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1)
想離婚的第六十二天。
第一張訴訟書, 狀告溫強造謠自己是公交車,造謠自己利用孩子圈錢;
第二張訴訟書,是當初刑偵總局調查過林景溪的電腦後發給他的視頻。
他狀告林景溪使用AI換臉技術違法制作自己的色情視頻, 造謠自己偷稅漏稅,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嚴重侮辱自己的人格, 違反公共治安管理條例等。
關于第一張訴訟書,似乎是網友意料之中的, 所以大家除了拍手叫好并沒太大反應。
但是第二張,狀告林景溪……
【你是看着我們景溪退網所以逮着他薅羊毛是吧。】
【笑死,溪寶都懶得搭理你了你還出來跳。】
【跳梁小醜一樣,你看景溪理你麽?】
安饒回複:“你知道他為什麽不理我麽。”
【人家什麽身份, 出道即C位,百分之三十的電影投資來自他家,他需要理你?人會因為狗朝他叫喚就反咬一口?】
安饒:“你好可愛。”
他繼續道:“我本不想說,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哪怕林景溪騙我父親賭博, 簽下高利貸, 制作色情視頻敗壞我的名聲, 造謠我偷稅漏稅,我都忍了, 但我發現, 如果不澄清,就會有越來越多像溫強一樣的無賴無憑無據進行人身攻擊。”
安饒的粉絲終于揚眉吐氣了:
【這些都是石錘了吧,景溪粉才是別出來跳了吧。】
【hhhh林景溪的站姐從拘留所出來後直接取關回踩, 這得多大的怨氣才把事情做這麽絕。】
【嗚嗚嗚我的小安崽崽你受委屈了, 光是看着這串文字我都覺得心疼(心碎)】
【再說一遍, 林景溪退網的真正原因并非因情所困,而是他現在處于被拘留狀态,無法發微博,被拘留是因為涉嫌投資金哲惠地下賭場,違法洗錢,這案子是我哥處理的,之所以不公開是因為暫時沒有收集到所有借貸人的信息,等人齊了直接送去法庭,公開也只是早晚的事。】
【撒花!開心!】
林景溪粉絲實在不知道該不該信,本不想信,但這段日子确實沒再見過林景溪有任何通告,再加上那條評論應該也不敢拿公檢法造謠,一時間,大大小小粉絲紛紛跑到私信給林景溪留言,問他這事是不是真的。
他們希望他們喜歡的人能現身說法擊碎這些不實傳聞,但等了許久,私信欄始終是未讀狀态。
林景溪的微博粉絲數從七千萬下降到六千五百萬到六千萬,并且保持穩定下跌狀态。
剩下的,大概就是鈔能力喚來的僵屍粉。
還有一部分洗腦成功的死忠粉依然堅守陣地:
【所以騙你去賭博你就去賭?還不是自己心術不正妄想天上掉餡餅。】
【同意,遺傳基因這玩意兒很神的,血脈裏帶着這種貪欲,再加上環境影響,你以為安饒就是啥好東西了?明明上次偷稅的事兒就是個誤會,他大可以當時就出來澄清,結果一直等到話題度達到巅峰再出來賺一波流量,不是故意的是什麽。】
