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四月中旬,黎城破,王上上官墨寒親自出征,攜王弟上官墨染,率四十萬士兵南下。王夫洛清留守浔陽。傳王上曾下密令,若不歸,則扶王子上官安上位。
離上官墨染離開已經有一個多月,關于戰情大家都盡可能的不去詢問,可是消息還是不可避免的傳來,比如王上被西北侯派來的刺客傷了手臂,比如方擎在某個戰役中中了一箭,又比如上官墨染被叛軍的幾員大将圍堵,激戰幾天幾夜,生死不明。
王福重身着一件寬大的衣衫,輕撫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坐在王宮的後花園裏,上官安睜着一雙大眼一會偷瞄一眼,就是不敢用手去摸。
每每看到上官安那一張稚嫩的小臉上全是不符合年紀的成熟,王福重就一陣感慨。
擁有的越多就意味着承受的越多,這不知是身為王世子弟的幸運還是不幸。
“嬸嬸,我可以摸摸嗎?”上官安好奇的伸出手,在離王福重肚皮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上官安,我和你說幾次了,不要去打擾嬸嬸。”洛清身着一件月色長衫走過來,把上官安拉起來,眼裏滿是疲憊。
前幾天上官墨染生死不明的消息傳來,吳情偷偷地收拾行李跟着上官墨染出征去了,府中只剩管家,上次去黎城的那個侍衛李漢現在成了王福重的貼身侍衛,負責保護他。
沒有辦法他只好去王宮找王夫打探一下情況,誰能想到他承受力那麽差只聽了一半就暈了過去,而他懷孕的事情暴露。
洛清封鎖了消息,沒有讓更多人知道,只有幾個親信知道。而他也被接到了王宮,美名其曰方便照顧。住了幾天才知道是滿足王夫的求知欲。
“爹爹,父王怎麽樣了?”上官安乖乖的抱住洛清,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就是不讓它落下來。那模樣直把王福重看得心疼不已。
“小安,爹爹怎麽教你的,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把你那多餘的眼淚給我收回去。”洛清聲音嚴肅。
等上官安擦好臉,洛清又趴在耳邊不知說了什麽,上官安興奮地去拉李漢,撒腿就跑。李漢有些迷糊的跟着上官安跑了一半,才反應過來他把主子丢在花園裏了,掙紮着就要回去。在上官安的一系列威逼利誘下,絕望的低下了頭。
“王夫,是發生了什麽事嗎?”他怎麽看不出洛清是故意支走上官安,這就說明,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我這裏面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阿福,你要聽哪個?”洛清像變戲法的從懷裏掏出兩封信,強擠出一個笑意。
“王夫,你說吧,不管是什麽,我都能接受。”王福重低下頭,溫柔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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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就直說。我剛從書房回來,戰事已經結束了,好消息是我們勝了,可是有一個壞消息,小染的屍體沒有找到。阿寒和我說他真的派兵把那片地方收拾了遍,可是都沒有。阿福,你要保重!”洛清心裏不忍,明明兩個人歷經了那麽多連孩子都有了,可以在一起的時候,又發生了這種事。
“王夫,那你手中的信是怎麽回事?”王福重平靜的把目光轉向了洛清的手。
“這兩封信,一封是在小染的帳篷裏找到的,還有一封是楊娃娃寫給你的。阿福,這場戰役能夠勝利還是多虧了楊娃娃,要不是他和西北侯獨子路毅航同歸于盡,西北侯大病身亡,群龍無首。這場戰争還不知是你死我活呢。”
“王夫,謝謝你。我想回房休息一下。”王福重從洛清手中接過信,站起來禮貌的道謝,朝着他住的那個房間走去。
洛清望着王福重顫抖的背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他開始後悔告訴他,他以為長痛不如短痛,可是阿福那個樣子,真的可以嗎?
痛到一定境界,是不會流淚的,而是全身上下、五髒六腑,都在叫嚣着寒意,好冷!
