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铤而走險
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直到清晨才停。。渡風伏在樹林裏的低窪處,雪花給他蓋了一層白色絨毯,蒼雪靜卧在他身邊,皮毛和白雪融為一色,黃金眼眸警惕地轉動,雙爪牢牢按着獵物。
獵物是一只成年馴鹿,帝京雖是城市,但在城郊的王家禦林裏,放養着許多野生動物,以供王室打獵尋樂。渡風和蒼雪天亮前潛入王家禦林,蒼雪很輕松地抓了只正在休息的馴鹿。
此時馴鹿正在雪狼的爪下瑟瑟發抖,眼中蘊滿了驚恐不安的淚水。不過蒼雪并沒有吃它的意思,露出狼嘴的森白尖牙也僅僅是威吓它不許亂動。
因為他們真正的獵物并非馴鹿。
蒼雪的耳朵猛然豎了起來,渡風也繃緊了身體,透過光禿禿的樹枝,密切注視前方的動向。風中傳來了馬蹄聲,聽聲音大概有十幾騎,夾雜着人聲,還有男孩意得志滿的大笑聲。
“陛下今日定能滿載而歸!”
“哈哈!我答應給太後帶一頭馴鹿當晚餐!”
渡風側耳聆聽,計算着距離和時間,蒼雪死死盯着他舉起的右手。馬蹄聲越來越近,渡風的手猛然揮下,蒼雪松開獵物,用鼻子頂了馴鹿一下,将它逐出雪窩。馴鹿意識到重獲自由,立刻撒腿向樹林深處跑去。
“馴鹿!”樹林外傳來叫聲。
“在那!”男孩喜悅地尖叫:“它是我的!”
男孩策馬闖入樹林,馴鹿就在他的前方不遠處,他急忙拉開弓箭,瞄準奔跑的馴鹿,忽然聽到頭頂上響起了奇異的嘯聲。
他本能地擡頭,只見一個繩套從天而降,來不及發出驚叫聲,便被套住了頸項,一股巨力從繩索傳來,将他拉下馬匹,拖進樹林深處。
男孩被勒住咽喉,兩眼翻白,天暈地轉中只見一只巨大的雪狼龇着牙向他撲來,恐懼壓頂而至,他頭一歪,生生吓暈了過去。請記住我)
國王的侍從随即穿入樹林。
“陛下呢?”
“在那邊!那是國王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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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跟上!”
侍從們催動胯下坐騎,馬蹄生風,從渡風和雪狼隐藏的雪坑中呼嘯而過。待他們剛過,渡風立刻提起威曼,将他綁的結結實實,丢到雪狼背上。雪狼背負着俘虜,躍出雪坑,向和侍從們相反的方向奔去。
渡風掩蓋雪狼的腳印後,向另一個方向奔去。禦林中響起緊急號角時,他已翻過高牆,越過冰封的河流,進入對岸的集市區。
一輛毫不起眼的黑棚馬車在巷口等待,趕車的是個瘦小的男孩,一頂黑色氈帽遮住了他半張臉。渡風上車後,馬車立刻行駛,向城郊奔去。他們剛剛離去,大批禦林士兵就湧入市集,封鎖要道,盤查行人。
“好險!”趕車的孩子輕聲感嘆,塗了煙灰的臉上露出淺淺梨渦,正是若伊。
“我來趕車。”渡風換過若伊,“你回車廂,俘虜怕是快醒了。”
“我怕我會控制不住情緒殺了他。”若伊說着爬進車廂。
低矮的車棚下,蒼雪盡忠職守地看守着俘虜。威曼已經醒了,不安地扭動着身子,被布巾堵住的嘴發出支吾的聲音。渡風很謹慎地蒙上了他的眼睛,所以他什麽也看不到,只能感覺到雪狼威吓的氣息噴在他的臉上,他顫抖了一下,安靜下來。
綁架國王,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大罪。若伊最初提出這個想法時,連渡風都驚得無法立刻贊成。畢竟在這片由血統決定王權合法性的大陸,再不肖的國王也具有神聖的權威。
馬車前行一陣,抵達藏身之所。渡風把威曼拎了出來,抗在肩上,走進地下室,若伊和雪狼跟在後面。
渡風将威曼扔在地上,揭開他眼上的黑布,抽出他嘴中的口巾。
剛剛能出聲,威曼立刻憤怒地大叫:“你們居然敢綁架國王,我要砍你們的頭,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啪!一記耳光狠狠扇在他臉上。若伊站在他面前,目光猶如利劍,冷冷逼視着他。
渡風眼中閃過驚愕,在他印象中,若伊一向乖巧可人,竟不知她也有狠辣的一面。
“你這野丫頭竟敢打我!”威曼憤怒的臉通紅,脖上青筋畢露,若不是手腳被縛,他恐怕已經撲向若伊。
啪!又是一記耳光,這一次打得他嘴角溢出了血,他疼痛羞憤得哭了起來。
“還敢罵人不?”若伊手中亮出匕首,在威曼鼻尖晃蕩:“再敢亂罵,我就割下你的舌頭!”
