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2章
包廂裏, 趴在桌子上的女人悠然轉醒。一雙濃密長睫輕輕顫了顫,努力撐開來一雙眼皮。
頭痛的餘韻還未全部散去,太陽穴隐隐作疼。
伸出白皙的手指揉按了幾下太陽穴, 疼痛感這才消散了幾分。
顧安玥環視了一下四周, 發現自己正身處一間包廂裏,看裝修布置這裏分明就是**茶舍。
這裏顧安玥很是熟悉, 因為自己平時很愛喝茶, 和這家茶舍的老板很熟。老板有什麽好貨到了,都會第一時間給顧安玥打電話。
突然, 顧安玥餘光一個輕瞥,發現了地上的碎瓷片以及濺了一地的茶水, 而茶桌對面的那一盞茶還好好的。
這次醒過來的人又是誰?她這是約了誰出來見面?看樣子倆人還發生了激烈的争執,以至于當場砸了茶杯。
砸茶杯這樣的暴力舉動,想來只有花重景做得出來。看來,這次醒過來的人應該是花重景沒錯。
顧安玥再度阖上了雙眼,努力回憶着自己為什麽突然暈倒, 又是在哪裏暈倒的。記憶碎片一片片拼湊起來,組成了一幀幀完整的畫面。自己是在飛回國內的航班上暈倒的,好像是出現了幻覺, 緊接着就暈倒在了頭等艙的衛生間裏。
回憶中止。
顧安玥緩緩撐開了一雙眼皮,伸手拿過自己的包。掏出包裏的手機, 第一時間給魏醫生打去了電話。
“是的, 我想我應該是出現了幻覺。”
“……”
“沒錯, 我後來就暈倒了。”
“……”
“這一次醒過來的人應該是花重景。”
“……”
“好, 我一會兒就過去。”
挂掉電話後, 顧安玥趕緊又給江助理打去了電話, 詢問了有關江伯母的近況。好在, 得到的消息是好消息。
并吩咐江助理定一張飛北京的航班。
雖然并不知道為什麽花重景沒有在北京,但顧安玥記得很清楚,今天是中戲期末彙演的日子。
連着打了兩通電話後,顧安玥這才得空查看近來幾天的微信聊天記錄,試圖從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當看完和妹妹的微信聊天記錄後,顧安玥這才得知,原來剛才在這裏和自己喝茶的人就是顧安影。而且,還是花重景主動找的她。
連着茶杯都砸了,那……有沒有為難影兒?亦或者傷害到她?!
退出微信界面後,顧安玥立馬撥通了妹妹的電話。電話那頭響了好一陣,直到最後一秒才被接通。
“花重景,你到底還要我說什麽?對,沒錯!我是還喜歡漪朵,我接這部戲就是為了她。可無論怎樣,都輪不到你來警告我吧!你有什麽資格,你真以為你是我姐……”柏油馬路上,顧安影駕駛着一輛紅色賓利,車速開得很快。
極不耐煩地用手指點了一下顯示屏上的“接聽”鍵,不等耳機那頭的人先開口,顧安影就對着電話“霹靂啪啦”說了一大通。
“還有,我都已經和你說得這麽清楚了,你難道還不明白嘛。就算你再喜歡漪朵又有什麽用呢,到頭來傷心難過的還不是你自己。”
“影兒,是我。”
“……!!”顧安影發呆了一兩秒,正是這一兩秒的功夫,險些就撞上了前面一輛大貨車的“屁股”。
反應過來後,顧安影連忙竭力打轉着方向盤。這才避免了一場追尾發生,虛驚一場。
“我操!你TM會不會開車啊你!”後面一輛車也差點撞上,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從車窗裏伸出腦袋,極為不爽地沖着前面的車大罵了一聲。
“不要命啦!”
車輪與地面的摩擦聲顯得尤為刺耳,連着車主的漫罵聲,一起傳到了電話的另一端。
“影兒你怎麽了?你沒事兒吧!”耳機裏,傳來顧安玥拔高了音量的聲音,明顯的關懷和擔憂。
“沒……沒事兒。”顧安影驚魂未定,臉都吓白了,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的冷汗,握着方向盤的手心都汗濕了。
穩了穩劇烈跳動的心髒,顧安影将賓利開到前面一點,然後靠着馬路邊停好,踩剎車熄了火。
“影兒。”電話那頭,再度傳來顧安玥熟悉的聲音。
只在對方剛一喚出“影兒”兩個字時,顧安影這邊就徹底繃不住了,瞬間紅了眼圈,嗚嗚抽噎了起來。
“嗚嗚……姐……是你太好了。嗚嗚……姐你現在還在茶舍嗎?我這就來找你。”
“嗯,我還在茶舍。不過我馬上要去魏醫生那兒一趟,我們約好時間了。”
“我陪你!”
