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鳳鳴(三)
這種随性而起的比試,雙方又實力懸殊,大家過幾招,勝負并沒多大所謂,只要不敗得太過難堪就行。
陸續有自信自己不會敗得太難看。
他看了一眼絕塵道君,等着師尊的首肯。
絕塵道君不言不語,神色淡然,昳麗的臉上透着一種怡然莊重的氣質,喜怒不形于色。
他不說話,衆人更不好出言。
大家都巍然不動地坐着,沉寂的宴場氣氛更加凝重,只能聽見清風拂過水面的淙淙細響。
一聲莺啼響起,打碎尴尬的寂靜。
聲停過後,秦時站起身,朝劉漳傲然昂首道:“你也知道我師弟入門才兩年,修為尚淺。要領教森羅劍法,我奉陪。同樣只比劍,不鬥法。”
師尊不說話,就是不願陸續出戰。
師尊不願,他同樣不願。
昨日他見了師尊教陸續練劍,晚上又做了一場酣夢。
夢境中,教導陸續劍法,将對方攬在懷中的人變作了秦時自己。
他按着骨節修長的手,緊扣勁瘦的腰,将人困在懷中,肆意欺/淩。
驚醒美夢的,又是一身溫熱的狼藉。
陸續不需要修行,不需要練劍,他只需乖順地站在一旁,就足夠讓人心情愉悅。
劉漳微驚:“秦師兄,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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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方才剛說過,你不能參與。”秀林峰主搶過話。
他雖對愛徒引以為傲,也清楚自己的愛徒遠非秦時對手。
烈地峰主附和:“秦師侄道行高深,早已領悟了劍意。聽聞你最近對劍境也似有所悟,我們這群老頭子都已不是你的敵手。和這群師弟們比,怕是不必了吧。”
丹霞峰主是個老好人,此時又趕緊站出來打圓場:“劉師侄修為高,還是去和勢均力敵的張師侄鬥法。至于陸師侄……”
他看了眼自己身後的徒弟:“我這個徒兒武藝也稀疏得很。等會陸師侄同她,去和鳳鳴峰的弟子随意比劃幾招。不圖勝負,只是讓他們一起玩會,彼此結交,順帶增進感情。”
他本是好意,這番話卻是不妥。
丹霞峰是醫修,鳳鳴峰是音修,都不精于武道。
而陵源峰主修劍道。
他将陸續和一幫溫婉柔弱的女修相提并論,已在無意識中将他大大貶低。
一陣微風卷來淡淡花香,混着遠處細碎的鳥啼莺鳴。襯得水榭蘭亭中仿若凝固的空氣更加尴尬冷寂。
峰主們沉默不言,一時不知這話該如何往下接。
霎時一聲狂氣長笑傳入衆人耳中,打破詭異的安寧。
寰天道君目指劉漳:“陸續,你去和他打。”
衆人皆是一詫。寰天這是何意?
絕塵都沒發話,他卻頤指氣使,吩咐陸續出戰……
莫非,他記恨着前日陸續對他的冒犯,想看對方在劉漳手下出醜?
對于陸續一個築基修士,和元嬰尊者們一同入座一事,心胸寬廣的人不以為意,心眼狹小的,難免耿耿于懷。
峰主們尚且如此,同為親傳的同輩們不滿之意更甚。
仗着師尊寵愛,就和元嬰尊者平起平坐,如何不令人生厭生妒?
方才劉漳向他發出挑戰,不少人都翹首以待,期盼他被對手打得焦頭爛額,笑料百出。
陸續在同門眼中,是個除了相貌,一無是處的笑柄。
還有什麽事,比得上眼見一個漂亮草包被打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更大快人心?
柳長寄一說話,沉默了一時半刻的方休頓時忍不住了,冷笑道:“打什麽打,有我在,小曲兒還需要和誰對打?”
“柳長寄,你有什麽資格對小曲兒指手畫腳?”
形似豎瞳的雙眸閃着寒冽的輝光,流露出并未言明的嗤之以鼻:想做陸續的師父,你也配?
柳長寄對方休視而不見,繼續朝陸續哼笑:“陸續,你就甘心一直站在他們身後,只當一個好看的擺設?”
方休眉心一皺,速即起身,作勢要同柳長寄動手。
柳長寄針鋒相對,嘴角揚起毫不示弱的譏诮。
兩股強大靈氣激蕩相撞,衆人坐着的水面如風卷浪,起了層層波瀾。
這次宴會的初衷,本意是為了調和陵源峰與寰天峰的矛盾,緩解方休和柳長寄之間的嫌隙。
先前大家一同聽琴觀舞,不見他倆面色有異,大家都放下了心。
誰料此時一言不合,又要大打出手。
鳳鳴峰主急忙溫聲勸說:“有什麽話坐下好好說,不要動怒。”
丹霞和烈地峰主也跟着相勸,同時朝絕塵道君使眼色,希望他能出言阻止好友和師弟。
絕塵道君卻對此視而不見,依舊神色淡然,正襟端坐,一言不發喜怒難辨。
幾位峰主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坐着從未說過話的問緣峰主此時突然開口:“刀劍無眼,弟子們年輕氣盛,稍有點争執,就容易血氣上頭。”
這話也不知到底是在說弟子,還是另有所指。
“劍陣器丹音各峰都在,一對一鬥法确實不公。我看不如這樣……”
她望向水榭外,碧波千裏,水煙澄霞,天光雲影共徘徊。
水天相接處,生有一片出水綠荷。婷婷靜立,荷風送香。
“這樣如何,”她目指粉融荷花,“為免傷和氣,今日不鬥劍不鬥法,大家比一比身法。”
“誰能将那朵花摘回來,誰就是今日的勝者。”
“這主意甚好。”鳳鳴峰主即刻附和,“我也不喜歡舞刀弄槍。我門下都是嬌弱溫婉的女弟子,比不得你們舞刀弄劍的皮糙肉厚。要是不小心傷到哪,弄出個好歹來,我這做師尊的要不要幫她們找峰主要說法?”
