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1)
想離婚的第六十天。
唱完生日歌, 蘇禹叫小池許願,小池許完願,由蘇禹握着他的小手幫忙切蛋糕分給衆人。
“等一下。”安饒忽然喊住他們。
衆人詫異看過去。
安饒小跑到廚房, 将另一只大蛋糕提過來放在桌上,對其他人道:“今天還有一位小壽星過生日哦。”
蘇禹抽出紙皇冠疊好,走到恩渠身邊,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給他戴上了皇冠。
接着,雙手一拍:“恩渠, 祝你生日快樂!”
恩渠嘴唇顫抖着,眼淚奔騰而出。
他又使勁擦了把眼睛,嘴角已經抑制不住揚起了笑容。
工作人員疑惑地看向導演,導演似乎也沒反應過來, 張個大嘴一臉懵逼。
今天是他兒子生日?
慘了!給忙忘了!
估計他老婆也太忙,完全沒提這事兒!
就說感覺恩渠今天怪怪的一直提不起精神。
其他嘉賓懵逼半晌後也趕緊跟着唱生日歌,簇擁着恩渠給自己的蛋糕插上蠟燭。
蛋糕中間的巧克力卡片上, 一條金閃閃的巨龍騰空而起, 威武霸氣, 下面還有一行糖漿寫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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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願恩渠身體健康, 學習進步。】
半大小子本來以為沒人記得他的生日, 就連老爸都忘了,他又怎麽敢奢求別人知道呢, 看着小池被衆星捧月接受大家的祝福, 心裏酸透了,差一點就當着所有人的面委屈哭出來。
可他是男子漢,有委屈也要打掉牙往肚子裏咽。
結果, 還真有人細心地記住了自己的生日。
他悄悄看向安饒, 對方拍着手為自己唱生日歌, 臉上是誠心實意的笑,并非因為自己是導演的兒子故意讨好。
感覺,這是爸爸參與選角來,最正确的決定。
這時候,沅沅從椅子上爬下來,在口袋裏掏了掏,掏了一把晶瑩剔透的水果糖,攤開小手:“恩渠哥哥,祝你生日快呢。”
鼻根忽的一酸。
恩渠哽咽着,使勁咬牙才使得自己沒有哭出來。
他接過水果糖,輕輕抱了抱沅沅:“謝謝你,弟弟。”
【嗚嗚嗚小家夥真的太懂事了。】
【恩渠好可憐,剛才肯定委屈壞了,還好饒饒記得他生日!小天使啊!】
導演這才回過神,趕緊扔下設備跑到人群中,拉過兒子的手,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住啊兒子,老爸太忙了,都忘了你生日,你想要什麽,老爸一定給你買!”
恩渠苦笑一下:“算了吧,我哪年生日你記得過,倒是別人的生日你就能記得清清楚楚。”
導演尴尬地摸摸鼻子,平時那嘴像機關槍一樣突突沒完,當着兒子的面卻又笨的一個字說不出來。
眼見一時收不了場,彈幕都在刷「尴尬死了」時,安饒招呼恩渠:“先來點蠟燭吧,以後爸爸一定會記得你生日,他要是記不住,我們輪番發短信提醒。”
聽到這話,導演趕緊附和:“對對對,以後一定記得。”
恩渠這才笑了起來,跟導演二人一起插蠟燭。
導演插了十二根,恩渠瞥了他一眼,拔掉一根:“你兒子今年十一。”
導演一拍腦門:“對對對,十一十一。”
恩渠切下了第一塊蛋糕,遞給安饒:“哥,你先吃。”
“謝謝,生日快樂哦。”
顧慕慈親切地攬了下恩渠的肩膀,笑問道:“你想要什麽生日禮物呀?”