【景溪家那麽有錢,他要是真進去了撈他不是分分鐘的事兒?進局子就是謠言,大家別信。】
不得不說,有些粉絲真就追星追到失去自我,花錢撈人這種事竟然也能張口就來,安饒很好奇這些粉絲到底是接受了怎樣的教育。
兩張訴訟書,話題熱度越來越高,網友紛紛表示這是他們吃瓜最多的一個月,載入史冊不過分。
但他們沒想到,後面還有瓜。
書協理事長殷素植先生在十二點整發了一條微博,一張書法作品并配文:
【并不贊同遺傳基因決定後代這句話,不然,為什麽我家小崽的書法水平比起他姐姐強了不知多少倍呢。(憨厚笑)】
——
【大家看到了麽,這張作品落款是……安饒。】
【殷老師這是什麽意思啊,您認安安做幹兒子了麽?】
殷素植看起來心情不錯,快六十歲的人回了好幾個「笑哭」的表情:“認的兒子哪有親生的親。”
殷雪雅跑來點贊微博,順便回複:“殷老頭心是偏着長的【哼】,一找到流落在外十六年的兒子就忘了閨女啦【哼】,不過看在饒崽是我寶貝弟弟的份上,我勉強控制住情緒不和老頭子一般見識。”
——
【WTF?!我已經吃瓜吃傻了,有沒有課代表出來總結一下。】
【這還用總結麽?殷老師的意思是,安饒是他十六年前走丢的親兒子。】
【卧槽這是什麽人生爽文!】
【我直呼好家夥!!老媽是經典歌手,老爹是社會地位極高的老藝術家,老姐是影後,老公是大神,自己還德藝雙馨,我我我實名制表示酸死了!】
【樓上的,再加一條,擁有所有和林景溪交好的人最後都全部被他策反成功的超粗金手指!】
【就是說,突然感覺,楚爺配不上他……哈哈哈這是可以說的麽?】
【真快配不上了!但我還是酸,楚爺才是真人生贏家,嬌妻在懷還擁有兩位岳父哈哈哈。】
正在洗澡的楚觀南忽然感覺後背一涼。
腦子裏忽然閃過兩位岳父「和藹」的笑。
今天是《寶貝寶貝》最後一天拍攝,恰逢周日,一大早,直播間便人滿為患。
蘇禹垂着頭,頭頂一片陰霾,幾次被化妝師提醒擡頭,他悄悄看了眼旁邊的安饒,見他和化妝師有說有笑,笑容過于燦爛,更襯托出自己烏雲遍布的內心。
節目結束後,自己和安哥哥真就沒什麽交集了,雖然這麽說很不地道,但他真的好讨厭楚觀南,每次他一靠近安哥哥,楚觀南就擺出一副要吃人的面孔,害他兩個周了愣是沒要到哥哥的聯系方式。
要是……能再和哥哥一起上個綜藝,甩開楚觀南這個跟屁蟲就好了。
蘇禹在化妝師不滿的嘟哝聲中再次低下頭沉思——
化完妝,嘉賓們帶着孩子去餐廳吃飯。
小家夥們恐怕還不知道馬上就要告別心愛的哥哥姐姐,一大早生龍活虎,特別是星兒,簡直土匪下山一樣,舉着自己的喬瑟芬奴亂跑亂跳。
MC一個眼疾手快抱住小家夥,順便喊其他孩子和嘉賓到院子裏集合。
“各位小朋友,你們的哥哥姐姐們已經照顧了你們兩個周了,有沒有什麽話想對他們說的?”MC笑吟吟問道。
星兒機靈鬼立馬跑到安饒面前,甜甜笑道:“謝謝饒饒哥哥帶星兒洗澡陪星兒吃飯!”
