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轟隆聲響,宮傾玉碎,元界衆修士已然回到天羅山頂。本來他們莅臨小世界,姿态潇灑,游刃有餘。沒曾想,如今一個個倒是鬧得甚是狼狽,臉色難看。
好像身體被掏空!衆人很是郁悶,彼時對視,交流對林愫的仇恨,憤怒中帶着幾分哀怨。尤其是天琴先生,眼神中不止透出哀怨,還有心碎。已碎的玉宮,可是他的一件法寶。
不過伴随白愁仙殒身,最初的劇烈震蕩之後,這個小世界也不會再有什麽大震蕩,靈氣流逝趨于緩和,卻會在這幾十年間改變整個小世界。
衆人狼狽如斯,倒是林愫安然無恙,一身整潔,似無絲毫影響。
衆修士越發篤定:她定然有法寶傍身,竟能在小世界不受驚擾!
一時間,自然羨慕嫉妒恨。
水柔雲一攏淩亂發絲,驀然冷笑:“林仙尊,聽聞,妙真人已然歸來,何不多擔心自己處境。”
林愫也不想想,以前做的妖,就是以後流的淚。
水柔雲氣憤難平,故意戳林愫痛處。
在座衆修士,有男有女,出身宗門也是不同,這其中甚至還有梵海的高級僧人,性情自然也是各自不同。
不過當他們聽到水柔雲這般說了,頓時齊刷刷的一致露出嘲諷臉,倒也有幾分心意相通的味道。
林愫微笑臉,似漫不經心撥弄腕間手镯:“那水長老如此心性,可是有些損及修行,一不小心,怕是會掉境界的啊。”
不知怎的,水柔雲觸及林愫眼神,心尖一顫,竟似微微發寒。旋即,水柔雲壓下了胸中一抹翻騰。怕什麽,林愫不過是個花瓶,依仗無非是些法寶,性情又任性之極。只要,從這小世界脫身,脫了輪回盤拘束之苦,林愫又有何可懼?
饒是如此,水柔雲也未曾再如何多言,
一時大家盤膝打坐,進入入定狀态,也約莫要等若幹年,待輪回盤斷定小世界秩序已然恢複,方才能順利脫離這個小世界。于修士而言,一旦進入入定境界,頓時心性空靈,百年千年,也不過是一瞬。
林愫倒覺得這個任務其實頗為簡單,畢竟她連法器也未曾祭出。
正如寧嬌色所悟,林愫乃是個話痨,如今她雖然盤腿打坐,心卻沒靜,舌頭也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整個小世界境界退化,在座諸位難道不好奇?”
衆修士心音:不!我們不好奇!
林愫卻輕巧起身,輕輕一拂衣擺,含笑:“可我好奇,要去這小世界走走。”
她妙目拂過眼前一張張面容,最後落在了寧嬌色身上:“寧大小姐,可要一起去?”
無色天長老宗雲不覺暗惱,生出林愫總挑同一只羊撸羊毛的憤怒!林愫縱然性子惡劣,也應該雨露均沾,為什麽總是滋擾寧嬌色?
偏生寧嬌色容色變幻,卻也是驀然站起身來。她自然不想随林愫去,可心知自己已然生出好奇、遲疑,若不肯順心而行,反而會生出心結有礙修行。
宗雲也陣陣無奈,大小姐還是太年輕!謝滢是寧嬌色所收第一名弟子,縱然世界不同,寧嬌色只怕也是上了心。
不過,宗雲也沒有十分強留。寧嬌色是雪岚宗弟子,是宗主之女,故而宗雲也不覺照拂幾分。但,也僅此而已。所謂點到即止,說到底,修行一途無非也是個人的緣法。
滄海桑田,歲月如梭,轉眼間十年光陰也不覺匆匆流逝而去。
這十年間,整個小世界的修士修為漸漸散去,不止一人,是全部的修士。最開始,各大仙門遮遮掩掩,然而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于是,漸漸,人界的皇權,開始挑釁仙門的權威。于是這個世界的權力,終于不再屬于修士,各地君主也停止了對仙門的供奉。而一些仙門修士,甚至因此絕望自盡——
當然,自盡的畢竟只是寥寥幾人。人總是有求生欲的,大部分的修士,終究還是困惑而無奈的繼續活下去。只不過,他們也是不能稱之為修士,漸漸和常人無異。
這個小世界的世界觀,漸漸也是生出改變。
漸漸有大儒,指出仙門修士以力橫行,藐視世俗禮法,于國于民,皆為禍害。這樣子的學術觀點,不止在仕林,不止讀書人,甚至逐步在尋常百姓中擴散,在他們的心裏面紮了根底。
各國君主,也開始了所謂的滅仙運動,開始解散仙門,将修行之途稱之為異端,稱為禁書,開始禁止人間再有修士。
曾經的仙道宗門,也如過眼雲煙,居然就這樣子煙消雲散。
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這個小世界的自我調節,選擇适合自己的人類秩序。當震動的混亂,日漸趨于穩定的時候,自然也是會隕落一些人命。比如季不凡,他性情驕傲,不肯失去自己的榮光,甚至寧可在仙門解散的時候,吞劍自盡。
他接受不了這樣子的落差,為什麽修士為誅邪魔出生入死,到最後卻落魄如斯?
他死時候,衆修士無不悲泣,甚至有幾十修士肯一起自刎而亡。然而其他大部分修士,最後都選擇沉默,選擇隐忍。他們吞下屈辱,終究是過上一開始并不适應的平凡生活。
天道無情,像季不凡這樣子的人,在天道面前始終不過是塵埃。在整個小世界靈力消散的改變下,這麽些人命其實根本不算什麽。
而這,卻也是讓寧嬌色生出驚懼可怖之意!
作為一個女修,這個小世界的變化,太讓寧嬌色覺得可怕了。她無法想象,一旦元界成為這麽一副樣子,自己該何去何從。
寧嬌色骨子裏是剛烈的,所以她其實見不得謝滢為之屈從,其實她覺得謝滢那一劍極快意。一個邪魔殺你全家,毀你師門,憑什麽要大局為重。
可如今,寧嬌色卻不覺不寒而栗。
原來,整個世界降級是這樣子的,是徹徹底底抹殺修士存在的意義。寧嬌色無法想象,自己一心向道,可有一天會告訴自己所有努力皆成空。
她忍不住望向了林愫,林愫始終也是很淡定,她那雙水色雙瞳終究是平靜無波,甚至林愫眼裏還帶了幾分好奇。
寧嬌色和林愫在這個小世界走馬觀光十載,她終究禁不住相詢:“林仙尊,不知你可覺得自己做錯過?”
林愫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嫣然一笑,從旁一指:“寧師姐,你看那不是謝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