“不用,我不缺什麽。”恩渠躲開顧慕慈的手,咬了一大口蛋糕。
顧慕慈掩嘴笑笑:“半大孩子自尊心強,說說吧,喜歡什麽,游戲機還是限量球鞋,想要什麽姐姐都買給你哦。”
恩渠幾口吃完蛋糕,一抹嘴巴,嘴角浮現意味不明的笑:“我想要波音777,姐買給我呗。”
顧慕慈的笑容一瞬間僵在臉上。
“我就這一個心願,姐要是買不起就別再問我了成麽?”
顧慕慈幹笑兩聲,聖母人設快要維持不住。
這死小孩不是一般的讨厭。
導演自知不對在先,也不好再指責他什麽,只能在一邊幹笑,當成玩笑話。
彈幕高潮了:
【這孩子真沒禮貌,果然和安饒玩得親的都他媽一路貨色。】
【人家都說了不缺什麽還非要問,活該熱臉貼冷屁股。】
【她怎麽不問問青鳶缺什麽,當初故意損壞青鳶演出服的事兒都忘了?】
【小慈都道歉了啊。】
【道歉了就該原諒她?她在青鳶最難最需要錢的時候毀了青鳶的前途,你憑什麽替青鳶原諒她,笑死。】
【別吵了,安靜看吧。】
為了給兩個小朋友慶祝生日,節目組特意準備了一些小游戲。
游戲是簡單的問答環節,小朋友和嘉賓們站在邊長一米五的正方形紙片上,對MC提出的問題進行作答,答錯的隊伍要将紙對折一半,再答錯繼續折,一直到紙張折到最小,最先支撐不住離開紙張的隊伍将被淘汰。
而這場游戲中,每位嘉賓需要選一位場務工作人員共同完成,三人為一隊,每隊僅派出一名嘉賓作答。
安饒在工作人員的臉上轉過一圈,試圖找一個看起來最聰明的組隊。
而楚觀南,從容自然地将攝像機交到一旁的場務手中,站到了安饒旁邊。
場務小聲問導演:“這樣的話,楚老師來我們節目組的事不就要暴露了?”
“早就人盡皆知了,別問那麽多,快點準備。”
果然,楚觀南一露臉,觀衆激烈的猜測得到了印證,彈幕咕嚕咕嚕滾起了沸水:
【真的是!大神!我去!還有這種福利!】
【哈哈哈南哥真的好黏人,推了那麽多通告就為了過來陪老婆,這兩口子也太好嗑了叭!】
【這是什麽新型戀綜嗎??】
【夫妻倆幹脆當連體嬰】
其他幾個嘉賓也随機選擇了不同場務組隊,大多選一些看起來瘦小不占地方的。
顧慕慈就很聰明了,笑問道導演願不願意一起玩。
導演本來不想,但看到兒子期盼的目光,只好丢下設備乖乖跟着站好。
紙張面積很小,三人必須緊緊靠在一起。
MC給每支隊伍發了一塊可擦板:“第一個問題,請寫出歷史上壽命最短的皇帝!一分鐘內作答!”
衆人面面相觑。
最長的他們知道,因為很有名,但最短的……
這題安饒有印象,之前去支教的時候,教室後面貼着幾張「世界之最」的知識表,當時他還看了幾眼,名字也好記。
安饒小聲對楚觀南道:“漢殇帝劉隆,寫吧。”
答題人楚觀南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寫完之後仿佛怕別的隊伍偷看一樣,将題板朝下按在懷中。
其他幾個隊伍竊竊私語,蘇禹還開玩笑說能不能申請場外援助。
“時間到!請亮題板!”
答案真是五花八門,寫什麽的都有,封谷倒是寫對了,學霸不愧是學霸。
輪到楚觀南亮題板。
【宋順帝劉淮】
安饒:?
“可惜啊,只有封老師一人答對,現在,答錯的嘉賓,請将你腳下的紙對折!”
