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
想離婚的第三十五天。
一行人在深山中踽踽獨行, 這裏到處都是藤蔓荊棘,走兩步就要被刮一下衣服。
杜悅伶沒想到會是這種地方,還穿着裙子, 沒走兩步,她便氣呼呼坐在地上。
不走了,等沈維舟那個傻子來找她。
祁晏膽子本就小, 這下更是只敢匍匐前進,但凡聽到有點風吹草動, 就趕緊屏住呼吸躲到草叢中。
另一邊,安饒的腳傷還沒好利索,他只好踩着鞋跟走。
在深山裏,有沒有指向标, 大家基本都是一進來就完全迷失了方向。
作者的好大兒林景溪同志被作者安排了超乎凡人的智商,立馬想到撕下衣服做成條綁在樹枝上做标記,然後他就可以在原地等待沈懿向他奔來。
而楚觀南, 爬到了山的最高點後, 倚着樹幹坐下, 從口袋裏掏出安饒的藥膏。
他好像沒有尋找的意思, 目光始終落在某個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天邊泛起了紅霞,等待夜幕降臨。
一直到晚上七點鐘, 依然沒有任何一組搭檔集合成功。
此時天已大黑, 深山本就草木繁多影響視線,這下更是什麽都看不見。
安饒拖着傷腳氣喘籲籲來到一處視野遼闊的河邊。
他沒了力氣,一屁股坐下, 脫下黏連着血肉的襪子, 手指輕輕揉着傷口附近的皮膚。
太疼了, 再這麽下去,人沒找到就先失血過多而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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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
忽然,河裏發出一聲響動。
借着月光看過去,是一條銀色小魚跳出了河面。
安饒猛然直起身子。
他慢慢走到河邊,從地上撿起一根尖銳的樹枝。
水中一條肥胖的大草魚正窩在泥潭裏一動不動,像是在休息。
他放輕腳步,舉着樹枝,目光牢牢鎖定那條大魚。
接着,眼疾手快一樹枝戳過去,大魚呆呆的還沒反應過來,頓時一陣穿腸破肚的劇痛襲來。
安饒将魚拉上來往草地裏一扔。
找了兩塊光滑的石頭,一邊發力!
“咔!”
石頭橫切斷開,剛好敲出了一條利刃邊。
安饒以石頭為刀剖開魚肚子,收拾好內髒丢進河裏,然後采了根香蒲一搓。
事實證明,多學點野外生存知識不是無用功,說不準哪一天就被丢入深山。
大火熊熊燃燒,肥美的大魚敞着肚皮被穿在樹枝上三百六十度旋轉。
濃煙滾滾升騰而起,魚香味飄進樹林。
這時候,一直坐在山頂等的楚觀南終于站起了身子。
他看到了遠處的濃煙。
只有安饒會鑽木取火和捕魚的技巧,而且還很容易肚子餓,所以坐在視線廣闊的山頂等一片濃煙,是最正确的決定。
楚觀南馬上循着濃煙找去。
安饒剛把魚從樹枝上取下來準備大快朵頤,身邊響起了腳步聲。
他頓了下,繼而一口咬在魚身上。
明明沒放任何調味料,為什麽還這麽難吃?
“你找來了?還挺聰明嘛。”
楚觀南慢慢在安饒身邊坐下,二話不說拉過他的腳,擰開藥膏。
“你這人,能不能不要在別人吃東西時做這種事。”安饒拿着烤魚戳戳楚觀南的臉。
楚觀南低着頭,忙着塗藥,并未回應他。
另一邊,攝制組營地——
“這個安饒還挺聰明嘛,你看,他們倆是第一組集合的搭檔。”導演看着實時轉播,摸着小胡子誇贊道。
“不如說兩人知根知底,楚老師在山頂坐了半天根本沒有找人的意思,好像就在等這片濃煙,對了,他們不是一起上過隔壁荒野求生的節目嘛。”策劃道。
導演欣慰地笑笑。
“導演!網上炸了!”一個工作人員忽然從後面剪輯室跑出來。
“咋回事?”