“……”
“我不管,我就要陪你去!”
“好,那你現在過來吧,我在茶舍等你。”
“嗯嗯!我現在就過來。”
“車開慢點,注意安全。”
“好。”
魏醫生回國後就選擇定居在了K市。顧簡為了聘請魏醫生來給大女兒做心理治療,充當女兒的私人心理醫生,不但給予了魏醫生極為豐厚的傭金報酬。為了讓魏醫生安心留在C市,還直接送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高級住宅給魏醫生。
平時,魏醫生會上門去給顧安玥做心理治療。有時候,顧安玥也會直接去到魏醫生家裏做心理治療。
當魏醫生看到顧安玥打來的電話時,預感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果不其然,預感成真了。
一直以為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魏醫生愣愣地收起了手機,坐在沙發上鎖眉沉思了好半天。這才轉身去到了書房,從書架裏取出一本又一本厚厚的文獻,以及一些患者的檔案記錄資料。
書房裏,魏醫生給自己泡上一杯醇香的美式咖啡。坐在書桌前,查閱起了一系列的相關資料,一邊查閱資料一邊等着小顧總上門。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響起了一聲門鈴聲。
叮咚—————
合上書頁,并放下了手裏的鋼筆。從椅子上起身,魏醫生大步出了書房,去到了客廳。
一打開房門,便看到和平時打扮風格截然不同的小顧總。這樣的穿着打扮應該是第二人格花重景沒錯,可眼神偏偏又不屬于花重景。很明顯,是主人格的眼神。
“……?!”魏醫生有些吃驚,嚴重懷疑是花重景假扮的主人格。直到瞥見後面還跟着另外一個人,這才打消了顧慮和懷疑。
“顧總,請。”
“顧二小姐也來了,歡迎。”
顧安玥禮貌道:“有勞了,魏醫生。”
魏醫生:“顧總客氣了。”說着側過身去,主動讓出一條道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顧安影上下打量了一圈眼前這位混血的高個子男人,沖着男人點了點頭。随後,乖乖跟在姐姐身後,進到了客廳裏。
進到客廳後,魏醫生讓助理小文給兩位客人各自倒了杯檸檬水。客套幾句後,顧安玥便跟着魏醫生去到了治療室,客廳裏獨自留下互相都不熟悉的兩個人。
鑒于顧安影是明星,所以小文自然是認識的,只是從沒在私底下見過本人。想不到,今天這一見竟比大熒幕上看着還要好看!特別是這皮膚瞧着又白又嫩,就跟水豆腐一樣。
“顧小姐,要吃水果嗎?”小文率先打破了略尴尬的氣氛,沖着顧安影微微一笑,緊張地問道。
“不了,謝謝。”顧安影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語氣有些淡。
自從姐姐跟着魏醫生進到了治療室後,顧安影的一顆心也跟着飄進了治療室。
“薯片呢?或者堅果?”出于禮貌,身為助理的小文又問了一句。
“不用。”顧安影微擡着眼眸,目光一直看着治療室的方向。
“……”小文不說話了,識趣地閉了嘴。
“我姐的病情算嚴重嗎?”下一秒,顧安影猛地一個回眸,一雙微紅的桃花眼看向沙發對面坐着的女人。
小文一秒切換面部表情,換上身為心理醫生的專業姿态,對着顧安影鄭重着道:“顧總她患上的是罕見的DID,好在只分裂出了兩個人格。病情的嚴重與否和分裂的人格數量是成正比的,不過也不能完全只依據人格數量來判定病情的嚴重程度。”
顧安影激動地看着面前的短發女人,連連問道:“會痊愈的,對吧?不會一直都這樣的,對不對?”
雖然母親和媽媽都告訴過自己,姐姐的病是會痊愈的。可顧安影的內心其實是有些害怕的,所以她需要從專業人士口中得到一個确切的答複。
小文沉默了幾秒,點點頭:“會的。”
為了給顧安玥做心理治療,魏醫生将花廳改為了心理治療室。花廳延續整個房屋的裝修風格,輕奢小資,色系為黑白灰格調。
治療室裏焚着自制手工香,香味淡雅清新,是很自然的栀子花香。白色亞麻窗簾拖曳至地,拉開了一面窗,窗前放着一大束紫色滿天星。
俗話說,每一間心理治療室都有一把神奇的“椅子”,能讓患者放下心理戒備,身心都感到舒适。自然,魏醫生的心理治療室也有這麽一把神奇的“椅子”。
一把純白的全皮沙發椅位于房間的正北方。椅子可以完全放平,成一百八十度。
“顧總,請坐。”一身白大褂的魏醫生站在沙發椅邊上,伸手指了指身側這把沙發椅。
顧安玥:“謝謝。”
魏醫生端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将原本靜置的流沙瓶翻轉過來,再重新放在了茶幾上。轉而拿起一旁的一部銀色ipad,再抽出ipad裏的白色感應筆來。
調出ipad裏的相關記錄,談話正式開始。
魏醫生:“顧總,剛才你在電話裏說,你在這次暈倒前産生了幻覺,是這樣嗎?”
