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愛而令

第12章 學習

聞言蕭程哲走到了一旁去，把房間正中的位置讓給俞宸。

他身後的sub緊跟着進來了，輕輕帶上了門。聽到房門“咔嚓”一聲關上，蕭程哲不知怎的有些緊張。

那名sub店員情緒很高漲，語氣歡快地對蕭程哲感謝道：“真的要俞老板來親自示範嗎？哇！那我今天賺大了耶。”

蕭程哲看了一眼俞宸，明白了一件事：這個穿得和只花孔雀一樣的男人，好像是個很受歡迎的dom。

“……不加錢的話。”蕭程哲小聲補充道。

俞宸又被他的态度逗得樂呵起來，好像看到了什麽有趣的新鮮事物。

“那開始吧。你的安全詞是？”

“草莓。”店員立刻答道。

俞宸點點頭，收斂了剛才放肆的笑容，往沙發上懶散地那麽一坐，雙腿一疊翹起了二郎腿。站在他身前的sub頓時眼睛亮晶晶的，就那麽乖乖地站在原地滿臉期待地盯着他看。蕭程哲心裏一驚——這麽突然就要開始了？他總覺得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還等什麽？跪下吧。”

俞宸的語氣不似蕭程哲刻板印象裏下令的dom們那樣冰冷狠戾，态度倒是強硬，但語調卻挺柔和的，輕飄飄的語尾勾得人心癢。

蕭程哲對這個指令一直有心理上的抗拒，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俞宸對面的sub非常爽快地就“撲通”一聲跪下了。因為他這種仿佛不抓緊機會俞宸就要跑了一樣積極态度，蕭程哲心裏一陣好笑，不舒服的心境都因此少了幾分。

“很好。擡頭，雙手背後，跪穩了。”

俞宸笑了笑，擡起架着的長腿，穿着休閑皮鞋的腳垂直踩在了店員的胸口，似要把他踩到地上去。胸腔受到壓迫的sub往後晃了晃，因為雙手仿佛被困住一樣反絞着緊緊貼在後背上，險些向後仰翻過去。但他還是咬着牙努力挺住了。

店員看起來就很纖細，這樣腰部大腿一起發力，撐了一會兒就全身輕微抖起來，但依舊一聲沒吭。

“哦……還不錯嘛？還能堅持一會嗎？”

“啊啊……嗯……請、請您繼續……”

sub發出了輕微的嗚咽聲，但還是咬了咬牙回答道。

俞宸看出他腰抖得厲害，故意把落腳的位置緩緩下移，來到了小腹，然後他就這麽閑适地坐在沙發上掃視着sub，僅此而已。

半晌，他突然收了力，用皮鞋的前端蹭了蹭店員的下巴。

對方臉上沒有半點屈辱，反而溫順地用臉頰蹭了蹭，像是把那當成了愛撫他的手指。俞宸笑了，招招手道：“跪着過來。”

店員眼睛一亮，就這樣用膝蓋蹭着來到沙發前。俞宸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又誇贊道：“好棒。真乖。”

因為戴着面具，sub的表情并不清晰，但被用手撫摸誇獎後他明顯地陷入了一種精神十分安定舒适的狀态，無意識地用頭發去磨擦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掌，像是在撒嬌一樣。

蕭程哲在一旁仿佛暫時失去了呼吸的能力，瞪大了眼睛看着這一切。

穿着鞋踩人勾人家的下巴，這種事對他來說還是太超過了……

不過抛開行為本身不談，他的确在近距離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眼前的dom和sub是在通過這種行為舒緩精神力。

沒有強迫，也沒有暴行，房間裏彌漫着令人舒适的氣息。

俞宸轉頭看向蕭程哲，問道：“看到了嗎？安全、理智、知情同意是基礎。來店進房間後店員第一個告知你的就是安全詞，安全詞一出，指令必須收回。雖然我們店的服務本來就不涉及危險行為和性行為，甚至連衣服都不能脫的……但你要知道，很多時候‘能否接受’這件事是相當主觀的。”