一旁,星兒的代理家長封谷臉黑了幾分。
明明就是個文化程度不高的藝人,也不懂什麽兒童心理學,卻這麽招孩子喜歡。
沅沅看到嘴甜的小星兒得到了饒饒哥哥的抱抱舉高高獎勵,小手不安地揉了揉,似乎也想上前說點什麽,但看到星兒和饒饒哥哥開心互動的模樣,有點失落,猶豫了許久,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這時候,星兒主動道:“沅沅弟弟,昨天我們一起喂小兔兔的時候,你不是說,有好多話想和饒饒哥哥說咩。”
沅沅絞着小手,低着頭。
“沅沅。”安饒忽然叫了他一聲。
沅沅擡起頭,看着最喜歡的饒饒哥哥沖他伸出手,微笑着的好看模樣,心裏的失落瞬間消減許多。
他沉默良久,終于鼓起勇氣,支棱着小短腿踉踉跄跄走到安饒身邊,輕輕抱住他的大腿:“饒饒哥哥,沅沅很稀飯你,想和哥哥永遠在一起。”
【啊啊啊太可愛了叭!心都化了!】
【小寶貝太可愛了,眼睛好圓睫毛好長,怎麽會有這種小天使的存在啊!】
【嗚嗚嗚一想到今天就要告別了我就emo,饒崽崽能不能認沅沅做個幹兒子呀。】
安饒一手抱着星兒一手攬過沅沅,親昵地蹭蹭他們的小臉蛋。
一旁的恩渠見了,有點尴尬地撓撓腮幫子,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麽。
顧慕慈敏銳地察覺到恩渠的情緒,走到他面前,俯身笑道:“恩渠有沒有什麽話想和姐姐說呢。”
恩渠本來正在心裏組織語言,突如其來的打斷使他一下子喪失了情緒。
他的臉冷了幾分。
沒什麽想說的,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女人回學校。
但他老爸正在下面讨好地沖他使眼色,雖不情願,但老爸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恩渠移開視線,看也不看顧慕慈,低低道:“謝謝。”
不管是不是真心,只要得到這句「謝謝」,顧慕慈就覺得目的達成。
她故作親切地摸了摸恩渠的頭發:“大小夥子害羞對吧。”
恩渠腦袋一歪,嫌棄地避開她的手。
不去理會顧慕慈尴尬的神色,恩渠從後面拿下書包打開,掏了半天,掏出一張對折的素描紙。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安饒面前,将素描紙遞過去:
“安……安哥,感謝你對我的關心和照顧,這是我畫來送給你的,希望……希望你能喜歡。”
小夥子緊張的都不敢擡頭直視他,捏着素描紙的手微微顫抖。
霎時,一抹緋紅爬上臉頰。
安饒接過素描紙,親切說了聲「謝謝」。
展開,紙面躍然一張美麗動人的臉龐,炭筆精致勾勒出細膩發絲,沒有過多的陰影塊面處理,卻更顯年輕白皙。
攝像師将鏡頭對準畫上的人。
【woooo!是饒饒寶貝!恩渠棒棒,畫得真好!】
以安饒的專業角度來看,孩子畫得不算好,結構過渡處理得都不太自然,但從那一根根精致勾勒出的發絲來看,他确實用了心。
“畫得真好,你們看,像我吧。”安饒将頭像畫和自己的臉做了個對比。
看安饒這麽喜歡自己畫的畫,恩渠這下子更是緊張到不知所措,小臉爆紅,低着頭生怕被人看見。
好溫柔的哥哥,明明,自己畫得就不好,可他還是視若珍寶,永遠都在照顧別人的感受。
安饒把倆小豆丁放下,微微屈身盡量和恩渠保持平視:“要抱抱麽?”
恩渠一聽,臉刷一下紅成了西瓜瓤,他頭埋得更低,手指無措地攥在一起。
半晌,他輕輕點頭。
下一秒,不算壯實帶着洗衣液香味的懷抱靠了過來。
恩渠想哭。
爸媽工作忙很少管他,連他的生日都不記得,已經多久沒人這樣擁抱過自己了。
“吧嗒。”眼淚落了下來。
顧慕慈在一邊看着,心裏很煩躁,不甘自己沒有存在感,道了句:“男子漢可不能哭哦。”
說完,還順勢遞過去紙巾。
“男子漢可以哭。”安饒拍拍恩渠的後背,“可以叫,可以發洩,只要不影響別人,不傷害自己,你可以用任何方式宣洩自己的情緒。”
顧慕慈瞬間啞口無言。
聽到這話,恩渠心頭猛地一顫。
他下意識地回手抱住安饒,眼淚越流越多。
人生最幸運的事,就是在迷茫的年紀遇到了能帶自己走出惑境的人,适時的為自己塑造了正确的三觀。
看着小臉漲紅的恩渠,VJ楚觀南的鏡頭抖了下。
為什麽連十一二歲的黃毛小子都要肖想他老婆?