安饒拉住楚觀南:“你寫的什麽。”
“抱歉,聽錯了。”楚觀南還振振有詞的,抽出腳下的紙張,對折。
現在,對折了一半紙張的人必須緊緊相貼才能确保腳不沾地。
“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許再聽錯。”安饒低聲道。
MC清清嗓子:“下一題,在風水學中,奇門遁甲生八門,代表「諸事順利、行遍九洲」的是哪一門。”
不出意外,這應該是很多人的知識盲區,八門有哪些他們都不知道,因此其餘三位嘉賓全部選擇放棄不作答。
安饒也不知道,但他母親特別喜歡研究風水堪輿,他耳濡目染也跟着聽了些門道,八門他知道,但具體含義不知道,随便編一個吧。
“寫「開」門。”安饒道。
楚觀南提筆寫下「休」字,就在安饒要檢查他有沒有根據自己說的作答時,他先一步舉起題板。
MC笑道:“很不幸,回答錯誤,正确答案是「開」門!”
安饒看了眼題板,又看了眼正确答案。
“楚、觀、南,我現在合理懷疑你在故意坑我。”
楚觀南默不作聲擦掉題板上的字。
紙張再次被對折。
其他隊伍嘉賓還能勉強擠一擠,但安饒這組,全節目組最高的兩人都站這兒了,眼見着沅沅快要被擠出去,安饒眼疾手快将孩子抱起來。
嘉賓們有樣學樣,也趕緊把孩子抱起來盡量騰地方,小家夥們似乎覺得很好玩,笑得合不攏嘴。
“不能再寫錯了,你乖乖聽話,不然我們要被淘汰了。”安饒小聲提醒道。
就連沅沅都忍不住道:“叔叔,壞壞,不準寫錯。”
楚觀南看也沒看他,自顧低頭忙着手頭的活兒。
“下一道題!《紅樓夢》中,史湘雲喝醉後在石凳上酣眠,飛了她一身的花瓣是什麽花!”
安饒趕緊對楚觀南小聲道:“芍藥,快寫。”
楚觀南提筆,沉思片刻,大筆一揮筆走龍蛇,寫下了「芍藥」二字。
這次肯定沒問題了吧,安饒暗戳戳想。
其他嘉賓也都寫下了正确答案,本以為這一題就這麽過了。
“等一下!”MC忽然喊住他們。
他拿過楚觀南的題板仔細打量一番,道:“楚老師有個字寫錯了呢,藥是艹字頭不是竹字頭哦。”
安饒傻眼了,他搶過題板一看。
楚觀南還真寫錯了!
就算是找個小學生來寫都不可能把這麽簡單的常用字寫錯吧!
楚觀南到底什麽文化水平。
“根據規則,安饒這一組算答錯,折紙吧。”MC道。
“楚觀南你,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安饒要不是手裏還抱着沅沅,真想掐着他的腦袋晃晃看看裏面到底裝的是不是小米粥。
楚觀南沒說話,默默抽出紙片對折——
現在,紙片對折到僅比鞋盒大一點,往上站兩個人,不可能。
安饒不想玩了,他想棄權了。
但下一秒,後腰忽然落了一道力量,身體随即懸空。
他下意識抱緊沅沅,緊接着,在一陣驚呼聲中,他連人帶孩一起被楚觀南攔腰抱了起來。
“幹嘛啊,放我下來!”安饒掙紮兩下,視線落到工作人員身上。
“別動,摔了怎麽辦。”楚觀南湊到他耳邊輕聲道。
考慮到懷裏沅沅的安全,安饒只好伸出一只手攬住楚觀南的肩膀防止摔下去。
接下來,楚觀南抱着他,穩穩站在了紙片上。
“饒饒哥哥飛起來啦!”星兒在一邊開心地拍着小手,樂的小臉通紅。
屏幕前的觀衆這才醍醐灌頂:
【南哥的千層套路!他就是為了抱老婆才故意寫錯的!】
【楚爺太賊了,當面殺狗,我老婆嗚嗚嗚我不活了!】
【楚觀南我警告你!別碰我老婆!松開!】
【哈哈哈楚爺壞死了,就不怕饒饒今晚不讓他進來?】
【進哪(滑稽)】
【進海棠市的大門(壞笑)】
安饒已經沒臉面對直播設備了,他低着頭,看着沅沅的小臉,嘆了口氣。
“最後一題!”MC道,“很簡單哦,請問,彩虹最外層是什麽顏色。”
“啊……”
嘉賓們全部傻眼了。
彩虹七色衆所周知,幼兒園小朋友都知道,但好像沒人仔細觀察過正确的排列順序。
反正不是紅色就是紫色,随便寫個吧。
安饒是學美術的,但這題也确實難到了他,節目組也是人才,把這種常識性問題問出了事業單位考試的刁鑽程度,所以最外層是什麽顏色?