王福重坐在椅子上,把兩封信放在桌子上,一個是黃色的信封,字跡清秀上面标着王晨兩個字,不用想就是娃娃寫的,還有一封是白色的信封,空白的信封,上面什麽都沒有寫,是上官墨染的。
他顫抖着雙手,把娃娃的信封拆開,露出了娃娃的字。
哥哥: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請不要為我難過,我現在很開心。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的身份,原諒我,哥哥,你一直那麽相信我,可是我卻騙了你。我其實不是被爹爹賣了,被逼無奈而成為男寵的。
王爺也被我騙過了,他一直以為江宇是西北侯派來的細作,其實我才是,我真名不叫楊娃娃,我叫楊風,我們楊家是西北侯世代的家奴,到了我這代因為從小身體不好,就沒有學習武功,從小西北侯也沒有約束我,讓我天真單純的長大。
我一直以為這是侯爺對我的恩賜,直到西北大旱,我才知道這是西北侯的一個陰謀,他刻意讓我成長成這樣,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把我送給王爺,以此來探取情報,伺機動手。
我是一枚棋子,可是棋子偏偏對主人動了情,那就只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故意接近你,因為我發現了小侯爺看向你的眼神,夾雜着迷惑、好奇、懵懂,那分明是一個男人看向一個女人的眼神。
我暴躁、焦慮、不安,我愛了他那麽多年,從一個孩童成長為一個少年,我本以為他對我也是不同的,可是,終究是我自作多情。
宴會那晚,他闖進煙雨樓,抱了我,那一夜,我像一個女人一樣躺在他的身下,聽着他不停的叫喊着你的名字,痛徹心扉。
可是,我不後悔。
後來就如同發展的那樣,我們一起去黎城,游山玩水、看熱鬧、看盛會。哥哥,盛會是我故意幫你報名的,我想挑撥你和王爺的關系,可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王爺在那裏跟你求親,你們拜堂共約白首。
那一刻,我很羨慕你。
我開始不再往西北那邊發消息,陪着你。我們這些從小作為家奴培養的孩子,就算是兄弟父母,感情也是涼薄。哥哥,真的謝謝你。
侯爺果然叛變,我被王爺送回西北,可能是憐惜、補償,或是什麽,小侯爺把我要到了他的身邊,成了他的男寵。
這一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戰火紛飛,同生共死,我覺得我這一生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了。
今夜,我在酒裏面摻了藥,是鶴頂紅,見血封喉,我會讓路毅航喝下去,我也會陪着他一起死。
哥哥,最後告訴你一個消息,王爺并沒有死,他撐着最後一份力氣,跳進了河裏。
哥哥,希望你能幸福。
娃娃絕筆。
手中的信落在了地上,王福重仰起頭,望着湛藍的天空,驀然想起那年、那月、那人拉住自己的袖子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的樣子。
斯人已逝,言猶在耳。
王福重慌忙的拆開另一封信,裏面只有幾張紙,上面寫滿了阿福,一筆一劃,遒勁有力。王福重抱在懷裏,緊緊地貼在胸口的位置,像是抱住無價的珍寶。
歷經兩個月的平叛終于落下了帷幕,五月廿五,王上上官墨染班師回朝,浔陽城百姓歡呼鼓舞,敲鑼打鼓聲不絕于耳。
王福重收拾好東西,把娃娃和上官的信收在懷裏,背起行囊去跟王夫請辭。
“阿福,為什麽不再等等?也許小染哪天就回來了呢?”洛清挽留。
“王夫,我想回王府住了,有時間你也可以帶着小安來王府看我啊。”王福重拍了拍圓滾滾的大肚子,還不到五個月,就已經像個球那麽大了。
“可是,阿福,等等我去幫你叫管家。”洛清轉過身去吩咐侍衛架來馬車,等他回過頭,哪裏還有王福重的影子。
王福重坐在通往藍城的馬車上,聽着耳邊傳來的呼呼的風聲,縮了縮身子,嘴角揚起一個燦爛的笑。
上官墨染,等我找到你,你就死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