“就是在網上放了第一期視頻,吵起來了,還給咱拱上了熱搜。”
導演一聽,忙接過平板翻看評論。
【安饒裝什麽愛國人士啊,人家店長都快吃不上飯了他直接給人趕跑了?!】
【慕洋犬可以消停了麽?林景溪竟然說筷子是韓國發明的,惡心死了,就沖這事黑他一輩子。】
【做人不能忘本,狗還知道誰是它主人,他連狗都不如。】
【我饒饒寶貝會彈琵琶!太絕了好嘛!】
【會彈琵琶有什麽用,還不是蠢逼一個,差點害死我小慈。】
【就是啊,身上多了東西感覺不到?不會回頭檢查?還是說根本不想檢查,就是故意的。】
【樓上嘴真JB臭,你在水裏試試能感覺到忽然變重?】
但吵得最兇的,還是那段本該剪掉的耳光片段。
【杜悅伶真是無法無天了是吧,媽的氣死我了!報警!人身攻擊!抓她蹲大牢!】
【安饒也是,屁不放一個,還假惺惺問小慈沒事吧,我可去你媽的。】
【我就好奇氧氣瓶腰帶怎麽就扯開了,那得多大力氣,怕不是某位影後蓄謀已久吧。】
【樓上安怼怼的狗真忠心,嘻嘻嘻,要不要和你家正主陪着杜賤逼一塊蹲大牢啊。】
【安饒和杜悅伶滾出節目組!】
導演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大掌狠狠拍在桌面,震的水杯跟着彈起來:
“剪輯呢!尼瑪的不是說過這段不能剪進去嘛!”
“剪輯……說不舒服去醫院了。”
此時,遠在市中心的剪輯看着網上對杜悅伶和安饒的謾罵,得意笑得合不攏嘴。
導演和監制審查視頻時,的确沒有吵架那一段,但事後只要偷偷放進去……
他打開手機相冊,看着一張照片,眼神中滿是迷戀:
“小慈寶貝,不哭哦,哥哥幫你報仇了——”
安饒把地圖拼在一起,對着月亮看過去。
路線很複雜,雖然标記了一些灌木叢植被名稱以及河流,但還是非常難找。
安饒走得一瘸一拐,楚觀南便拉過他要背他。
“不用,我哪敢給你添亂啊。”安饒雖然說這話時笑嘻嘻的,但語氣卻稍顯刺耳。
楚觀南放開手:“那你自己走。”
安饒瞥了他一眼。
自己走就自己走,又不是沒長腿。
他扶着樹幹,一步一步走得極慢,手指還老是被纏在樹幹上的荊棘刺到。
楚觀南走兩步就要停下來等等他,眼見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他輕輕出了口氣,返回去,拉起安饒背在背上。
安饒一時沒反應過來,雙手條件發射地摟住他的脖子。
“我錯了,對不起。”楚觀南低聲道。
安饒得意地翹起嘴角:“錯哪了。”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微型錄像機的存在,所以楚觀南故意演戲,但只要他這句對不起說出口,自己就爽了。
“不該說你添亂。”楚觀南聽到安饒語氣好了些,嘴角淡淡笑了下,“本意是想表達,別下去,我會擔心,我這人嘴笨,對不起。”
這可是楚觀南這個大冰塊第一次說情話……
快窒息了,心髒砰砰跳得厲害。
“那你……”
“別出聲。”
安饒剛想說什麽,卻忽然被楚觀南打斷。
他停下了腳步,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前方。
那裏,好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安饒也緊張起來,他摟着楚觀南脖子的手收緊幾分,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黑暗中,草叢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慢慢蠕動。
而那個東西好像也聽到了動靜,一瞬間沒了聲音。
楚觀南環顧一圈,輕輕把安饒放在一塊大石頭上:“坐着別動,我去看看。”
安饒覺得就算那裏藏着深林野獸,兩人出手總比單打獨鬥勝算高。
“我跟你一起。”
“坐好。”楚觀南按住他蠢蠢欲動的肩膀。
他就像個不怕痛沒有感情的假人,即便面對恐怖的未知,依然身姿挺拔,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故意安排好的鏡頭戲。
安饒緊張地看着他,雙手不自覺握在一起,小聲道:“小心點。”
楚觀南來到那處草叢前,草叢足有半人高。
他輕輕撥開草叢——
“啊!”一聲女聲尖叫。
赫然間,一張臉忽然從草叢裏冒出來。
對方好像也被吓了一跳。
“楚……楚老師?”
