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昨夜非夢
第四十七章昨夜非夢
地下世界幽閉昏暗,待久了,時間概念愈發混亂。
前方的路太漫長,就像沒有盡頭的黑洞,人人都在疲憊地走着,雙腿機械前擡。
我們不能這麽走下去,這樣遲早都會因為太疲憊而出現各種匪夷所思的差錯和情況,進門之後,我們走了兩個小時。按照正常的步速,我們行走的路程快要超過一個正常隧道三倍了。
我走得膝蓋隐隐發疼,那是車禍後遺症帶來的勞損傷痛。
“他媽的,這個鬼地方太惡心人了,我就不信邪了。”李大一的聲音中透着怒氣,伴着怒氣而來的是一陣拳頭用力砸牆聲。他越砸越用力,旁邊的王紫陽試圖阻止他的自殘行為,卻根本攔不住他。
捶牆的聲音從“砰砰”變成“噗”,每一聲都似乎伴着橫飛的血肉······
“你發什麽瘋?!住手啊,聽到沒有李大一!”王紫陽用自己羸弱的身體緊緊勒住發狂的李大一。
但暴躁的李大一紅着眼力氣大得驚人,一甩身,把王紫陽摔出去了。王紫陽沒來得及用手護住頭,鼻梁被撞裂,鼻孔往外殷殷淌着血。李大一這時卻突然停止了動作,僵硬着轉過身,鼻頭抽動,像是被空氣中什麽氣息吸引。
他慢慢朝趴在地上,額角抵着石壁的王紫陽走過去。周圍的人從他停下動作就放松了警惕,我死死盯着他,那張臉,五官扭曲,仿佛是青銅禮器上被人刖去雙腿的奴隸的臉。
我的腿部肌肉非常緊張,揣測着這個李大一下一步的動作,步子越來越急促,就在他的手即将伸向半昏迷中的王紫陽時。
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林越一腳踢飛了李大一,我下意識一咬牙,不知道是為林越的小腿骨疼還是李大一的肚子疼。
手忙腳亂之後,許久不見動靜的金老出聲讓人把發狂的李大一綁起來,林越安靜地側立在金老旁邊扮演小厮。
這一刻我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陳皮阿四身側那個人淡淡開口說:“我的事情,不是你能理解的。”
金老這個時候的淡定讓年輕人們汗顏,他帶着我們在沒有阻攔的空地上左繞右繞之後,之前那扇陰宅大門重新出現在我們眼前。
要不是李大一還雙手鮮血淋漓地被其他人攙扶着,我幾乎就要以為剛才經歷的一切又是一場夢。
Advertisement
“我們活着的世界,很多時候都不能以常理來推斷。”金老擡頭仰望這那扇爬滿了地衣的破敗大門,“莊子說,夢蝴蝶,我與蝴蝶,孰為蝶欤?孰為我耶?”