MC看着孩子們不谙世事的模樣,心裏酸酸的。
他強擺出笑容:“小朋友們,大家準備準備,我們馬上要出發離開了。”
小家夥們單純問道:“要去哪裏玩呀?”
“不是去玩,我們的節目到這裏就正式結束了,大家要跟随爸爸媽媽回家了哦。”
氣氛忽然僵住,随即而來的,是孩子們的放肆大哭。
“我不要離開饒饒哥哥!”星兒哭着扒着安饒的大腿,像只樹袋熊一樣,任憑家長怎麽哄都不肯下來。
“不能讓饒饒哥哥跟星兒一起回家咩?”星兒抽泣着問道。
星兒媽媽尴尬笑笑:“不行哦,哥哥也要回家了哦。”
星兒愣了幾秒,接着是一聲響亮的、更為放肆的哭嚎。
接着是沅沅。
他呆滞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但天生性子內斂的他沒有像星兒一樣如此強烈地表達情緒,他站在原地,目光随着安饒的動作來回移動,大大眼睛裏積郁了一層晶瑩淚花。
見到此情此景,沅沅媽趕緊跟着安慰道:“饒饒哥哥住得離我們很近,我們可以随時找他玩呀。”
沅沅并沒有因為這句話安慰到,在小朋友眼裏,無分遠近,只要不能每天黏在一起就是別離。
見沅沅依偎在媽媽懷裏,滿眼戀戀不舍地凝望着自己,安饒只覺鼻根一酸。
他沖沅沅伸出手,沅沅立馬晃悠着小身子走過去,撲進安饒懷裏。
“饒饒哥哥……”小聲兒有了點埋怨的意思。
依稀記得沅沅剛來那會兒,和誰都不親近,也不愛說話,經常自己一個人發呆,不僅沅沅媽媽,就連封谷這種專業人士都認為沅沅可能有輕微自閉。
事實上,或許他只是沒遇到能讓他敞開心扉的人。
“哥哥答應過你,回去就帶你去游樂園,還記得麽。”安饒跟着安慰道。
沅沅不情願地點點頭,張開雙手抱住安饒的脖子。
“你要是有時間,可以來找哥哥玩呀。”
星兒傻了:“那星兒呢……”
一群大人,一臉惋惜地看着星兒。
這就沒辦法了,實在太遠。
星兒:?
“嗚哇哇哇!星兒被孤立了!”一聲啼哭,小大人一樣的發言,雖然不合适,但大人們還是覺得好想笑。
最後沒辦法,好哄歹哄,約定了每年暑假都會帶着他來找饒饒哥哥,星兒這才勉強止住哭聲。
小小年紀對于分別的場景似乎更為敏感,現場一片陰霾。
除了小娃娃們,有位已經成年卻勝似沒成年的大人也是滿臉陰郁。
蘇禹時不時悄悄看一眼安饒,再悄悄看一眼楚觀南。
可惡,貼得真緊,好羨慕他,能和哥哥這麽親密。
一行人乘坐節目組專車,和基地負責人道過謝之後,踏上了回家的遙遙征途。
星兒和其餘幾人不同車,一路哭一路喊,喊累了,在媽媽懷裏睡了過去。
幾個小時的車程,小孩子都頂不住,半道就睡着了,到了沅沅家時,媽媽也不敢喊他起來,生怕他要離開饒饒哥哥又要難過。
沅沅媽抱着熟睡的孩子騰出一只手:“安先生,我真的特別感謝你,沅沅跟着你的這些日子,明顯變得開朗了,還會講故事了,變化非常大,謝謝。順便,我想為我前夫的事向你道歉。”
說着,沅沅媽深深鞠了一躬。
安饒扶住她:“你不用代他向我道歉,他是他你是你,不要有負擔。”
沅沅媽抱緊孩子,淚水模糊了視線。