楚觀南看過去,才發現草叢裏藏的是顧慕慈。
“楚老師,我好怕……”顧慕慈站起身,眼淚一下子湧出,身體下意識撲過去緊緊抱住楚觀南。
她在山裏走了一天,始終沒找到祁晏,這會兒又累又餓,再加上天黑看不清路,很害怕,一見到楚觀南,情緒就崩潰了。
安饒輕輕咳了聲。
還以為是什麽野豬,想着今晚能飽餐一頓,沒想到是顧慕慈。
楚觀南推開顧慕慈,往後退了幾步,和她隔開距離:“還沒找到搭檔?”
其實他到現在也記不清祁晏的真名。
顧慕慈委屈地點點頭,她委下身子,手指揉了揉腳踝。
“扭到腳了?”楚觀南問道。
“嗯……下午扭的。”
顧慕慈剛試着走了一步,忽然猛地彎下腰:“好痛,我走不了……”
她擡起頭看向楚觀南,月光下清澈的雙眸顫動,像是受了委屈的小鹿。
意思很明顯了,讓楚觀南背她。
楚觀南沉默半晌,闊步走到安饒面前,像剛才一樣将他背起來,騰出一只手扶着顧慕慈:“安饒也受傷了,你扶着我。”
顧慕慈愣了下,視線緩緩看向安饒。
他也在笑,雖然看起來是友好善意的笑,但……真的很刺眼。
楚觀南一拖倆穿過密林,按照地圖的指示向着珍寶找去。
走了沒半個小時,顧慕慈忽然蹲下身子。
她捂着腳踝,雙腿并攏側到一邊,擡起頭,一臉楚楚可憐:“不行,太痛了,我真的走不了了,你們別管我,我等祁晏過來。”
正常情況下,任是鐵石心腸都會被她這番美人落淚所觸動,況且安饒一個大男人,那麽矯情幹嘛,背她不比背個男人輕松嘛。
楚觀南聽完,慢慢将安饒放下來。
顧慕慈一見,立馬直起身子。
她看見楚觀南一邊向她走還一邊脫外套,仿佛知道她冷,果然,眼淚是最好的武器。
結果一轉手,外套蓋在了安饒腿上。
“那就在這等着別亂走,夜晚有點冷,找片草叢躲躲。”楚觀南冷冷俯視着她。
顧慕慈愣住。
安饒差點沒笑出聲。
楚觀南的腦袋是木頭雕的麽?對着這樣的美人竟然忍心把人家丢在深山,明知道冷,還讓人找草叢躲起來二次紮心。
顧慕慈緩緩抱緊雙臂,坐在地上低下頭。
楚觀南背起安饒,問道:“地圖拿好了麽。”
安饒揚揚地圖:“拿好了,出發前進,我最親愛的老公——”
他還回頭沖顧慕慈揮揮手:“注意安全,小慈姐——”
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顧慕慈狠狠抓起手邊的草,使勁扯了兩下,但小草很有韌性,她愣是把手磨破也沒扯斷。
什麽鬼地方,連草都和她作對!