楚觀南将題板放在沅沅懷裏,不假思索寫下了「紅色」。
一分鐘後,嘉賓們亮出題板。
看他們猶猶豫豫的模樣,估計也都沒仔細觀察過。
除了安饒這一組,其他人都寫的「紫色」,傳統思維中,順序排列多是從內到外,按照這個思維,似乎應該寫紫色沒錯。
看着衆人的答案,MC神秘兮兮地笑着亮出答案:“各位,是紅色哦。”
安饒眨眨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楚觀南。
他竟然蒙對了?
是蒙的還是他本來就知道?
其餘三名嘉賓無奈地再次将紙對折。
現在每隊嘉賓腳下的紙都只有鞋盒大小。
顧慕慈又不好和導演貼太近,一個踉跄首先出局。
接着是封谷,學霸沒站過這麽長時間,身子搖搖晃晃一不小心把cp場務撞了出去。
最後,蘇禹也堅持不住,他本就瘦,還抱着個孩子,幹脆直接認輸。
MC看着唯一一隊穩立在紙張上的嘉賓,啧啧感嘆:“楚老師啊楚老師,不光詭計得逞,還贏了游戲,你說其他人找誰說理去啊。”
霎時,所有設備齊刷刷對着安饒這組,安饒被抱得不好意思了,小聲道:“可以放我下來了。”
“再抱一會兒。”楚觀南微微低下頭,嘴唇輕輕擦過安饒的耳廓。
熱氣襲來,安饒的耳朵被吹得癢,他趕緊捂住耳朵,嗔視着楚觀南:“我要生氣了。”
楚觀南輕笑一聲,蹲下身子,蹲到确保安饒雙腳着地的高度,看着他宛如公主下轎一樣的動作,當着鏡頭的面摟住他的腰,在他耳邊輕聲道:“我聽話了,今晚有獎勵麽。”
安饒:“做人不要太貪心。”
晚上。
帶沅沅洗完澡,哄他睡着後,安饒才開始忙自己的事情。
娃綜也快結束了,一回去就得忙拍戲,這會兒必須勤學苦練,起碼先把劇本背熟。
他洗完澡換好睡衣,只留一盞小夜燈,像背課文一樣背臺詞。
楚觀南也洗完澡出來了,帶出一片濕潤熱氣。
他擦着頭發走到安饒旁邊,委身将他圈在臂彎中,随手翻了翻他的劇本:“還在背?這麽用功。”
“不是用功。”安饒漫不經心道,“演員把臺詞背熟,這是應該的吧。”
這話說得不可置否,但說到這個,楚觀南不免想起隔壁的顧慕慈。
和她搭檔過兩部電影,基本全靠後期配音,她只需要對嘴型就行,對不上也沒關系,反正帶資進組也沒人敢說她。
依稀記得她上過一個節目,顧慕慈倒是難得的把臺詞記得滾瓜爛熟,當晚就沖上熱搜,評論區都在誇她臺詞功底強,粉絲還大言不慚,說她可以媲美老藝術家們。
不知道什麽時候,演員把臺詞背熟都成了值得誇獎的事了。
像安饒說的,這不是應該的麽。
楚觀南将頭發擦到半幹,毛巾随手一搭,忽然低頭看了眼浴袍。
似是有意,他微微扯開了些衣襟,大塊胸肌在昏黃夜燈下仿佛打了一層柔光濾鏡。
他忽然将安饒拉起來,扯着他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安饒愣了下,下意識低呼一聲,随即看向床上的沅沅。
還好,孩子還在睡。
“你今天好像特別黏人。”安饒小聲道。
後頸傳來楚觀南身上洗浴後濕熱的氣息,浴液的清香彌漫開,氲濕的發絲蹭在他頸間,又癢又涼。
“嗯,黏你。”楚觀南淡淡道,手指從他的肩頸一路摸下去,找到他的手攥住。
指尖摩挲着他的無名指指根,空蕩蕩的,好像少了點東西。
楚觀南舉起他的手看着,臉頰緊緊貼着他的頸窩:“你喜歡什麽戒指。”
“不喜歡戒指。”安饒誠實道,“戴首飾太累贅,你不覺得麽。”
楚觀南沉默片刻,忽然将他的手拉過來,捏起無名指伸進嘴中,牙齒微微用力,在指節部分留下一圈淺淺的牙印。
楚觀南摩挲着那圈牙印:“這個,總不會累贅了吧。”
安饒被咬得吃痛,忙抽回手甩了甩:“你屬狗的麽?不知道很疼麽?”