她拿出一顆珠圓玉潤的巨大絢白靈石,清輝玉臂一揮,靈石便出現在花朵中心,宛若耀霞花蕊。
“摘花也不必了。她們好好地長在那處,何苦要平白受一場無妄之災。誰把靈石帶回來,這顆靈石就送給誰。”
鳳鳴峰主歐陽拟峰,柔情綽态氣質如蘭,又境界高深。炎天界內,追捧她的修士不計其數。
她已定下規則,衆人無論同不同意,都不好再出言反駁,免得落了她的面子。
何況多數人都覺得這主意不錯。
勝的那一個,自然揚眉吐氣,受衆人稱贊。輸的那一群,不用排個倒數一二三,也不丢臉。
柳長寄和方休面色稍霁,各自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陸續起身,和其他同門一起,緩步走向鳳鳴峰主劃好的起點處。
剛走出兩步,柳長寄倏然叫住他:“陸續,你過來,本座有話給你說。”
陸續腳步頓在半空。
柳長寄要說的準沒好話。可是衆目睽睽,他難以置之不理,否則大家都會覺得他不懂禮數,目無尊長。
在強者為尊的炎天界,哪有一個築基,敢對元嬰尊者不敬不畏?
陸續看了一眼師尊。
絕塵道君手捧茶杯,優雅地小啜一口,鳳目半垂意态閑适,宛如一尊奪天地造化的尊貴神像。他并未說話,态度顯是默許。
陸續硬着頭皮走到柳長寄旁邊,對方俯下身,在他耳邊附耳低言了幾句。
他雙眼倏然一縮,眉心緊皺,略帶疑惑地擡頭看向對方。
柳長寄嘴角蕩着狂傲的笑,揚了揚下颌,表明自己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小曲兒,他給你說什麽了?”柳長寄明明可以給陸續傳音,卻非要當着衆人的面,在他耳邊低語,故意做出這種過于親密的舉動。
方休看得心頭火起。
而陸續搖頭,不願将二人的私語告知于他,更讓他怒火中燒。
方休幽黯的雙眼閃着鋒銳寒光,陰沉狠戾地看向柳長寄。
柳長寄好整以暇,嘴角噙着譏诮,恣睢狂傲地回視對方。
眼見形勢不妙,鳳鳴峰主速即出言:“都準備好了嗎?我數到三,大家同時出發。”
比試即将開始,二人才各自收了靈壓,将目光移到比試場上。
離了水榭蘭亭周圍的法陣,凝了一層水膜的湖面便恢複了原樣。
一聲令下,修士們腳尖輕點,輕盈踩踏着水面,朝荷花方向飛躍而去。
銀亮如鏡的湖面蕩開一圈圈漣漪,水漾波移,驚跑了閑雲倒映,碧紅共影的游魚。
雖說比試的目标是看誰先取得花間靈石,但過程并非簡簡單單直沖碧荷而去。
行徑過程中,還可出手阻撓對手。
雖不舞刀弄劍,不運轉靈力的拳腳相交卻是默許的——這才是真正的“比拼身法”。
十幾個弟子如利箭出弦,追風逐電,剎那間便躍出長亭,浮空于倒影澄明的水面。
最先出手的是劉漳。
他自诩修為高強,是炎天界新一輩年輕修士中的翹楚。
他一直将秦時奉為道标,對其餘同輩都不怎麽看得上眼,認為自己鶴立雞群。
而他第一個出手的目标,便是方才就想挑戰的陸續。
他對陸續并無怨恨,只是覺得這麽一個資質平平的普通人,不配混在一群出類拔萃的天之驕子中。
一個根骨甚至不如內門的入室弟子,說出去,簡直有辱乾天宗所有的峰主親傳。
陸續不緊不慢地跟在幾位煉丹煉器的同門身邊。
誠然如丹霞道人所說,這群同門少有鍛體,身法武藝稀疏平常,也不擅長近身搏鬥。
大家一團和氣踏浪前行,并未打算出招阻擾他人。
——忽然一道勁烈掌風,從右前方朝陸續迅猛襲來。
長拳破風,卷起罡氣呼嘯撲面。
作者有話要說:
誤會小劇場
陸續:我穿入了一本師尊文學。
所謂師尊文學,就是人人都想當我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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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來一刷手機,青海地震了。
我剛想着,這次地震上熱搜的終于不是我省,結果一看熱搜,哦豁,還是沒逃掉…
昨晚三個地方地震,青海震級挺大,西北的姐妹一定要注意安全。
不過也沒必要過度擔心,家裏的東西放好,重物不要放在高處。只要不被地震搖倒的東西砸到,一般都不會有事。
外有疫情內有地震世道艱難。祝願姐妹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萬事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