口說:“大家都說黑珍珠是鸠占鵲巢,她太過份了,見到夫人有什麽好東西,都要跑來搶。”
若伊沒有接話,她看見鏡子裏的貝蒂漲紅了臉,琥珀色的眼睛裏泛着淚光,像極了她以前的侍女莉莉絲。可是莉莉絲,她在哪裏?那夜禦林鐵衛圍攻藍堡,堡內侍衛仆人被屠殺殆盡,莉莉絲也死了嗎?
貝蒂像是豁了出去,鼓足勇氣道:“夫人脾氣好,什麽都不争,到處都謙讓,可是這次,那裙服用的是湛藍和銀黑,這明明是布萊克家族的顏色,只有夫人才有資格穿,黑珍珠她……”
“貝蒂。”若伊忽然打斷侍女的話,她轉過身來,面對貝蒂,“我曾經有過一個侍女,和你很像,也如你這般善良直率,這般聰明伶俐。”
貝蒂不覺愣了一下,女主人眼中流露着她從未見過的悲傷,令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撫慰。她走到若伊身邊,輕輕跪下,“我的夫人,”她仰頭問道:“那個侍女現在何處?”
若伊憂傷地搖頭:“不知道。我只能祈禱她還活着,祈禱她能平安。”
“我想她很幸運,因為她曾侍奉過的人至今還牽挂着她。”貝蒂低嘆,“我能為您做些什麽嗎?夫人。”
若伊握住了侍女的手:“謝謝你,貝蒂。你現在做的已經足夠了,關于黑珍珠,不用為我擔心,一切都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