楚觀南将自己的手伸過去:“那你咬回來。”
“我才不像你這麽變态。”安饒輕輕撫摸着牙印,試圖撫平。
“很疼麽?”
“你說呢。”
“你很怕疼?”
“是啊,因為怕疼,連隐形眼鏡都不敢戴。”
楚觀南笑了,擡起他的手指輕輕吹了吹:“對不起,給你吹吹,還疼麽。”
罷了,反正也不是很疼,原諒他好了。
才怪!
安饒扭頭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勢要報仇。
他咬得很使勁兒,但楚觀南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安饒擡眼,見他無動于衷,又一口咬下去。
眼見着牙印深凹幾乎要出血,他這才勉強放過楚觀南,指尖摸了摸傷口,一本正經道:“當你傷害一個人時,對方也會感到疼痛甚至流血。”
楚觀南緩緩低下頭,臉頰埋進他的懷中,那裏一片柔軟,散發着好聞的香氣。
“記住了,安老師教訓的是。”
安饒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麽事。
他圍着楚觀南看了一圈,又繞着沅沅看了一圈,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到底是忘了什麽事。
房間牆角的攝像頭:是不是忘記把我關上啦?(#^.^#)
此時因為熬夜喜獲福利的觀衆:
【我擦……這是我能看的麽?】
【(色)深夜付費節目?】
【就是說,我真的從來沒見過楚大神這樣一面,太……想不出形容詞。】
【化身尖叫雞,整棟樓都被我吵醒了T_T】
【事實證明,下藥一事純屬謠言!】
【我現在都懷疑,當初是楚爺給饒饒下藥了……黏人精!】
【饒饒唯粉哭了,楚觀南我恨你一輩子!】
下一秒,啪!直播緊急中斷。
導演:“狗日的導播跑哪去了!下班了不知道麽!他這老小子等着被楚老師粉絲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吧!”