……
另一邊。
一直到晚上十點多,沈懿終于通過樹枝上的布條找到了林景溪。
借着鏡頭,兩人先是來了個久別重逢的深情擁抱。
“傍晚那會兒我看到山中間有濃煙。”林景溪擡手關掉麥克風低聲道。
“嗯?濃煙怎麽了。”
“是安饒弄出來的。”他肯定道。
沈懿越來越不明白林景溪到底想表達什麽。
“他肯定早就和楚觀南集合了。”林景溪從口袋裏摸出另一份地圖,“我們用這份地圖,不能讓安饒先找到珍寶。”
沈懿接過地圖看了眼。
比起節目組發給他們的地圖,這一份明顯要詳細很多,連哪條路走多少米都寫得清清楚楚。
沈懿趕緊關掉麥克風:“這是……”
林景溪随手将節目組給他的地圖扔在地上,還拿落葉鋪了厚厚一層蓋住。
“這是剪輯師給我的,要是靠節目組的地圖,恐怕要找到明年。”林景溪笑笑。
“剪輯師為什麽給你。”沈懿低聲問道。
林景溪一挑眉:“他是顧慕慈的死忠粉,我答應他,只要他肯提前透露節目任務給我,代價嘛……當然就是幫他約顧慕慈,讓兩人,共度良宵——”
沈懿猛地擡起頭,瞳孔瞬間擴張。
他不敢相信,林景溪為了贏竟然不惜拿顧慕慈當籌碼,顧慕慈知道麽?
她當然不知道,就算知道,會為了他人之利犧牲自己和一個剪輯師共度一夜?
“景溪……你……”沈懿很想問問他怎麽變成這樣了。
月光下,林景溪的臉透着瘆人的白,嘴角是似有若無的笑。
“怎麽了。”林景溪步步逼近,“你覺得很過分?”
沈懿被他逼得節節後退,瞳孔中是極度陌生的臉。
“區區一個靠爬床上位的小演員,這就是她最後的利用價值,不光他,還有楚觀南,他搶走你那麽多代言影視,你就不恨麽?”
恨麽?的确是恨過,但不至于把人往死路上逼。
“噗呲——”倏然的,林景溪笑出了口。
沈懿愣了下。
“看你吓的,逗你玩呢,我哪會做這種事。”林景溪輕輕抱住沈懿,“只要你不喜歡的,我都不會做。”
沈懿沒有回抱他,也沒出聲。
他更願意相信,從林景溪将安饒視作眼中釘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變了。
林景溪抱緊沈懿,嘴角是同往常一樣的溫柔笑意。
該死,怎麽就說出口了呢。
以玩笑做借口,不知道沈懿會不會信。
安饒和楚觀南按照地圖的指示,最終來到标記的藏寶點。
兩人放眼望去,除了一片漆黑的樹林外加一條小湖,再別無他物。
這時,不遠處兩個身影也在向這邊逼近。
是林景溪和沈懿。
雖然他們集合得晚,但有剪輯師特別為他們準備的地圖,找起來不費吹之力。
“安饒,南哥,你們也找到了啊。”林景溪笑着走過來。
安饒還趴在楚觀南背上,見到有人過來,楚觀南伸手輕輕拉住安饒的衣擺往下扯。
“可是,周圍什麽都沒有,你們有頭緒麽?”林景溪繼續問道。
安饒搖搖頭:“沒有呢,你們研究出什麽了,不如分享一下?”
聽到這話,林景溪程式化地笑了笑,沒再說話。
林景溪覺得,或許寶藏是埋在土裏的,便和沈懿兩人一起用腳劃拉泥土。
踢到硬邦邦的東西,馬上欣喜撿起來。
結果只是埋在土裏的石頭。
寶藏到底是什麽呢?按照節目組的尿性,甚至極有可能不是物品。
安饒有些困了,趴在楚觀南肩頭,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前方的湖水倒映着星光燦爛,波光粼粼非常漂亮。
安饒忽然猛地睜開眼,似乎想到了什麽。
他緩緩擡起頭。
漆黑的夜幕中,半球形的月亮散發着靜谧而溫柔的光,照亮了漆黑的森林,在水中投出顫抖的倒影。
他拍了拍楚觀南的肩膀小聲道:“我知道了。”
楚觀南微微側過頭:“知道什麽了。”
安饒舉起手,指着天空中的月亮:“節目組說,是阿爾忒彌斯留在人間的寶物,而阿爾忒彌斯是希臘神話中的月亮女神,答案,就在月亮裏。”
楚觀南靜靜凝望着水面。
他忽然回頭問道:“你喜歡月亮麽?”
