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更
看到這一幕, 所有人都沉默了。
其中最震驚的，當屬林思思。
輕、輕功？？？
幾米高的距離，不走樓梯直接跳了下去？實際上林思思根本沒有看清楚, 封少野到底是跳下去的，還是用了什麽巫術！
這樣詭異的一幕，她只在電視劇裏見到過。
林思思揉了揉眼睛，确認這不是自己的幻覺, 可是這一跳帶給她的震撼太大，于是她深深的沉默了。
樓下, 被公主抱姿勢抱在懷裏的林子墨臉色麻木。
“還不快把我放下。”
話音落地。
“砰！！”
封少野沒有絲毫留戀地松手, 林子墨重重落地，面色痛苦不已。
嘶……讓你放，不是這樣放……
巨大的疼痛過後是麻木，屁股似乎已經失去知覺。
林子墨靜靜躺在地上，以一種仿佛即将入土的姿勢。
他不是不想起，是起不來。
氣氛有些尴尬, 對着一個仰面躺在地上一臉麻木的人, 實在說不出什麽威脅的話。
關鍵時刻，還得靠封嘉齊，他面色淡淡：“我建議你們帶他去專業醫院看看精神科。”
封嘉齊眼神毒辣, 看得清清楚楚：方才在樓梯上，根本沒有人推到林子墨。
——他是自己掉下去的。
車輛停在封家新宅前, 封绾被姐姐挽着手臂, 往大廳裏走去。
剛剛走進門口, 便聽到一句有些熟悉的女聲。
“我今天來，是想跟兩位商量一下兩個孩子的婚期。”
封绾的腳步微微一頓。
是嬴夏的伯母。
封嘉齊皺皺眉，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小妹。
“蘭心, 帶着小妹先上樓。”剩下的事情，有他們。
封蘭心聽話地點點頭，“小妹，我們走吧。”
整理了一下衣領，封嘉齊面色淡淡，往大廳走去。
走了沒幾步，忽然感覺背後，兩道灼熱無比的視線。
他脊背微微一僵，側眸看去。
兩個妹妹躲在樓梯拐角處，正在暗中觀察。
封嘉齊：“…………”
大廳裏，明雅不是自己來的，身側依舊坐着一個小尾巴嬴夏。
嬴夏一來就尋找封绾，可卻被告知封绾還沒回來。
這時候，一道欣長身影緩緩走進她的視線內。
男人走到近前，語氣謙遜和禮：“夫人，您好。”
明雅記得這個年輕人，許老親自承認的徒弟，她笑了笑：“你就是嘉齊吧。”
封嘉齊颔首，目光不動聲色掃過一旁，父親不茍言笑，母親面上笑容淺淡。
看來這場談話不怎麽順利。
“绾绾和林家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明雅挑開了話頭，“我也覺得，绾绾回來是極好的。”
這算是變相地承認了封家的身份。
至于林家……明雅本就看不上，此時見到封绾的親生父母，并不見得比林家差。
抛去家世地位，這樣有骨氣的人家，才勉強可配做嬴家的親家。
“兩位大可以放心，绾绾這麽好的孩子，嬴家絕不會虧待了她。”
見幾人一言不發，明雅再次抛出了一顆定心丸。
封绾的身份，注定她必須是嬴家的人。
如果其他家争搶，她不會讓步，舉嬴家之力也要阻攔，只為了她的兒子。
封父沉默片刻，聲音沉沉道：“既然夫人今天來了，那我們所幸就将話說開吧。”
聽到這話，明雅面色不變，心中卻微微一顫。
封父目光微眯，隐隐透出一股森寒之意：“林家不經過我封家的同意，擅自将我的女兒許給了嬴家，這筆賬，我遲早是要算一算的。”
明雅啞然。
居然被拒絕了。
兒子有疾是事實，可即便如此，外面依舊有無數年輕漂亮的女孩削尖了腦袋都想嫁進嬴家，坐上嬴家少夫人的位置。
封家在帝都名不見經傳，根據她的調查，不過是普通老百姓。
現實就是這麽令人發笑，可偏偏明雅笑不出來。
她開始認真審視這一家人。
“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只要是绾绾想要的，嬴家都能滿足她。”
封嘉齊溫聲開口：“除了一個正常的男人，是嗎？”
正常……明雅目光微微顫動起來，不自覺狠狠攥住了拳，指甲紮進掌心裏，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夫人也許不知，我們只願绾绾能嫁給一個愛她的男子，哪怕一輩子平凡。”
如此微小的願想，卻偏偏是嬴家給不了的。
縱然你嬴家權勢熏天，富可敵國，也絕無可能把女兒嫁給你們。
一旁嬴夏聽到這話，眨了眨眼睛。
