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佟深聽完話有點發愣,但很快就自我感覺良好地覺得自己想通了——這小孩兒,肯定是還在因為前幾天章平突然出現的事兒感到心有餘悸呢。
他畢竟心思太敏感,想得多說得少,又自尊心過剩,總怕犯點什麽小錯就會被自己抛棄。
真造孽。[注]
佟深越想越覺得小崽子招人疼,過去拍拍他的肩,語氣春風似的和煦:“別怕,不管發生什麽事兒,我一個當哥哥的還能生你氣不成?當然更不可能抛棄你。”
塗嘉致瞥了眼他的手,緊抿的唇微微彎起:“那就好,謝謝哥哥。”
“哎乖。”佟深又順手在他腦袋上薅了把,“嘴真甜。”
塗嘉致進入高二下期以後就一直沒空理發,原來短短的毛茬兒已經留得很長,早上起床還得特地用梳子順一順。
他愛整潔,還有點兒強迫症,頭發總是理得整整齊齊,然而佟深那一巴掌把他頭發揉得很亂,他卻并沒覺得難受。
回到家,塗嘉致對着鏡子照了好一會兒,繼而擡起手,珍之重之地将掌心附在被佟深摸過的地方。
明明已經沒有半點溫度殘留,他卻依然覺得暖。
這晚之後,佟深感覺塗嘉致越發乖巧,兩人對走讀生活也都适應良好,漸漸摸索出一套規律和諧的作息。
這邊生活步入正軌,佟深又開始頭疼章平的事情。
上次是情況複雜,導致他分手沒分幹淨,也就牽扯出後來的一系列麻煩。
在一起之前,甚至談戀愛的這幾年,佟深從來不知道章平會是這麽死皮賴臉的一個人,他感覺自己好像從來沒真正認識過對方似的,每次看到章平發瘋都在懷疑自己當年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這會兒身邊的朋友又突然轉了風向,開始幫章平說話:“以前覺得他只是圖你的錢,現在看他這麽要死要活的,說不定是真喜歡你。”
佟深整個人都要裂了:“我就希望他只圖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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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佟深而言,不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才真正要命,就比如養塗嘉致。
從小到大,佟深能想到的唯一一個解決問題的方式就是用錢,而且這招屢試不爽,只在塗嘉致那兒翻過車。
沒想到現在連章平這兒也行不通了。
他明明都承諾給分手費,章平卻說自己什麽都不要,甚至還要把車還給他,就是怎麽都不願意分手。
因為這事兒,佟深整天借酒消愁,但塗嘉致晚上九點半放學,“家規”裏白紙黑字寫了不能醉醺醺地回家,所以他得在九點半之前消完自己的愁,然後回家把自己身上酒味兒洗幹淨,再去學校接崽。
然而酒吧大多六點以後才開門,喝完以後沒時間給他醒酒,他就只好去騷擾自己開酒吧的朋友。
自己喝酒沒意思,佟深不僅騷擾酒吧老板,還把其他朋友也拽出來嗨。
一群人都是夜貓子,正式生活九點開始淩晨結束,下午三點屬于剛起床還沒睡醒的狀态,被佟深這麽強行改變作息,大夥兒堅持了幾天都有點受不了,便湊在一起給佟深出主意。
“要我說就是錢不到位,這年頭誰還信感情不能拿錢買那套啊?你随便去大街上撈個人問問,一百萬買他/她老公老婆願不願意,如果不願意,那一千萬呢?一個億呢?”
“瘋了吧,章平值一個億?”
“老子就他媽打個比方!”
“我覺得一百萬能連他下輩子一塊兒買了。”
“笑死,你也太天真,那可是在深哥屁股後面跟了好幾年的貨,一百萬能入他的眼?”
“要我說,不如幹脆把人約出來,開誠布公談清楚。”
“我覺得這主意中。”
“讓誰談?深哥去談?那不得把褲衩都賠進去啊?”
“咱大夥兒一塊兒呗,這麽多人還怕鬥不過一個章平?”
“萬一真談不攏呢?萬一他就是真死心塌地喜歡深哥了呢?那咱們這做法是有點兒強迫人了吧?”
“不會。”叽叽喳喳的争吵聲中,杜子傑吸了口煙漫不經心道,“真愛這詞兒也就能騙騙深哥了,章平能是什麽好東西?還真有傻逼相信他一眼鐘情的是深哥這個人啊?他鐘的是深哥手裏那只表和腳上那雙鞋。看着吧,他就圖錢,談不攏是錢沒夠,否則上回送車他能那麽心安理得?”
說着,杜子傑忽然一笑:“不過你們先前說的那個,感情不能拿錢買的例子,我還真見過一個。”
衆人七嘴八舌地問:“誰啊?展開講講呗。”
連佟深也忍不住好奇:“你還認識這號人,我怎麽不知道?”
杜子傑吐出一口霧,扭頭瞧他:“還能有誰,不就你家那小崽子。”
佟深:“……啊?”