“比如說用腳踩身體這件事，我覺得這沒什麽，但說不定sub那方完全不能接受。如果沒有提前互相說明過，那麽這就是該用安全詞的時候了。”

“嗯，我知道了。我也不能接受這個就是了……”蕭程哲小聲念叨道。

“嗎的你個dom我又沒問你能不能接受！”俞宸惱火地瞪了他一眼。

蕭程哲牢牢閉着嘴，悸悸地快速瞥了他一眼。

俞宸想到這個小孩好歹算客人，壓下了火氣：“給我聽完整！然後就是‘反饋’。指令結束後，一定要有反饋。你叫它獎勵也好，事後關愛也好，每個dom和sub有自己的喜好和習慣，不論形勢是什麽都可以，但這是絕對不能省略的。”

蕭程哲點點頭：“這個我知道。”

……而且他還見過最差勁的反面教材。

他遲疑了一下，因為求知欲和好奇心，不得不語氣尴尬地追問道：“那個……所以你用鞋子去勾他的下巴也是……是反饋的一部分嗎？”

“對我來說是的。我這麽做是因為我們很熟嘛，但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接受這種行為的，所以說溝通很重要，”俞宸看着強忍羞恥心努力提問的蕭程哲，驚訝道，“你看着像個刺兒頭，學習态度倒是很不錯啊。”

沒等蕭程哲說什麽，他就自顧自地繼續解釋下去：“所以我之後又給你補充了更基礎的做法：用手愛撫，言語誇獎。在這種店裏當然有不想與店員有肢體接觸的客人，這很常見——嗯，我看你就是這種吧？這不是什麽大問題，像剛才那樣誇誇他就好了，具體誇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對方感覺到你對他很滿意，很感激。”

“感激……”蕭程哲喃喃地重複道。

這是一個聽起來不像是dom會對sub訴說的詞語。

“嗯，‘在剛才的行為中願意信任我，願意聽我的命令，很感謝你’……”俞宸話說到一半突然語氣一轉，推開了還在蹭自己手心的店員，“好了好了演示已經結束了你要吃我豆腐到什麽時候啊？我很貴的再這樣繼續要從你工資裏扣錢了！”

“怎麽就結束了，好快啊……”被他推開的店員一臉遺憾，哼哼唧唧的，轉頭看到蕭程哲這位客人還和個杆子一樣直愣愣地杵在旁邊，他這才收斂了私下才會有的幼稚行為，清清嗓子站了起來，做出一副專業的服務人員的模樣。

俞宸呼出一口氣，站起來拍了拍手：“好了，換你來吧。”

“诶？我來？我就不用了吧！謝謝你的演示和講解。”蕭程哲因為緊張音調拔高了些，本能地開口就拒絕了對方。

俞宸站起來後比蕭程哲還要高一個頭，長長地“嗯？”了一聲，垂着視線盯着蕭程哲看了一會兒，看得他渾身不自在，這才悠悠開口：“這樣好嗎？你有喜歡的sub了吧？你要用現在這種連自己都害怕的狀态去命令他嗎？”

“你……”蕭程哲被說出實情，驚得仿佛嗆了口水。

“我現在不是作為店主和你說這些，只是作為一個多管閑事的dom，在對另一個晚輩提個小建議。”

俞宸語氣很随意，下一秒又恢複成了那副輕飄飄的模樣：“不過也只是建議而已！要是讓你不快了我道歉，不要去點評網上給差評哦！今天看在你第一次來又結束得很快的份上給你打9折吧！你有學生卡嗎？要不辦個會員？可以一點五倍積分。”

一瞬間大腦當機的蕭程哲：“……”

sub店員在一旁小小地“哇”了一聲，一臉憧憬：“你是為了喜歡的sub來學習啊？是暗戀對象還是已經成了？嗚青春真好啊，我也想再體驗一次酸酸甜甜的學生時代啊！”

店員的話語實在太誠懇，蕭程哲都不好意思反駁了。他在心裏嘆了口氣。

酸酸甜甜？可他的學生時代似乎只有那麽一絲絲自以為是的甜味，但更多的還是求而不得和無能為力的酸楚與苦澀。或許這就是作為學生喜歡上老師後必然的下場。

蕭程哲自知自己在這些成年人眼裏可能青澀得和五歲小孩一樣，也不管什麽面子了，直白地坦誠道：“我很清楚，我和他是沒戲的。”