有點心酸，又為绾绾有這樣愛她的家人而感動。
如果堂哥一輩子好不了，她都不會同意绾绾嫁進來，那不是守活寡嗎？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绾绾才能救得了堂哥！
這是嬴家的秘密，伯母也絕對不可能将嬴家的秘密，告訴外人。
嬴夏急得想拽自己的頭發，如果真這樣的話，堂哥不是沒救了嗎！
明雅沉默了，目光垂下，沒人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片刻之後，她緩緩擡起眸來：“老爺子想見見你們。”
封父認為，已經沒有見面的必要了。
但是明雅剛剛說完，沒過幾分鐘，兩排黑西裝保镖忽然齊齊走進來，锃亮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砰砰作響。
一位老者緩緩走了進來，腳步幾乎沒有聲響。
他才是嬴家的真正掌權者，贏老爺子。雖已年過七十，發已花白，精神卻依舊矍铄，雙目之中，光彩懾人。
明雅站起身來，低眉道：“父親。”
老爺子嗯了一聲，氣勢威嚴看向封父，對面的眼神卻不避不閃，直直對上了他！
老爺子的目光中劃過一絲欣賞，緩緩說道。
“看來，我早該親自來走一趟了。”
初見這位嬴家的老爺子，封父就知道此人絕非善類。
“遠來皆是客，老爺子請坐吧。”他朝側面一擺手，請老爺子落座。
老爺子卻沒有動，只提道：“能否到你書房裏一敘？”
看上去，似乎老爺子接下來說的話，并不想讓別人知道。
話音落地的剎那，明雅與嬴夏對視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驚。
老爺子這是要……
明雅心亂了，她懷着求證的目光看向老爺子，可後者并沒有給她眼神。
從沒有人能猜測到老爺子的想法，可如果是這件事的話……
書房向來是談正事的地方，封父同意了，兩人的背影消失在二樓。
一樓角落裏，探出兩顆腦袋來。
封蘭心憂心忡忡：“什麽話還要躲起來偷偷地說，這老頭不會是想提什麽條件誘惑父親吧？”
不過也不必擔心，她補充說道：“且不說父親不可能同意，他要是真同意了，我們豈能沒有辦法對付他！”
“什麽辦法？”封绾好奇了，從小到大，二姐跟父親的關系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相愛相殺。
封蘭心雙眸微亮，她信誓旦旦，甚至有一絲躍躍欲試地道 ：“如果父親真的同意将你嫁進嬴家，我們就讓他嘗嘗妻離子散的滋味兒！”
這才是真正的坑爹。
“…………”封绾默默地擦了擦冷汗。
老爺子和封父不在，氣氛倒是松弛和諧了下來。
雖然有大人做主，嬴夏也不必憂心，可她還是說不上的擔憂。
目光一轉，忽然停在了樓梯拐角處。
“绾绾？你回來了？”
封嘉齊說，绾绾要到晚上才能回來，她剛才給她發信息也沒回，還以為今天見不到了呢。
衆目睽睽之下，封绾總不能繼續縮回去，只好在二姐同情的目光中從藏身處走了出來。
明雅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瞬間亮了起來。
與此同時，二樓書房內。
嬴老爺子和封父兩人，進行了一場為時将近兩個小時的長談。
“事情，就是這樣。”老爺子望着窗外遠處，目光輕輕顫動着，“這麽多年來，除了我嬴家的人外，從無外人知道這件事情。”
封父沒想到，嬴家看中绾兒的原因居然是這樣。
“你放心吧老爺子，我答應你，絕不将此事外傳。”
嬴老爺子洞察人心，也知道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今天既然說出這個秘密，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聽到封父的話，只是置之一笑。
誓言不是試金石，誓言沒有任何約束力。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把老骨頭今天前來，就是想替我嬴家的長孫嬴烨，向封家的小女封绾求親！”
嬴老爺子站起身來，脊背挺直，語氣鄭重！
封父之前還在感慨世上竟有如此詭異之事，聽到老爺子要替孫子求娶女兒，竟馬上變換了一副臉色！
“不行，我不同意！”