楚觀南不能吹頭發,一吹會吵醒沅沅,只能坐在下面等頭發幹了才上床。
而這時,安饒已經抱着沅沅睡着了。
他關了燈,輕手輕腳上了床,貼在安饒背後,随手拉過被子給他蓋好。
安饒睡夢中無意識翻了個身,面對着楚觀南,手指摸索兩下,腦袋往他懷裏拱了拱。
毛茸茸散着香氣的腦袋忽然拱進來,楚觀南心髒猛地一跳,擡手扣住他的腰輕輕往懷裏按了按。
他的身體纖瘦柔軟,隔着薄薄睡衣能感覺到掌心一片滑膩,寒冬臘月的天氣裏卻熱乎乎的,一旦抱住,就很難再松手。
楚觀南親了親他的鼻尖,本該至此,但看了許久,又忍不住親了親他的額頭,手上力道加重幾分,恨不得把人嵌進身體中。
不知不覺,他慢慢翕了眼,沉沉睡去。
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眼前好像有個攝像頭,世界均收束于這小小鏡頭中,随着鏡頭慢慢推近,時間好像在不斷倒流,來到了五年前。
楚觀南站在靈位前,偌大靈堂只有他一人的身影,略顯寂寥。
遺照上的女人和他幾分相似,笑容楚楚動人,卻被永遠框在這幅小小木框中。
沒人來吊唁,多是懼于父親的淫威,連母親的娘家人也只敢偷偷來看一眼,然後匆匆離開。
這個生前曾經在舞臺上大放異彩的女人,死後身邊卻只有兒子一人。
那一天,著名歌舞劇女演員病逝于家中的消息不胫而走,對于她的死,外人更多的是猜測以及拿她生前事出來當做笑談。
母親屍骨未寒,父親就娶了別的女人回家,一個青春靓麗的女大學生。
嘴上說着「發妻生前做盡不恥之事,和別的男人朝三暮四」,但轉眼間,不也是老牛吃嫩草,找個續弦比兒子年紀都小。
楚觀南對做明星沒有一點興趣,入圈也只是為了完成母親遺願,希望自己能代替她得到更多人真切的愛。
但父親似乎很瞧不起戲子,也并不想讓他走這條路,從入圈開始,屢屢受挫,談好的影視劇也常常被半路截胡,就算接了小成本制作的影視劇,就算口碑爆炸,還是會被父親動用財力打壓的連水花兒都不剩。
父親甚至斷了他一切財路,以至于地産大亨的兒子落魄到要靠喝涼水填飽肚子。
但他不能低頭,低頭就是輸了,哪怕現在這副德行,也要帶着母親的遺願向那個男人發出挑釁。
走出靈堂,外面是被夕陽染紅的天際。
放了學的高中生三五成群談笑風生從他面前走過。
旁邊是一架賣烤餅的小攤,香氣四溢,不少高中生擠在那裏喊着“老板加個蛋!”
楚觀南手指動了動,從口袋裏摸了半天,只摸出三個鋼镚。
為了安葬母親,花光了這些年所有的積蓄,而明天,卻還不知道在哪裏。
望着小攤上「七元一個」的牌子,他默默将鋼镚塞回口袋。
坐在靈堂前的臺階上,楚觀南低着頭,烤餅的香氣擾亂了他的思緒。
就在這時,一個推着自行車的高中男生從他面前緩緩路過,手裏的烤餅散發出誘人香氣。
沒走兩步,又忽然退了回來。
“吃麽。”爽朗的聲音忽的在頭頂響起。
楚觀南擡頭看了眼。
穿着夏季校服的男生一手推車,一手将烤餅遞過來。
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看不清臉。
楚觀南沒動,也沒說話。
因為覺得,被一個高中生可憐,有點傷自尊。
見他沒動,男生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将車子停好,在他身邊坐下。
“怎麽不回家。”楚觀南随口問道。
“因為想要你的簽名。”
“認識我?”