“啊……這樣啊，”sub店員眨了眨眼睛，小心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沒事。”蕭程哲輕輕搖了搖頭，又看向俞宸。

“你說我害怕。”

“嗯，我承認。我的确因為一些事情所以不想接受自己是個dom這件事……我也覺得這樣下去很不好。不，實際上我的狀況可能已經相當不好了。”蕭程哲冷靜地描述着自己的狀況。

“那就試試吧！”他對面的sub店員開口建議道：“你可以試試最簡單的指令。我們不需要有身體接觸的，有俞先生在旁邊看着，不會出任何問題的。就算現在沒有對象，誰說得準以後的事呢？對吧？”

以後……

蕭程哲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以後”這個詞聽起來十分虛無缥缈。就算他離開了學校，不再是夏老師的學生，他們之間的阻礙依舊存在。但他的确在心裏期盼着，期盼自己更強大那天的到來，或許等到那天就能改變什麽了。

“我知道了。請讓我試試。”蕭程哲誠懇道。

“好哇好哇，你想試什麽？”sub态度友善地詢問道。

還未等蕭程哲說話，沉默許久的俞宸突然出聲了：“就‘跪下’吧。很基礎的指令。”

蕭程哲瞳孔微縮，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他看向俞宸，看到對方平靜地看着自己，那道視線好像已經完全把他看穿了。

他攥了攥手掌，指甲紮到自己的手心，半天都沒覺出疼來。

“……好。”

sub店員站到了距離他一米的地方，神态放松地安靜等候着他。

蕭程哲原本非常抗拒自己可能會将店裏的sub與老師的身影重合，那是對夏老師很不尊重的一種表現。

但真的站在店員的對面，蕭程哲卻發現這截然不同。

原來正常情況下，sub是不會用那種恐懼的目光看着dom的，也不會因為接下來要遭受的對待本能地渾身發抖……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蕭程哲心裏又湧起近乎疼痛的酸澀。

所以夏老師到底是經歷了什麽，經過了多久才變成了今天這樣呢。

“……”蕭程哲微張嘴唇，用由些輕微但不再猶豫的聲音命令道：“跪下。”

這次他對面的sub店員并沒有像之前那次“撲通”一下跪下去，而是緩緩地，以一種非常舒緩的姿态彎曲了雙膝，跪在了蕭程哲面前。他看了一眼神色緊繃的蕭程哲，還沖他笑了笑，然後微微仰起脖子，擡頭看向蕭程哲。

指令得到了遵從，一種屬于dom本能的滿足感湧入了腦海中，原本洶湧得仿佛将要沖破身體精神力一下字被安撫，而且在此之上，蕭程哲突然感覺到某種一直壓在心底的沉重大石漸漸消失了。

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可怕。沒有失控，一切都在非常和平的狀況下進行着。

“別忘了‘反饋’。”俞宸在一旁提醒道。

蕭程哲愣了一下，看向還在等自己的店員，糾結了一下沒有伸手去碰他，而是非常有禮貌地小心道：“謝謝你。”

店員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來。他的笑法讓蕭程哲覺得自己又被當成小孩了，無奈地抿了抿嘴唇。

“這樣夠嗎？”蕭程哲擔憂道。sub店員的笑容說明他的感受是正面的，但顯然他的臉上沒有露出剛才和他老板演示的時候那種沉醉和舒适的表情。

“只是最基礎的舒緩精神力這樣就足夠了，”店員拍了拍膝蓋站了起來，伸出一根手指提示道，“進一步的情況嘛，你可以和未來的戀人慢慢去感受！當然，你這種日後的好dom要是想找我提前學習一下我也熱烈歡迎……”

俞宸白他一眼：“店裏不許和客人私聯。扣你工資了。”

sub店員頓時蔫兒了：“我錯了！我就口嗨一下。”