莊子是個神奇的人,只是我從來都不能理解他心中所向往的世界,最起碼,當我所愛的人死去時我會悲傷不會高興。
林越走到門前熟練地用鋼筋支架撬起了另一端的銜石,我壓下心中的詫異,這個金先生身上的秘密顯然要比他表現出來得多得多。
這次進門之後沒有了之前長長的甬道,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中規中矩帝王規格的陵墓。
中國的歷史在外國人眼裏簡直不可思議,生活在遙遠的五千年前,卻能創造出無數精美青銅器的古國住民。他們只是覺得光是碳十四檢測出的年代便能說明文物的價值,很多流失在海外的珍貴文物在拍賣行重新被購回國內,變相地讓國人為強盜買單,是盜墓賊被人恨的重要原因。
小花後來搞出的那個公司原意就是為了讓我們這些手上惡行累累的人能有緩息的餘地,淘沙下地,信天信地信神信鬼,唯獨不能信人。即使這些看不見摸不着的罪孽玄之又玄,但沒人不相信。
進了墓室,東西耳室一目了然,要是有些許光亮,興許可以當作展覽室來參觀了。但是,這個墓室因為地陷原因,從原來離地表只有十幾米變成現在上百米的深度後,空氣成分漸漸發生了某些不被人察覺。
這些因素組合在一起就成了一種怪異又讓人熟悉的香味,很像老年人呆久的卧室,陳舊的木頭家具被衰老的軀殼透出的敗落氣息腐蝕,然後又散發到空氣中。
一想到那個人有可能躺在這裏的任何位置,我下意識地緊了緊拳頭,按捺住心情,跟在金老的後面慢慢轉移到東邊的耳室中。
考古隊員的專業素質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戴上隔離手套的他們迅速用工具清理出掩埋在塵土之下的明器,與此同時編號工作也是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空氣中怪異的黴味似乎在不經意之中越來越濃重,我攏了攏袖子,掀開遮住防毒過濾簡易口罩的衣服默默戴上。
一個轉念間,我們手中的照明工具忽然一齊失效,環境頓時陷入徹底的黑暗。
手足無措之際,視線卻越發清晰起來,左右環顧,原來是牆壁上的夜明珠幽幽亮起,陰森冷綠讓人恍若身在陰曹地府。
我試了幾次,想把手中的打火機點亮,可惜只是枉然。
這邊恐怖的念頭才在心底升起,那廂夜明珠的亮度越來越大,青幽的光線下,彼此眼中都是粽子。
那些夜明珠的位置擺放得一反常态,沿着墓室的牆角延伸而去,像是指引亡魂找到回家的路。
讓人不用自主的就想跟着這些光亮往前走去,而事實上,我們也真的行動了。腳步踩在虛虛實實的墓室地面上,簡直就像被引渡的亡魂,每個人的表情都十分麻木,近看與一尊尊會動的雕塑無異。
親眼看到最前面走着的一個工作人員自己撲上一個插滿倒刺的牆壁上,幾滴血濺到了
我眼睛裏。這裏有個無形的怪物把每個人都推向了死亡,找不到他,四處都找不到,只剩下等死的煎熬和絕望。
沒有什麽比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自己殺死自己還毫無知覺的,不知道為什麽我沒有被控制,當他們臉上挂着怪異扭曲的微笑以各種姿勢在我面前死亡,我的腦子轟得炸開。
我挪着步子,朝前走去,內心平息,因為死亡将在任何時刻與我不期而遇,可是我不願意放棄這最後知道真相的機會。
隐隐綽綽中,一口厚重的棺木在我面前悄然出現。
模糊的視線裏,那口棺木被四只慘白的手擡起,在半空中幽幽懸浮着。夜明珠的熒光柔和又不可抗拒地黏在棺木剝落的漆皮上,可以想象那些不知名的碎屑在棺木的縫隙掉落,宛若暗夜星辰。
這一刻我只想看那裏面裝着誰······一個被歷史吞沒的枭雄?美人?或者鸠占鵲巢的小人?
幾乎是用朝拜的虔誠,我艱難地走在突然泥濘的地板上,空氣中透着壓抑的寂靜,那股香氣卻愈發濃烈。
“你······?”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撐在後面,仰視着突然推開了棺蓋坐起來的那個“人”。黯淡光亮中,我能看到的是一個略顯消瘦的側面,英挺的鼻梁,飽滿的額角,略長的頭發乖順地貼在額角。
無話可說無從說起,我甚至不敢去想象這個側臉屬于誰。
“吳邪。”他有些僵硬地将頭轉向我所在的方向發出冷硬的聲音。
我不是吳邪,不是吳邪,我不是吳邪啊。無力地低下頭,有什麽冰涼的液體在臉上爬行,做了一切的我,到頭來發現這所謂的一切只是一場騙局。
這獨角戲實在讓人不堪其重。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估計七萬字完結,感謝大家的支持~
☆、已逝莫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