“好好照顧沅沅,別讓他到處參加什麽節目做什麽童模了,需要錢就告訴我。”安饒湊到沅沅媽耳邊笑道,“咱們是一家人,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謝謝,謝謝……”沅沅媽泣不成聲。
這句「一家人」太過于動聽,她能真切實意感受到,安饒是真的喜歡沅沅,并非僅因為面對鏡頭作秀而已。
看着熟睡的沅沅,安饒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盡量不吵醒他:“沅沅,有時間再見啦。”
小家夥趴在媽媽肩頭,不知做了什麽美夢,咯咯笑了兩聲,小臉蛋擠得變了形。
“這段時間辛苦了。”
“辛苦了。”
本以為分別時該是感人至深的畫面,可輪到恩渠時,他除了平靜的和安饒道了別外,顧慕慈同他打招呼,他看都不看一眼,仿佛沒這麽個人,心裏只有一會兒晚飯吃什麽。
這恐怕是顧慕慈出道以來第一次受到這種待遇。
心裏窩火,看誰都不順眼,到了目的地,招呼也不打一個,墨鏡一戴誰也不愛。
回到了久違的大平層,安饒洗了澡往床上一躺,惬意地抱着枕頭:“還是家裏舒服。”
但為了給安饒當VJ将檔期一推再推的楚觀南可沒時間休息,他匆匆洗了澡換了衣服,對着鏡子吹了頭發做了造型。
熨帖合身的西裝筆挺俊朗,微微敞開的襯衫領口露出精致的鎖骨,胸肌鼓脹,随便一擡手,氣質渾然天成。
這可能是安饒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打量楚觀南,多了些不一樣的心緒。
楚觀南準備了晚餐,再三叮囑安饒吃完不用管,碗他會回來洗。
打着電話聯系了經紀人,楚觀南離開了家門。
安饒也沒閑着,找出臺本一字一句背誦。
這些日子在外拍攝節目,臺詞倒也沒落下。
回到晉城後,用不了幾天就要跟着劇組學習演戲,不過一想到能和青鳶小丫頭共事,還是挺開心的。
他坐在餐桌前,一邊吃飯一邊看臺本。
倏然間,門鈴響了。
安饒朝着大門方向看了眼,不知為何,心裏隐約湧上一股不安。
自打穿書以來,從未有過如此不踏實的感覺。
他慢慢走到門口,問了句是誰,接着透過貓眼向外看去。
門口站着兩男一女,确切說,輪椅上坐着個看起來五六十歲的老年男子,他後面站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以及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
老人家神情嚴肅似鋼板,眉宇緊蹙,形成一道深深的溝壑。
知道楚觀南家地址的人并不多,除了助理經紀人,剩下的,大概只有……
親人。
“安先生你好,這位是觀南的父親,冒昧前來拜訪了。”西裝男一板一眼說道。
楚觀南的……爸爸。
安饒從沒聽楚觀南提過他的家人,每次說起來他也總會岔開話題,更何況,看架勢就來者不善,安饒莫名有些緊張。
但出于禮貌,他還是開了門。
門一開,安饒便對上了老人家犀利的目光。
他對着安饒從頭看到腳,目光中滿是審視的意味。
“您好。”雖然緊張,但氣勢不能輸,看這老人家的着裝非富即貴,難不成,他是來給自己五百萬喝令自己離開楚觀南的?