老爺子驚訝于他的變臉速度之快，微微沉吟後道：“事情你也知道了，如果你願意将小女嫁給我孫子，我願拿嬴家一半的財産當做聘禮，你意下如何？”
若是被外面的人知道，恐怕要鬧得全國風雨！
為了一個女孩，老爺子居然願将嬴家的半壁江山，拱手讓人！
只需開口答應，地位財富，權勢權利，階級跨越，唾手可得！
試問，有誰能抵擋得了這樣的誘惑？
可，封父卻輕輕嗤了一聲，他不稀罕。
大夏的當朝丞相，豈會因為這麽區區一點小利蒙住雙眼。
“不必了。”封父直接回絕說道：“我亦是為人父的人，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這件事情不成。”
用女兒去換榮華富貴借此滿足自己的私欲，他豈配為人父！
老爺子倒也不生氣，眸中光華一閃而逝。
即便他抛出如此巨大的利益，竟也也不為所動。
有絲無奈的同時，老爺子心底也有些欽佩，此前只是迫于無奈選擇封绾，現在倒真生出與封家做親家的心思來。
世上這樣的人家，能有幾個？
老爺子畢竟是老爺子，在這樣的龐大利益面前，封父沒有僞裝的必要。
長嘆一聲，老爺子緩緩阖上雙目，稀疏花白的睫毛顫抖不停，幾秒後他擡眸，眸中竟淚光閃爍。
“若是封家不願相救，那我的烨兒，可就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我們嬴家，已經足足等了二十六年啊！”
老頭直接賣起了慘，将鍋甩在了封父的身上，封父表示很頭疼：“你想怎樣。”直說吧。
“不必非要嫁進來！”老爺子雙目一亮，似乎就等着他這句話：“可以讓绾绾每天來陪着烨兒！”
即便沒有作用，也可暫時拖住封家，等高人回來，一切可解！
封父皺眉：“這也不行，绾绾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怎能每日在嬴家。”
老爺子打的是什麽算盤，封父足以窺探到一二。
绾绾性情純真，沒接觸過男人，萬一真跟那傻小子處出感情來，還不是讓這老狐貍如了願？
什麽，嬴烨只是個傻子，不可能？
越是處于劣勢的人，越是有讓人同情的能力，關鍵時刻，同情心會毀了一個人。
老爺子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一周五天。”
封父再次拒絕：“不成，五天時間太長了，绾绾還沒出嫁，整天跟一個外男在一起像什麽樣子。”
這是一家守規矩的人家，老爺子再次在心底點頭。
“那……”他有些肉疼道：“一周四天？”
封父像一個冷漠的搖頭機器：“不成。”
“三天？”老爺子縱橫叱咤商界幾十年，還從沒談過這樣憋屈的一樁生意。
老爺子：卑微。
封父看着他，冷漠臉伸出一根手指頭：“不行，一周只能一天。”沒得商量。
走進書房之前的嬴老爺子，意氣風發。
走出書房之後的嬴老爺子，如喪考妣。
蚊子再小也是肉，老爺子每走一步，都這樣安慰自己說道。
這是嬴家人，唯一一場失敗的談判。
堪稱慘烈。
臨走之前，老爺子回頭，迎着灼灼日光，女子身影纖細，周身被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茫，渾然不可直視。
氣質不凡，美麗威儀，簡直就是為嬴家量身打造的兒媳，老爺子越看越惋惜。
——他為自己的孫子惋惜！
“咳咳。”老爺子死活不願意上車了，轉身又回到了封父面前，封绾就站在一旁，她沖老者微微笑了笑，很禮貌乖巧的樣子。
封父正在好奇他怎麽又回來了，只見老爺子悄悄湊過來，問道。
“真的不能将女兒嫁……”
“不能！”封父臉一黑，直接拒絕，此事絕沒有商量的餘地。
“一絲一毫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一絲一毫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我将半個嬴家跟你換你的心肝女兒，都不行嗎？”老爺子何曾這麽卑微過！
“別說是半個嬴家，就算你拿整個嬴家來換，我也不換！”封父字字铿锵，氣勢十足！女兒他只有這一個（封蘭心：？？？），千金也不換！
“…………”嬴老爺子狠狠地沉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