安饒點點頭:“喜歡,對我來說它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潔最幹淨的東西。”
楚觀南輕輕把安饒放在地上,脫掉鞋子放到一邊。
月光下,他的臉少了一絲硬感,被月光塗亮了部分輪廓線,顯得十分柔和。
他看向安饒,唇角是淡淡的笑意:“我摘給你。”
安饒慢慢睜大眼睛,心裏忽然哽了下,奇怪的熱流從心髒中噴薄而出,順着血液流向每一顆細胞。
楚觀南走到湖邊,忽然縱身跳下去,游向湖水中倒映着月亮的位置後,猛地潛入湖下。
他越往下游,就覺得下面越亮,好像有什麽巨大的東西在發光。
當他游到那東西面前後,愣住了。
安饒一瘸一拐走到湖邊,望着不斷擴大的漣漪,他摸了摸心口。
跳得好奇怪。
時間慢慢流逝,安饒着急地看了眼手表。
他已經下去三分鐘了,完全超過了人類憋氣極限。
楚觀南不會淹死了吧。
安饒趕緊站起身,拖了鞋襪也要往下跳。
“別下去,沒有潛水設備萬一出事怎麽辦。”林景溪忽然拉住他,滿臉寫着擔憂,“我了解南哥,他水性很好,比一般人能憋氣,我們再等一等。”
安饒看着他,忽然伸手指向他的身後,大叫一聲:“寶物在那!”
林景溪立馬回頭看過去。
“嘩啦——”
身後什麽也沒有,再回頭,安饒也不見了,只有湖面層層疊起的漣漪。
安饒憋着氣,沾了水的傷口一陣鑽心的疼。
他使勁往下潛,隐約間,好像看見什麽東西在發光。
安饒捂着口鼻奮力向那處發光點游去。
到了近處一看,愣了。
這……是棟小房子?裏面還有亮光?
安饒猶豫半晌,擡手推開門。
裏面是一條隔水過道,過道盡頭還是一扇門。
他慢慢走過去,打開房門。
刺眼的燈光使得他眯了眯眼,适應之後睜開眼,赫然發現楚觀南就站在那裏!
安饒不由分說沖過去對着他就是一通捶:“你倒是上去和我說一聲啊,我都……我們都快擔心死了。”
楚觀南截住他的拳頭,彎腰看着他鮮血淋漓的腳,眉頭蹙起:“下來做什麽,又添亂。”
“還不是因為你,連遺囑都沒寫,你死了我找誰拿錢啊。”
說話間,一個人影從後面閃出,吓了兩人一跳。
一個身穿連帽黑袍的人站在他們面前,模樣怪裏怪氣,被帽子遮住看不到臉。
安饒好奇地彎腰去看他的臉。
黑袍人倒退一步,清了清嗓子。
“我是月神阿爾忒彌斯的使者,受命為二人送上她遺留于人間的稀世珍寶。”
安饒心道節目組真是下了血本,在湖底建小屋,找個演員還挺像那麽回事。
“阿爾忒彌斯女神熱愛自然熱愛冒險,唯獨反對婚姻愛情,所以,找到她的寶物,需要通過重重考驗。”
安饒:“那現在可以給我了麽?”