顧安玥:“對。”
魏醫生:“能說得更詳細一些嗎?”
顧安玥:“六天前,我突然想着去倫敦探望江伯母。直到我人已經到達了倫敦,才得知了江伯母患癌的消息……”
魏醫生安靜地聆聽着顧安玥的講述,一邊聽着一邊記下較為重要的信息以及疑點。
顧安玥思路清晰,語句精簡,整個講述不過只用了一刻鐘不到,就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交待清楚了。
顧安玥:“在回來的航班上,我又一次頭痛發作了。就在頭痛發作前,我出現了幻覺。”
魏醫生:“是怎樣的幻覺?”
顧安玥:“我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在笑,而我很确定我并沒有在笑。”
魏醫生鎖緊眉頭,想了想又問道:“那你有認出這笑容是誰的嗎?是花重景還是葉珞?”
顧安玥:“魏醫生你的意思?我這是看到了花重景,或是葉珞?”
“對。”魏醫生點了點頭,頓了頓解釋道,“按理說,你們之間的記憶是不相通的。可也有随着病情的加重,記憶相通或者是記憶發生了混淆。更甚至,以幻覺的形式出現在彼此的身邊。這樣的病例曾經出現過,你并不是第一例。”
顧安玥敏銳地捕捉到了魏醫生話裏的重點,直言問道:“魏醫生,我的病情加重了對嗎?”
魏醫生:“是的。”
“不過顧總你也別太灰心,凡事都沒有絕對的好與壞。事事無絕對,說不定這也是一個轉機。”
顧安玥:“嗯,我沒有灰心。”
是的,顧安玥并沒有灰心,也不是嘴上說說而已。不單單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自己的愛人和家人。
外面客廳,顧安影只坐了半小時不到,就已然是坐不住了。起身,在客廳裏來回踱着步子。
兩三步一個回頭,伸長脖子,眼睛一直瞅着治療室的方向。
***
演到最後一幕《梁山伯之死》時,禮堂外,漆黑夜空中開始下起了淋淋漓漓的小雨。仿佛老天爺也在惋惜,為這段可悲可嘆的佳話傷心落淚。
大紅舞臺搖身一變,挂滿了一條條白色素缟,正中央是一方凄凄慘慘戚戚的圓拱形墳墓。
一身白衣的祝英臺跪坐在墳墓前,一頭順直長發披散開來,臉上挂着兩行清淚,整個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中念念有詞道:“梁兄為我赴黃泉,生死情,離別意……”
“誰知曉,姻緣簿上名不标。”
“實指望,你挽月老媒來做。”
“誰知曉,喜鵲未叫烏鴉叫。”
……
觀衆席下一片小聲的抽泣聲,一些個女同學們被感動得落淚不止,攥在手裏的紙巾被眼淚沁濕了一張又一張。
大家一個個沉浸在悲傷的劇情之中,并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有一道人影悄聲進到了禮堂裏,并安靜地落坐在了第一排靠角落的位置。
來人一襲黑色大衣,戴着口罩遮擋住了口鼻。身段高挑纖瘦,一頭及腰長發披肩,烏發柔亮極富光澤。即使是不說話,安靜地往那兒一坐。身邊的同學也立馬被吸引住了目光,一個扭過望了過去。
這人……生得好漂亮啊!竟比電視上的女明星看着都還要好看!
女人安靜地端坐在觀衆席裏,一雙極漂亮的瑞鳳眼凝視着舞臺,茶色瞳孔裏映落出周漪朵的背影,不時微微抖動的雙肩,落寞又凄涼。
混合着抽噎聲的臺詞傳入了女人的耳朵裏,牽動着女人的心髒和脈搏。
“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我祝英臺在此起誓,生死定随梁兄!”
“梁兄,英臺來也。”
說罷,已然是哭成淚人的祝英臺從地上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沖進了裂開來的墳墓中。
自此,一曲《化蝶》響起,悲涼的旋律響徹整個禮堂。
大紅幕布落下了又拉開。
以周漪朵為首的一衆同學們站在舞臺中央,沖着觀衆席欠身謝幕。
起身時,觀衆席中一道目光瞬間吸引住了周漪朵的注意。
“……”周漪朵側目定睛一看,微愣了幾秒,立馬歡喜地上揚嘴角。下一秒,又險些激動地落淚。
周漪朵很确信,這個眼神是屬于顧安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