狗血豪門電視劇中的場景突兀地浮現在腦海。
安饒讓開身位,西裝男推着楚爸的輪椅進了屋。
他們好像也是第一次來這裏,目光十足的打量意味。
“這邊坐吧。”安饒領他們來了客廳,剛打算去給客人泡茶。
“不用忙了。”楚爸冷冷打斷他。
不愧是父子,這種冷漠的性格如出一轍。
“你是安饒。”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安饒在老人家對面坐下,禮貌回應:“是。”
他旁邊的女人微微俯身,在楚爸耳邊說了什麽,楚爸沉思片刻,點點頭,接着女人便問道:“卧室在樓上吧,我可以上去看一眼麽。”
看女人這勢頭,安饒深知說不可以沒用,他索性也不端着:“随便請。”
女人點點頭,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聲音清脆。
不大一會兒,女人下來了,又在楚爸耳邊說了什麽,楚爸依然只是點頭,淡漠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安饒不動聲色盯着他們,心裏不免犯起嘀咕。
良久,楚爸稍作整理衣領,漫不經心開口:“我就開門見山地講了,我知道你和觀南是協議結婚。”
安饒猛地睜大眼睛。
果然,楚觀南從不願意提起的家人趁着他不在家時登門拜訪,絕對不只是參觀房子這麽簡單。
“但既然是協議婚約,就該守規矩才是。”
“您這話是什麽意思。”安饒警惕地看着他。
“你和他結婚,不僅是和這個人,更是和他整個家庭,你可曾考量過他的家庭背景?你知道我和林景溪的父親是故交麽?你就這樣把林景溪送進監獄,還在網上大肆宣揚,你讓我怎麽面對林景溪的父親?”
“做錯事就該付出代價不是麽。”別的他還能忍,但如果拿林景溪說事,就只能恕他對老人家不尊了。
“你真的太年輕了。”楚爸冷笑一聲,搖搖頭。
“如果您要我撤銷對林景溪的控訴,那我只能說您如意算盤打錯了。”安饒嘲諷地勾起嘴角。
楚爸一攤手,笑得陰陽怪氣:“随你,但是你的選擇,影響的可不止你自己,你好好想想清楚。”
說罷,楚爸沖着後面倆人一使眼色,兩人倒是畢恭畢敬朝安饒鞠了一躬,道了句:“今天就到這裏了,感謝接待。”
楚爸瞥了眼餐桌上的飯菜,意味深長地笑了下,被西裝男推着往門口走去。
安饒目送三人離開,甚至連聲「再見」都惡心于開口,林景溪那種大白蓮他都忍了,唯獨受不了別人威脅他。
楚爸一走,安饒立刻打開搜索引擎輸入「楚觀南父親」幾個字。
不看不知道,這老爺子年輕時英勇事跡真TM不少。
楚觀南的母親本來是當紅舞臺劇演員,又漂亮又有才華,極其受人追捧,楚觀南他爸恰好跟林景溪他爸一起看了這場舞臺劇,頓時驚為天人,不等結束就在臺下支使保镖去後臺:
“這個演員的名字,怎麽寫,有幾畫,都弄弄清楚。”
當自己陸振華啊。
當時楚觀南的母親有自己的相好,偏叫這不講理的老爺子瞧上,軟硬兼施,最後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硬把人家綁來結了婚。
嬌妻在懷,本應該好生寵愛,結果他就跟有疑心病一樣,成天懷疑她和哪個哪個男的有染,甚至還懷疑楚觀南不是他親生的,硬拉着幾歲的孩子去做親子鑒定。
可以說,楚觀南的母親是積郁成疾,最後郁郁而終。