黑袍人:“你先等一下,咳咳,首先祝福你們通過了女神的考驗,也讓我們看到了相愛之人為了對方奮不顧身的勇氣。”
黑袍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只絲絨盒子遞過去。
“現在,我将女神的寶物贈予你們,祝福你們經久考驗的愛情終成佳話,相愛一生,不負忠心。”
安饒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對戒指。
“啊,原來只是戒指,還以為是什麽沒見過的稀奇玩意兒。”安饒笑道。
黑袍人白了他一眼,拿起其中一枚戒指:“你好好看看,這可是節目組請人特別定制的,世間僅此一對,值不少錢呢。”
“真的?”安饒來了精神。
楚觀南看着這個小財迷,無奈搖了搖頭,取出其中一枚戒指:“伸手。”
安饒撓了撓眉尾,有點尴尬地伸出手。
亮晶晶的戒指大小完全契合地套在無名指上,仿佛就是為了他專門定做。
安饒取出另一枚戒指,像身後有狗攆一樣火速套在楚觀南無名指上。
黑袍人笑嘻嘻湊過來:“不如再親一個?”
安饒:“爬。”
但下一秒,臉就被人捧住強行掰過去。
眼前,楚觀南的臉琳琅如畫,一點點向前靠近。
緊接着,随着唇上落下柔軟的觸感,他強烈的氣息疾速融入,沒有征求的意味,只有不斷地侵襲。
舌頭使勁頂着牙齒,似乎想進入那處神秘地帶一探究竟。
安饒瞪大了眼睛,心跳如雷。
不是吧,這……不愧是影帝,戲演得真好,當着誰都能自然發揮。
可是……怎麽辦,想張開嘴。
黑袍人「嘶」了聲,慢條斯理轉過身。
安饒快窒息了,他下意識張開嘴呼吸,下一秒就被無情入侵。
楚觀南好會……親的他好舒服,還想睡覺。
最後,楚觀南咬了下他的嘴唇,慢慢放開他。
安饒連忙捂住嘴,這次變成了他瞪着小鹿一般的雙眼,睫毛震顫,似乎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臉很燙,心也很燙。
這可是,初吻啊……
回到古堡時,有兩組已經先他們回去了。
杜悅伶半道就揮了小白旗,連帶沈維舟一塊給拖了回來。
顧慕慈和祁晏也是,毫無默契可言,始終找不到對方,倒是同時揮起小白旗的時間,卡得恰如其分。
導演的臉還黑着,正打算帶人殺到市中心把那個亂剪輯的罪魁禍首拖回來炸至兩面金黃。
看到安饒他們回來,才勉強有了點笑模樣。
“恭喜二位啊。”他拍着手,一臉姨母笑。
安饒:這仿佛婚禮現場的氣氛是怎麽回事。
“哈哈,我們全程觀看直播,南哥那個吻,我酥了——”祁晏站起身大力拍着安饒的肩膀。
差點給他直接怼進地裏。
安饒勉強穩住身形,擡手擋住微微發紅的臉。
杜悅伶擡手欣賞着自己的美甲,漫不經心瞥了眼身旁的沈維舟。
這小臉黑的,怕不是剛從煤礦出來。
“哎,有些人吶,老做什麽春秋大夢,不如幹點正事。”
沈維舟知道是在挪逾他,瞪了杜悅伶一眼,起身上樓。
……
洗完澡,安饒坐在床上,拿回了手機,饒有興趣地回去看看第一期視頻及評論。
這一看,剛塞進嘴裏的聖女果差點沒噎死他。
【我本來還挺喜歡的安饒的,結果,差點害死我小慈姐。】
【安饒當時為了錢都能下藥楚爺,還有什麽是他做不出來的,我現在都擔心其他嘉賓,希望他們不要被安饒盯上。】
【一個有劇本的戀綜愣是讓你們整成懸疑片,煩不煩啊。】
【動動腦子想想,誰會當着那麽多鏡頭害人,當饒饒傻子麽?】
【他确實不精神。】