“不認識,但我認識這位。”男生指了指靈堂門口的訃告牌,上面寫着楚觀南母親的名字,“我可以進去祭拜一下麽?我挺喜歡她的,看過她好多舞臺劇。”
楚觀南指尖顫了下,側首看了眼男生。
男生将烤餅塞進楚觀南手裏,站起身子徑直走進靈堂,面對遺像深深鞠了一躬,輕聲呢喃:“徐女士,一路走好。”
他走出來,看着楚觀南:“現在可以給我簽名了麽。”
楚觀南不理解,像他這種N線演員的簽名到底有什麽值得索要。
男生卻很固執地從書包裏掏出紙筆遞過去,仿佛楚觀南不給他簽名他就不走了。
無奈,楚觀南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謝謝。”男生收好簽名,“我聽說徐女士的兒子也是演員,雖然我确實不認識你,但早晚有一天,這個簽名會很值錢吧。”
楚觀南猛然擡眼。
對面的男生摘下帽子理了理頭發,又戴回去。
一剎那,楚觀南看到了他精致如皎月的面龐,稚嫩且有些孩子氣。
“那,烤餅送給你了,就當簽名費。”男孩騎身上車,留下這麽一句話後,乘着微青色的夜幕緩緩駛入小巷子中,背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楚觀南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即使在夢中也具備非常清晰的認知。
這張久遠且模糊的臉在夢中再次變得清晰。
和安饒一模一樣。
楚觀南感覺眼睛濕潤一片,緩緩睜開。
窗外飛進冬季溫暖的陽光,眼前是一張無比熟悉的臉,和剛才夢中那張臉嚴絲合縫。
他眨眨眼,就看到安饒抱着沅沅正好奇看着他。
“叔叔哭了。”沅沅擡頭看着安饒。
“是的呢,你做什麽夢了,為什麽哭了。”安饒跟着問道。
楚觀南用手背快速擦了下眼睛,坐起身。
他忽然一把攬過安饒揉進懷裏,沅沅被夾在中間不知所措。
原來不需要惋惜過往經歷,當遇到某個人時,反而會無比慶幸這些苦難經歷。
“你怎麽了。”安饒拍拍他的後背輕聲問道。
“開心。”楚觀南低低道。
安饒覺得莫名其妙。
開心他哭什麽呢。
今天的楚觀南好像非常在意安饒以前的生活,旁敲側擊打聽:
“你高中哪裏讀的。”
安饒不知道原主高中哪裏讀的,雖然擔心說出自己的學校而書中又沒這個學校,但以楚觀南的脾氣肯定不會過分考究。
“實驗中學。”
楚觀南愣了下,語氣有些焦急:“夏季校服的标志是什麽樣的。”
安饒想了想:“是個小盾牌,裏面有學校的校标。”
有點像啊……
“那你認識徐賢雅麽?”
“徐賢雅?我知道徐雅賢,歌舞劇演員,她還有個兒子來着。”
楚觀南安耐住情緒,眼底卻掩飾不住強烈的欣喜:“那你知道她兒子叫楚觀南麽。”
“你?”聽他說出這話,安饒覺得匪夷所思。
這不是書中世界麽?為什麽也會有徐雅賢這個人?
是巧合?不過兩個名字雖然像,但卻改變了下順序,應該是原作者也捏他了這個人物。
但如果她兒子真的是楚觀南,那他當初在靈堂門口要簽名的那個……不就是年輕時的楚觀南?
好奇怪。
只是時間久遠,已經記不太清那人的長相。
問到這裏就差不多了。
楚觀南不敢繼續問下去。
現在一切都足以證明安饒就是當年在靈堂前給他烤餅的男生,雖然有些細節不能說完全對上,但只要自己想,那就可以認定他就是那個男生。
真相是什麽,就不再重要。
楚觀南看着正在畫畫的沅沅,很努力擺出微笑:“沅沅,可以幫叔叔去拿個杯子麽?”
安饒一聽,主動起身:“我去吧。”
但手卻被按住了:“讓沅沅去吧,小孩子需要鍛煉。”
哈?他還是人麽?沅沅才四歲而已。
但沅沅很聽話,特別是他想到今早叔叔哭着從夢中醒來,感覺很可憐,就幫幫他吧。
小豆丁撅着屁股離開椅子,晃晃悠悠朝門口走去。
安饒擔心想去陪着他,但楚觀南按住他死活不讓走。
待沅沅一離開房間,他就被楚觀南整個壓在桌上,身體靠着桌子躺了下去。
“你能不能挑個合适時候發情?”安饒沒好氣道,伸手摸索着找了條毯子往攝像頭上一扔。
彈幕高潮了:
【饒饒這組的攝像頭為啥擋住了!他們兩個在幹什麽!】
【我想看我想看求求了!有沒有人幫忙把毯子拿開啊。】
【TNND!為什麽不讓我看!】
楚觀南看着他,眼底一片歡欣,眼眶漸漸泛起紅。
他緩緩低下頭,腦袋埋進安饒懷裏:“我這輩子,絕對不辜負你。”
安饒:“我知道了,先放開我好麽?”