楚觀南的母親死後,老爺子還不許任何人參加她的葬禮,老爺子財大氣粗權勢滔天,整個一晉城老大,讓往東沒人敢往西,就連楚觀南母親的娘家人都不敢過來奔喪吊唁。
安饒終于明白了楚觀南為什麽長成這種性格。
他很少表達自己的感情,因為一旦表達出口,或許會給對方帶來無妄之災。
心頭酸酸的。
很難想象,他過往的二十八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腦海中,小小的楚觀南躲在房間裏瑟瑟發抖,外面是父母堪比戰争一般劇烈的争吵聲,不講理的老爺子沖進房間強拉着小小楚觀南要去做親子鑒定,而他除了哭,似乎什麽也做不了。
心頭忽的一緊。
安饒按了按胸口,看向時鐘。
已經十一點多了,楚觀南還沒有回來。
他真的很辛苦,特別是還有這樣一個爹背後從中作梗,不曉得吃了多少苦才有今天的成就。
安饒默默嘆了口氣,起身打算去把飯菜熱一熱。
估計楚觀南也沒吃晚飯,雖然他說過沒有吃晚飯的習慣。
剛把飯菜放進鍋裏,就聽到一聲電子音的開門聲。
安饒探過頭看向玄關,就見楚觀南正在換鞋子,手裏還抱着捧花。
他是演員,經常收到粉絲的鮮花很正常。
安饒迎過去,随手接過他的外套:“你吃飯了沒,我幫你熱一熱,早點吃完休息吧。”
剛一轉身,手腕被他抓住。
“怎麽了。”
安饒正詫異着,就見楚觀南溫柔一笑,将捧花舉起:“送你。”
啊……他今天吃錯什麽藥了,突然玩什麽浪漫。
安饒接過捧花,一束濃豔熱烈的紅玫瑰。
倏然間,花束中間有什麽東西動了下。
他吓了一跳,還以為是蟲子。
但下一秒,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從花朵裏鑽出來,一雙碧藍色的大眼睛好奇看着安饒,接着,柔柔軟軟「喵」了一聲。
“這是……”安饒驚詫。
花束中間鑽出來的是一只有手掌大小的長毛金漸層,小爪子搭在玫瑰花上,沖着安饒又奶聲奶氣叫了一聲。
楚觀南随手将貓砂盆貓糧等東西放下:“路過寵物店看到它,我平時忙,帶它回來給你解悶。”
安饒忙把着急的小家夥抱出來,小小一只抱在懷裏沒有實感。
“還沒有名字,你給它想個。”楚觀南走過來,指尖輕輕搔搔小貓的下巴。
安饒沉思片刻:“南南可以麽?”
楚觀南輕笑出聲:“可以,你喜歡就好。”
“南南,你以後就是我家的小崽崽了。”安饒舉起小貓笑道。
小家夥性格非常好,來到新家沒有任何應激反應,十分黏人,安饒剛把它放下它就支棱着小短腿踉跄追上來,扒着安饒的褲腳叫不停,一個勁兒求抱抱。
楚觀南在沙發上坐下,剛解開領帶,餘光忽然瞄見桌上的茶壺,旁邊還放着打開的茶葉桶。
他解領帶的動作慢了些,良久,沉聲問道:“家裏來過客人?”
安饒一愣,抱着小貓漫不經心地摸了摸:“沒有啊。”
“那是忽然想喝茶了?”
“不行麽?難道土狗就只配喝白開水?”
楚觀南又看了眼茶葉桶,低低道:“不是,算了,你吃飯了沒。”
“吃啦,對了,我打算和那個叫小安的護膚品品牌簽約,你怎麽看。”
楚觀南回過神:“嗯你覺得好用麽。”
安饒将臉蛋湊到楚觀南眼前,莞爾一笑:“你覺得呢。”
楚觀南緩緩擡手,指尖從他的額角溫柔滑到下巴,指尖一片滑嫩柔軟。
半晌,他輕輕笑了下:“我覺得很好,簽吧。”
“簽約費到手請你吃小龍蝦。”安饒撈起小貓,“還要給我們的南南買漂亮小裙子。”
“人家是男孩子。”
安饒滿臉帶笑抱着南南進了卧室,門一關上,笑容瞬間消失殆盡。
楚觀南察覺到他父親來過了麽?