接觸到十二歲女孩眼中的陰厲狠辣,威曼不由打了個寒顫,哭聲也吞下咽喉。“你……你想做什麽?我……我是國王。”他總算意識到自己的處境,聲音中透着深深恐懼。
“正是因為你是國王,才把你找來。”若伊揮手,割斷威曼身上的繩索:“只要你乖乖合作,我就放你回去。”
“我提醒你……綁架國王可是大罪。”威曼底氣不足地威脅道。
若伊揚手又給了他一耳光,打得他捂着臉啜泣。“我提醒你,現在你是我的俘虜,生殺掌握在我手中,想要活命,就放下你的臭架子,乖乖聽話合作。”
威曼完全被若伊的氣勢震住,再也不敢忤逆她半分。若伊在桌上擺下紙筆,命令威曼:“我要一份赦免狀,以安德洛亞國王的名義,赦免黎德·薩克森公爵及其妻女,并允許他們返回朗月城。”
威曼戰戰兢兢地寫完文書,若伊檢查了一遍确認無誤後,示意渡風将威曼打暈。
渡風此時的神情已由驚愕轉為敬佩,洞察威曼外強中瘠的本質,用強硬手段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屈服,若伊的表現令人驚贊。
若伊将文書卷好,想遞給渡風,卻又顯出猶豫,渡風一把奪過了文書。
“太危險了。”若伊擡眼望着渡風,眼中盡是深深的擔憂。
渡風微微一笑:“所以才需要我去。”他拍了拍若伊的肩膀,忽然用力将她摟在懷中:“切記,如果明天早晨我還沒回來的話,就立刻離開這裏,回朗月城。”
“不。”若伊顫聲說,剛剛還鎮靜強勢的她此時忽然恐懼起來,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害怕失去父親,害怕失去渡風。
“聽話。”渡風柔聲說:“如果不能保護你平安無事,我所做的一切也就失去了意義。”他低頭在她額上印上輕柔一吻,然後扶正她的身子。
蒼雪蹭了過來,依戀地舔舐着渡風的手。渡風俯身擁抱了一下雪狼,凝視着它黃金的瞳孔,鄭重囑咐:“蒼雪,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若伊。如果我沒能回來,一定要護送她返回朗月城。”
蒼雪輕嗚,如泣如訴。渡風不敢再看若伊的淚眼,毅然轉身,準備出發。
“渡風。”若伊叫住他。
他沒有轉身,背對着女孩,注視着她映在牆上單薄的影子。
“請一定平安回來,我會等你,我一直在等待,等長大的那一天,做你的新娘。”
女孩的聲音微微顫抖,透着決然,還有深情,在這間狹小的地下室裏,在冬日跳躍的燭光中,在亡命天涯的旅途裏,在孤注一擲的抉擇中。
渡風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盡頭,房間裏恢複了死寂。若伊緩緩蹲下,抱着雪狼,渾身輕顫不已。
她不知道,渡風這一去,是生離還是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