楚觀南不放。
一直到沅沅在外面委屈巴巴地敲門,他才終于有了點作為成年人的自覺。
吃過午飯,MC組織孩子們畫畫或者做點小手工陶冶下情操。
恩渠忙着上網課補習不參與,剩下三個小豆丁坐在直播設備前,嘉賓在一旁陪着。
孩子們雖然年紀小,但也懂直播,知道屏幕後有很多叔叔阿姨在看他們,一時間,都顯得有些拘謹。
大概只有星兒,手裏還抱着封谷洗給他的草莓,颠颠爬上椅子,又往下跳,像個小土匪嗷嗚亂叫。
沅沅安靜坐在桌前,安饒守在他旁邊,楚觀南則拿個攝像機怼臉拍。
安饒推開攝像機,楚觀南又怼過去。
“拍我幹嘛,拍孩子。”安饒有點不耐煩了。
楚觀南乖乖移開攝像機。
視線卻沒從安饒身上移開過。
【哈哈哈被老婆罵了,二位現在是都懶得藏着掖着了?】
【楚總:老婆兇我,生氣氣,盯——】
【我是先粉的楚爺,一開始特別不喜歡饒饒,現在,饒饒獨美吧。】
沅沅小手握着油畫棒,在紙上畫了一堆亂七八糟看不出成分的「創意畫」。
彈幕嘲諷:“看來這孩子沒啥天分啊,隔壁星兒在封老師的指點下畫得多好,那才叫創意畫。”
看着彈幕,安饒心裏不爽。
他指指畫面上一個黃色圓圈外加一圈歪歪扭扭的線,問道沅沅:“能給哥哥講講你的畫面小故事麽?”
沅沅看看安饒,面對鏡頭似乎有點發怯。
他低下頭,小嘴張了張好像說了什麽,但安饒沒聽清。
知道沅沅很內向,安饒也沒繼續逼他。
他拿了根橄榄綠色的油畫棒,重新找了張紙,在上面畫了一條毛毛蟲:“沅沅,哥哥給你講個故事吧。”
沅沅點點頭,小身子向安饒靠近幾分,小腦袋輕輕依偎在他的肩頭。
“月光下,有一顆白白的卵,第二天太陽升起後,卵裏鑽出了一只綠色毛毛蟲。”
這是國外非常有名的繪本故事《好餓的毛毛蟲》,講述了毛毛蟲因為亂吃東西鬧肚子,吃了樹葉後才得以恢複,茁長成長最後化繭成蝶的故事。
安饒一邊畫一邊講,語氣誇張,雖然在成年人聽來很好笑,但這種誇張語氣非常能吸引小朋友的注意。
沅沅聽得如癡如醉,聽完後,又看向自己的畫面。
安饒又指指那個黃圈帶一圈線:“所以這是喚醒我們毛毛蟲的太陽公公麽?”
沅沅用力點頭。
“那這一圈線是什麽呀。”
沅沅奶聲奶氣:“太陽的毛。”
好可愛的回答,原來在小朋友眼中,太陽的射線是它的毛。
說完,沅沅有點不好意思,小臉通紅,然後揪了揪自己的頭發:“沅沅也有毛。”
安饒扯過一搓自己的頭發碰了碰沅沅的頭發:“哥哥也有哦。”
這一下算是徹底打開了話匣子,沅沅開始指着他的畫面講起小故事。
他口齒發音不是很清晰,小聲兒又發奶,聽的人心都化成了水。
安饒單手托腮看着孩子,慈祥的表情宛如一個老父親。
“然後,這個是饒饒哥哥,這個是沅沅。”小家夥指着兩坨黑色物質道。
安饒探頭看了眼。
雖然孩子目前的水平達不到,但抓住了人物特點是真的。
好大的眼睛,好白的臉,睫毛長到都能織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