【emmm我是真的路人,為了晏寶來的,but,安饒彈琵琶那裏,太仙了,允許我背叛晏寶三秒鐘(色)】
【抱住!瘋狂點頭!我就是沖着那個鏡頭又把他之前上過的《我家cp》刷了一遍,這小哥哥太絕了,特別會玩特聰明!】
【呵呵,現在殷安杜三個在我這裏權當死人,一個鼻孔出氣的垃圾。】
【謝謝你放過他們,看你主頁超話,ms還是景溪粉,千萬別脫粉,鎖死!】
【林景溪竟然說筷子是韓國發明的?真NB啊,@共綠團,過來鑒鑒精韓份子呗。】
【別斷章取義,他說的是貨架上那雙筷子是韓國制造好吧,瞎帶什麽節奏。】
【那個白人背包客問的就是筷子是不是韓國發明的,林景溪說是韓國發明的,你洗個毛線洗,快去給韓國人下跪吧。】
當安饒看到杜悅伶耳光片段時,了解了。
但凡剪輯師有腦子都會把這段剪掉,可惜他腦忘胎,難怪一回來看見導演臉那麽黑。
【杜悅伶BISS!給小慈道歉!】
【杜悅伶真賤啊,賤逼東西滾去坐牢吧。】
杜悅伶也看見了,但她剛得很,直接發微博:
【歡迎帶顧慕慈去驗傷,不是說要報警?我等警察上門,不敢報警你就是fw】
換做其他藝人估計早就息事寧人,但杜悅伶不怕,不混演藝圈大不了回家繼承億萬家産,反正餓不死,錢多底氣足。
安饒覺得她是真的勇,但凡對當年網上傳她在片場扇顧慕慈耳光一事做出解釋,她都不會像現在一樣背腹受敵,但她就是不解釋,吃瓜群衆愛怎麽猜怎麽猜。
或許是覺得,她一旦說出真相,不分青紅皂白的慕慈粉就會禍水東引找那個新人的茬,人家不容易,自己挨罵就挨吧,別讓小可憐再被網暴。
安饒默默劃着評論,忽然感覺面前落了一道陰影。
他擡頭,看見楚觀南洗完澡回來,黑沉沉地看着他。
安饒有點心虛,忽然想起來自己正光着兩條大腿趴床上亂晃,趕緊扯過被子蓋好,對楚觀南回以微笑。
轉念一想,不對啊,他不是為了膈應楚觀南盡早離婚麽。
他又把被子踢開,兩腿微張,笑嘻嘻道:“老公-人家腿疼,揉揉嘛。”
楚觀南看了他一會兒,默默坐到床上,擡過他一條腿捂在懷裏,手指輕輕揉捏,順着腳踝一路向上至膝蓋。
安饒倚在床頭,被這專業的手法捏得犯困,打了個哈欠,腦袋向一邊歪去,眼睛越眯越小。
“困了?”楚觀南輕聲問道。
安饒點點頭,随手拿過枕頭抱在懷裏,身體傾斜下去靠在枕頭上昏昏欲睡。
楚觀南輕輕扶過他的腦袋,用最輕的力道給人安頓好,蓋上被子。
安饒已經睡了過去,睫毛纖長投出扇形陰影。
細致的眼尾泛着紅暈。
楚觀南默默看了一會兒,從他手裏拿過還亮着屏幕的手機,手機界面停在微博熱搜上,充斥着不忍直視的謾罵以及污言穢語。
他其實很少看微博,也不愛關心網絡紛争,因此也從沒見識過一個人竟然可以嘴髒到這種程度。
【安饒小diao子害人精,當心哪天孽力回饋。】
【一人血書小慈報警,這簡直就是殺人未遂啊。】
楚觀南看向安饒,看向那片因為委屈泛着紅的眼尾。
他肯定覺得很難過吧,但好像從來不會去表達,只默默一個人解決問題然後自我消化。
楚觀南關掉他的手機,幫他掖好被子轉身離開了房間。
工作人員已經睡下,下面黑漆漆一片。
他來到雜物室,翻了翻,翻出下湖時穿的潛水服,找到貼着「顧慕慈」标簽的那件。
借着微弱燈光仔細檢查過腰帶連接氧氣瓶的地方以及扣帶,他又使勁拽了下,拽到手指發疼也沒能拽開。
半晌,他掏出手機發了條微博。
【潛水服安全性能測評(配圖)】
正守着熬夜的吃瓜群衆忽然發現楚觀南竟然發微博了!趕緊點進去看,就見這麽一條奇怪的微博,開始大家還不明白,還以為他被賣潛水服的盜號了。
思忖良久,終于恍然大悟!