俞宸沒好氣兒地讓他回員工休息室歇着去了，繼而轉頭向蕭程哲解釋道：“你說的應該是‘失神’狀态吧？sub從dom那獲得了極大的滿足感和安全感後會進入一種類似醉酒的微醺狀态，作為dom你只要見到了一定能感覺得出來。我也說了我和他很熟，所以比較輕松地就能進入這種狀況。”

蕭程哲想到了什麽，遲疑道：“那……如果說情況正好相反的話？sub如果得不到滿足，甚至很害怕的話會怎樣？”

俞宸低吟了一會兒，眼睛微眯起來，看着蕭程哲的表情，似乎隐約猜到了什麽，語氣一下子冷了不少：“Down，‘失落’狀态。單方面被命令，無法得到正反饋，被長期放置忽視，sub可能會精神力失控，注意力無法集中，嚴重的……甚至可能會做出一些有自毀傾向的行為。”

原因很簡單。無法得到正反饋的調教就只是單方面的洩欲，在精神力影響下，sub很容易被灌輸出“因為我沒用，無法讓dom滿意”這一消極的負面想法。

俞宸嘆了口氣：“這種情況其實也不少見。沒辦法，dom和sub的關系本來就是相當敏感的。你也不要太擔心，我說的是最壞的情況。除非是被長期監禁之類的極端情況，不然還不至于會走到自殘那一步。”

想了想，夏老師平時倒也沒有類似的反常情況，蕭程哲稍微松了口氣。

“怎麽樣？做dom不是像大部分人想象中的那麽容易吧？”俞宸想讓氣氛輕松些，換上了輕快的語氣，挑眉看向蕭程哲。他這話有點自吹自擂的意思，不過蕭程哲思緒煩亂，沒聽出來，只是點了點頭。

“我應該還有不少要學的，但……好像稍微有一點懂了。”蕭程哲道。

俞宸不屑地擺擺手：“小鬼，你才哪兒到哪兒啊。總之別忘了——在成為dom之前，你首先是你。”

蕭程哲一怔。

就在他稍微被俞宸的言論折服感動時，對方又喋喋不休地說道：“對了，和你介紹一下，我們店還有食物和飲料的套餐，可以點來讓店員喂你吃，也可以你喂給店員吃。你知道嗎？有時候dom會有想要照顧sub的欲望，這很正常。喂食是最簡單的舒緩方式之一。”

“啊……不了吧。”

蕭程哲被他的推銷說得一愣一愣的，剛才的那點感動消失殆盡。

“啊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對暗戀對象忠貞不二的好青年。沒問題，我可以演示給你看，你只要付餐錢就可以了服務費包含在內了。”

說着俞宸從房間入口的牆上拿下展示用的ipad，熱情地給他看店內的菜單。

蕭程哲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位數起的套餐價格，心道，你們店的飯裏是加了金子嗎？

他直截了當道：“我吃不起。”

俞宸很快就放棄了推銷，帶着蕭程哲去前臺結賬。蕭程哲稍微摸清了一點這個奇怪老板的性格，他估摸着對方剛才也就是逗他玩玩而已。

在前臺按學生價付了錢後，蕭程哲和俞宸交換了聯系方式。

“叫我俞哥。”

“你們店不是明令禁止和客人交換聯系方式嗎？”蕭程哲顧左右言他，看着手機上新添加的微信號，默默地把備注打成了“俞老板”。

“我是店主兼老板，當然管不到我了……”俞宸絲毫不在意所謂的個人隐私，探頭去看蕭程哲的手機屏幕，看到他的備注後嫌棄地念叨“你這小孩兒真不可愛”。

回家的路上，蕭程哲翻了翻俞老板的朋友圈，發現他前陣子才剛發了慶祝自己二十七歲生日的朋友圈。也就比自己大了十歲，一口一個“小孩兒”的，想想還挺氣人。

雖然人有點怪，但原來dom裏也是有這種好人的。蕭程哲默默地想着，把額頭貼在了微涼的公交車車窗上。

夏老師，現在在做什麽呢？是一個人嗎？沒有受傷吧？

夏天要是快點過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