以及關于老爺子說的「好好想想身邊人」。
安饒抱緊南南。
翌日一早,安饒聯系了杜悅伶,要找她詳談簽約的事。
兩人約見了小安護膚品的負責人。
對方非常客氣,一見面直呼安饒為「安老師」。
安饒是不太懂到底什麽咖位才能被稱作「老師」,但顯然,對方很看得起自己。
“您最近拍攝的綜藝節目我們家員工都有看,您的表現太亮眼啦。”負責人難掩崇拜之情,“現在好多年輕員工都管您叫老婆呢。”
負責人越說越激動,甚至有點口無遮攔。
杜悅伶輕咳一聲,示意他別亂說話。
負責人尴尬地撓撓頭,搓搓手,随即将合同拿出來:
“這是咱們的代言合同,您可以看一下,如果确定簽約,我們會将代言費提至七十萬兩年,以及贈送您兩年試用裝,但這兩年內您不能再代言其他護膚品,最多可以做個形象大使。”
安饒接過合同,一條一條逐字閱讀。
看完,安饒拿過筆,幹脆利落簽下了大名。
負責人激動的滿臉通紅,他有預感,安饒之後身價會越來越高,七十萬可拿不下了。
“順便麻煩您來公司拍幾張代言照片。”
安饒跟着負責人去了小安的公司。
一處坐落在老舊城區的老破小商業樓中的其中一層。
但裏面打掃的非常幹淨整潔,員工也都整齊劃一穿着工作服,長發全部盤好,看起來也都很注重衛生。
在進入化驗室之前,要換隔離服消殺,整套流程極其專業嚴格,研發設備齊全工整,一點不輸大品牌工廠,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安饒放心了。
他來到攝影棚,幾個攝影師也非常有禮貌,一口一個「安老師」叫着。
化妝師小跑過來想給他撲層粉,安饒道:“沒必要,就全素顏出鏡吧,讓觀衆看到我真實的皮膚狀态最佳。”
化妝師都快感動哭了。
她以前在劇組做化妝師時,那些簽約代言的明星恨不得讓她給他們換張皮,後期還要求PS精修,一兜事兒,他們團隊常常為了滿足藝人的要求,為了一張照片熬夜到淩晨。
安饒真是她遇到的第一個敢将最真實的自己展現給大衆看的藝人。
要是娛樂圈的藝人都像他一樣就好了。
化妝師簡單幫安饒修了下眉,整理下頭發,換好衣服,準時開拍。
一般廣角鏡頭拍出來的人都會比真人胖一圈,因此攝影師需要好好找角度。
但當他随手舉起單反看着鏡頭中的安饒……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人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啊,鏡頭下也一點不顯胖,即便是最高清的鏡頭也拍不出一點瑕疵,他可太感動了,今晚看來能早睡了。
安饒按照形體指導的要求微微仰頭,舒眉一笑,眼似新月。
攝影師的快門聲響個不停,他都快愛上這個男人了。
半小時後——
“您看看您喜歡哪張,咱簡單修一修。”
安饒看也沒看,笑道:“您決定就好,這方面肯定是您最專業。”
攝影師暴風哭泣。
他真會說話,情商不是一般的高,粉粉粉立馬就是十年老粉。
折騰了半天,終于全部搞定。
杜悅伶在一邊等的都快睡着,真難為她千金大小姐頭一次等人等這麽久。
這邊員工非常熱情禮貌,一路送安饒到門口,齊聲聲喊「安老師再見」。
安老師,這個稱呼聽起來還挺舒服的。
“呀,安老師,今天真是辛苦了,賞臉讓我請你吃頓飯?”杜悅伶大方笑道。
“該我請你吧,不是你介紹給我這次賺錢機會麽。”安饒也難得大方一次。
杜悅伶一挑眉,打開豪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就勞安老師破費了。”
兩人坐在後面,司機問去哪吃,杜悅伶沉思片刻,轉頭問道:“哪裏比較便宜。”
“你在為我省錢?”
“是啊,你不是想旅游嘛,省點錢到了外邊還能吃點好的。”
不得不說,杜悅伶這人能交,有事她是真為別人着想。
車子緩緩駛過跨江大橋,本來兩人相談甚歡,杜悅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