“別說一個億,你就是把佟家送給他他也不稀罕。”杜子傑意味深長地笑,“他就賴上你了,你信不信?”
“……你有病吧?”佟深皺眉,“說的什麽狗屁話。”
“不信算了。”杜子傑啧了聲,“俗話說會叫的狗不咬人,你家那小崽子就是不會叫的狗,家裏人死全了他都不帶嚎兩句的,你就看他急起來咬不咬人吧,反正咬不着我,嘿嘿。”
佟深不知道他打什麽啞謎,又聽他那麽口無遮攔地評價塗嘉致,氣得狠狠踹了他幾腳:“真特麽嘴賤出邊兒了,滾!”
狐朋狗友瞎說瞎鬧,佟深本來沒往心裏去,但回家後他越想越覺得章平這事兒拖着煩,便決定先試試朋友們說的那個法子,把章平約出來,開門見山好好談談,看他到底想要什麽。
前段時間他把章平所有賬號全部拉黑了,章平要聯系他只能借別人的號或者直接去教室堵人,現在他打算和平解決問題,當然得先有個态度,便把拉黑賬號放出來。
随後佟深先跟朋友們商量了一下,約定好大夥兒都有空的時間,然後給章平打字發消息。
還沒寫完,章平那邊就來了電話。
“……”
佟深看了眼時間,離他解封賬號還不到五分鐘——章平是住在手機上了嗎?
他郁悶地把消息删完,然後接起電話。
“深哥……”章平聲音裏帶着哭腔,“你終于願意接我電話了,咱們能不能……”
“……”佟深把“不”字吞回去,“那什麽,先出來聊聊吧,地址和時間發你微信上。”
章平連聲答應。
佟深這人吃軟不吃硬,聽見他這麽可憐巴巴的,頓時又有些心軟:“那個,你、你別哭了,咱有事好好聊,你不要搞一哭二鬧三上吊這套,我真受不了……”
“好。”興許是聽見他态度緩和,章平還想得寸進尺,“那深哥,咱們能不能……”
佟深一聽他這個語氣便吓得汗毛倒立,趕緊挂掉電話。
聊事那天下午定了個ktv大包,一來氛圍比較輕松,二來适合多人聚集,三來ktv包間裏光線暗,比較容易讓人冷靜。
章平過來時開門看見裏面烏泱泱全是人,吓得呆在門口沒敢動。
佟深回頭掃視這群朋友,感覺他們今天瞧着确實比往常都兇,再對比章平那副文文弱弱的模樣,他忽然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
但做都做了,這會兒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
可能因為在場人多讓章平有所顧忌,聊天過程中他一直沒什麽過激反應,大夥兒問他想要什麽補償,他也只是弱聲弱氣地說有那輛車就夠了,不必再要什麽別的補償。
佟深覺得他今天還挺好說話,聊完心裏頓時輕松不少,才察覺自己因為緊張喝了很多水,這會兒有點尿急。
他起身出去上廁所,回來看見章平一個人站在包間門口,正期期艾艾地搓手等他。
“怎麽了?”先前交流順利,佟深心情不錯,說話語氣很是溫和,“還有什麽事兒嗎?”
“剛剛人太多了,有些話我沒好意思跟你說。”章平赧然地用眼睛瞟他,“樓上就是酒店,咱們能不能開間房,再單獨地聊一聊?”
佟深思考後覺得這個要求并不過分,便給杜子傑發了個消息,領着章平上樓開房。
他本以為一會兒只是非常普通平常的聊天,誰知剛進門就被章平拽到床上壓住了。
要放以前他不至于這麽弱雞地任人擺布……屬實是沒反應過來。
“深哥……”章平牢牢抱住他,擡起臉就往他脖子上啃,“我不信你那麽絕情……我們在一起好幾年了,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還是會對我有反應……”
不知摸到什麽,章平動作一頓,屈辱地仰頭望着他:“你有必要這麽忍着嗎?就為了和我分手?就算分手,打個分手炮總不過分吧?”
“不是,沒忍。”佟深無辜地說,“我這會兒真沒興致,強撸灰飛煙滅。”
“……”
佟深:“你下去,咱倆好好聊。”
“……我不信……”
“再不下去踹你了啊。”
章平張嘴:“我……”
話沒說完,佟深的電話驀然響起來。
聽見這道專屬鈴音,他急急忙忙把人掀下去,掏出電話,嘴裏後怕地罵道:“草!還好老子沒硬,不然真得萎了!”
章平趴在旁邊滿臉懵逼地看着他,就見他立即起身站好,又細致地理了理衣襟,好像生怕被電話那邊的人察覺到什麽,清了兩聲嗓子,才接通電話,語氣溫柔得好像一灘水:“喂,怎麽啦,怎麽這時候打電話?”
“我跟人打架了。”塗嘉致說,“老師讓叫家長。”
作者有話要說:
老師:???????我沒有!
[注]:造孽,方言裏有不同解釋,這裏用“可憐”這個意思,不是字面上的造了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