楚觀南是在暗示,潛水服連接氧氣瓶的腰帶除非主動解開,否則絕不可能出現刮擦松懈的情況!
本來不少已楠/楓經睡下的網友又被特殊提示音吵醒,這下覺也不睡了,有什麽比吃瓜更重要的:
【我頭一次趕上現場打臉,還是南哥親自出來打的,我現在已經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所以腰帶是顧慕慈自己解開的呗,這是幹啥,嫁禍陷害?】
【呵呵呵,誰不知道顧大影後一直喜歡楚總,結果被安安搶了先她心裏不爽呗。】
【好惡心啊,今年吃到最惡心的瓜(嘔吐)】
另一邊。
安饒正睡着,倏然間,手機響了一下,提示有人給他發了消息。
他迷迷糊糊醒過來,沒看見楚觀南,覺得有點奇怪。
他随手撈過手機看了眼,見有人通過嘉賓的小群找到他給他發了條消息。
發信人是……杜悅伶?
杜悅伶上來就發了條很奇怪的信息:“你平時看爽文麽?”
安饒疑惑:“不看,什麽是爽文。”
杜悅伶:“上微博,讓你爽爽。”
爽爽?就網民差點沒把他噴成殺人犯那架勢,能爽?
安饒口嫌體正直打開了微博。
熱搜第一:
#耳光事件 反轉#
熱搜第二:
#林景溪精韓#
點進第一條熱搜,就是一條轉發量點贊評論十幾萬的微博。
博主名叫:【饒想見你】;
看到這個ID,安饒手指抖了下。
不會又要鬧什麽幺蛾子吧。
但似乎,事情的發展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底下是一條時長五分鐘左右的視頻。
點開——
安饒倏然瞪大眼睛。
視頻中的這個女生的眼睛和聲音,很熟悉。
她不就是當初那個在機場被林景溪粉絲圍攻的那個小粉絲?雖然那個女生當時戴了口罩,但那對眼睛特別漂亮,令人過目不忘。
女生看起來有些疲憊,眼底還有淡淡青色,看樣子這幾天都沒睡好。
她似乎鼓足了勇氣才開口道:“大家好,我是前DX少女團的隊長尹青鳶。”
安饒愣住。
她也做過練習生?
“針對最近網上沸沸揚揚的耳光事件,這件事我想了很久才敢站出來,因為現在已經退圈進入普通公司工作,考慮到生活安穩,所以一直保持沉默,但今天,我想說說這件事。”
尹青鳶哽咽了下,舉起自己的證件和一份文件。
“這是我的證件和公司任職書,我願意為我今天所說的一切負責。”
她的五官是非常柔和的那種線條,但臉上的表情卻異常堅定。
“二零年八月,我參加了《夏日有約》綜藝節目,和我一同參加節目的除了我團幾位成員外還有顧慕慈和杜悅伶小姐。其中有一個選秀環節,第一名有六萬元獎金以及一年的廣告合約,但輪到我上場前,我在後臺看到顧慕慈往我的裙子上潑了油彩,導致我沒有演出服,被評委認定消極比賽。”
尹青鳶深吸一口氣:“杜悅伶小姐替我感到委屈,所以和顧慕慈起了沖突,她當時因為生氣推了顧慕慈小姐一把,并非網傳的扇她耳光。”
“而我這兩年之所以不敢出來澄清事實,一是因為帶着媽媽治病沒有多餘精力,二也是因為,懼怕顧慕慈的粉絲對我進行網暴,因為我曾經收到匿名短信,對方警告我管好自己的嘴巴